又是新月44。

　荒謬的宿命像是一個閉環, 從它伊始之地旋轉行徑, 最后再回到起點。

　馮·休斯掉了外套，那件服袖口上還流淌著滴滴答答的水漬, 他隨手扔在一邊, 道：“這麼看來的話, 沈晝和那個孩子回來那天晚上在港口遇到的恐怕不是基里·弗蘭的人在火并, 更有可能和科維斯背后那個神勢力有關。”

　“但是僅憑兩把槍也不能就此直接下定論, ”他頓了一下, “可新月44號基地有問題, 這一點毋庸置疑。”

　楚辭站在樓梯平臺上沒有, 他的視線一直追著馮·修斯袖上滴落的水流，細細的匯一, 最后蜿蜒進了吸水毯之下, 為一片形狀不明的漬，像是掩埋在新月44背后的真相。

　是一張混不清的虛影，是一虬結錯綜的龐然大。

　寂靜的空氣里“吱呀”一聲悠悠的長響。

　是南枝聽到靜從臥室里出來了, 披著外套, 皺眉道：“服拿到盥洗室去, 不要扔。”

　馮·修斯一把抓起了胡卷在墻角的外套，出一點笑容：“你還沒睡呢？”

　南枝神不愉：“你大半夜回來也就算了, 作輕點不行嗎？小林都被你吵醒了。”

　馮·修斯：“不是我吵——”

　南枝回頭對樓梯平臺上的楚辭擺了擺手：“快睡覺去吧。”

　楚辭乖乖點頭, 轉折回了臥室。

　走廊盡頭的窗戶巍巍的開了一條隙, 驚風驟雨突然襲來, 肆的將老式的窗扇掀地來回晃, 玻璃上的雨水映出虛幻昏影，似乎是矮墻邊一顆歪脖子行道樹，被風扯的東倒西躺。

　他走過去，抬手張著風拉上了窗扇，再收回手時，竟然半個袖子都了。

　天氣真糟糕，他想。

　翌日早晨，他去Neo下樓吃飯，結果了半天本沒有毫靜，他就知道昨晚N某人肯定又是不眠之夜，也不知道天天熬夜頭發怎麼還能那麼多的，仔細思考了一下，楚辭覺得可能是因為還年輕。

　馮·修斯坐在桌邊往一塊面包上抹果醬，一邊道：“我決定去一趟新月44號基地。”

　這句話顯然是他對南枝說的，但是南枝沒有怎麼理會他，轉去了廚房。馮·修斯只好回頭問沈晝：“新月44在距離卡斯特拉星系不算遠，這次你跟著我過去？到時候你正好回家。”

　沈晝點頭：“行。”

　他看向了楚辭：“林，你是想跟我回主衛還是留在這兒？”

　剛從廚房出來的南枝聽到這句詢問愣了一下，沒等楚辭回答，卻嘆道：“回去吧，二星是什麼地方？留下干什麼呢。”

　“那這趟就我和沈晝去，”馮·修斯放下了果醬刀，“帶上小孩兒。”

　“我也去。”

　在場四個人因為這道幽靈般的聲音同時回過頭去，只見Neo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樓梯上。

　沈晝下意識問：“你去干什麼？”

　Neo慢吞吞道：“去聯邦看看。”

　“聯邦有什麼好看的？”

　“我愿意。”

　“……”

　沈晝無奈的換了個話題：“可是我們要怎麼過去？等一趟出霧海的星艦應該很難的吧。”

　“我之前回來的時候開回來一架單翼，”馮·修斯著下道，“燃料應該還剩下一點，這幾天找人再加進去一些，沒問題的。”

　沈晝驚訝道：“你會駕駛星艦？”

　馮·修斯“嘖”了一聲，道：“我可是專業的。”

　他朝楚辭仰了仰下：“你說是不是？”

　楚辭假裝沒有聽到的低頭去吃盤子里的煎蛋，沈晝沒忍住笑了起來，馮·修斯嘀嘀咕咕著“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之類的話，餐廳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飯后要回樓上的時候，楚辭問Neo：“人工智能的新運行載配的怎麼樣了？我們去新月44的時候能好嗎？”

　Neo停下腳步，死氣沉沉的瞥了他一眼：“你在做夢。”

　楚辭：“……”

　然后Neo磨磨蹭蹭的回了自己房間，楚辭站在原地聳了下肩。

　天氣依舊是沉的，整個天空都泛著一種奇怪的、像是翻開的死魚眼睛般的灰白，毫無生氣的罩在星球上空。

　也許新月44也會是這種天，楚辭漫無目的地想著，不知道西澤爾有沒有去新月44，如果他沒有的話，那麼自己倒還先他一步去了……等到下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可以告訴他，那里到底埋藏著什麼。

　馮·修斯剛一開口說自己要去新月44的時候，幾乎在那一瞬間里楚辭就下了決定，他要跟著去。因此當南枝要他離開二星的時候他也沒有反駁，至于等探究完新月44后還是不是要回主衛三……

　就，再說吧。

　==

　與此同時，在走廊盡頭，楚辭剛剛看過天氣的那扇窗前，左耶點燃了一支皺的煙。

　沈晝提醒道：“南枝姐不讓在屋子里煙吧？”

　左耶手推開了窗扇，早晨的涼風灌進來，帶著微雪般刺骨的寒意，他叼著煙語氣含混的道：“就一，沒事的。”

　“你確定不跟著一起離開霧海嗎？”沈晝問。

　左耶上下牙齒磕了一下，搖頭：“修斯是要混進那個基地里去查東西，這事我可不愿意去，萬一一個不小心把小命搭進去，不劃算。”

　沈晝失笑：“你真是……”

　“而且霧海才是我悉的地方，”左耶嘆道，“在聯邦的星球上，總覺哪里不得勁兒似的，以后啊，我就是死，也得死在霧海，絕不死在聯邦！”

　說完立刻“呸”了好幾聲：“我這張臭，活得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

　沈晝毫不在意的將手肘倚在了落了一層灰塵的窗檐上，玩笑似的道：“那這次之后，我們可能就不太能見得到了，而且聯邦和霧海區域網絡間隔，到時候我想讓你幫我搞點報都難。”

　“害，”左耶擺了擺手，“你不是都認識Neo大佬了嗎，找幫你，多好。”

　“那不行，”沈晝笑道，“要收錢的。”

　左耶道：“我也要收錢的！”

　他眉弄眼的道：“不過嘛，看在人的份上，給你打個99折。”

　沈晝笑了起來，他也跟著笑，淡的煙氣沉浮在清冷的風里，轉瞬消散了。

　“不過嘛，哥，”左耶將煙掐滅，低聲道，“你以后要收養小林嗎，我總覺那個孩子沒那麼簡單……嗯，你不要罵我，可能，是個麻煩。”

　沉默半響，沈晝道：“我知道。”

　左耶將煙塞進了自清掃機人的，語氣有些暴：“你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你也就管閑事，到時候要真出事了別在找我。”

　沈晝忽然道：“所以我其實不打算再回主衛三了。”

　左耶愣了一下：“什麼？”

　“不回主衛三了，”沈晝語氣輕松的道，“等離開了霧海就去一個新的星球，換換環境也不錯。”

　左耶張了張，卻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最后他和沈晝分開各自回臥室，沈晝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后，他卻只挪出去兩步。風把他不慎低落在窗檐上的煙灰揚起來，撲簌簌的像下了幾粒灰的雪。

　他嘟囔道：“可主衛三才是你家啊……”

　三天后。

　三天之，馮·修斯效率很高的為星艦加到了燃料，剩下的準備工作規整規整，幾個人翌日就直接出發。

　南枝很是舍不得楚辭，但是又覺得將他留在二星不好，于是一整天都唉聲嘆氣的。

　Neo倒是沒什麼反應，想了想對楚辭道：“等我配好了人工智能的載就把它郵寄給你，運費你出。”

　楚辭：“……”

　憲歷39年2月末的一天，一艘輕便的單翼星艦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二星的港口，它在半空中逐漸了一抹白殘影，最后消失在了大氣層中。

　航行三個小時之后，楚辭再一次看到了梅西耶星云，它像是一團彩瑰麗的迷霧，神而絢爛的，人深其中。

　馮·修斯高聲道：“距離躍遷點還有不到五分鐘，注意了！”

　他說是有五分鐘，結果話音剛落沒多久，星艦就輕微的了一下，接著舷窗被黑暗所覆蓋，艦部的幕也都安靜下來，像是進了無聲的。

　星艦里沒有人說話。

　Neo打了個呵欠，馮·修斯回頭道：“躍遷時間比較長，遠程躍遷最好不要睡覺，否則可能會……”

　他話沒說完Neo已經閉上了眼睛，儼然一副要沉眠的架勢。

　雖然臉蒼白，但是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不良反應，馮·修斯只好叮囑沈晝對看著點兒，免得出什麼意外。

　Neo甕聲甕氣的道：“沒有事，我不會有什麼不良反應的，而且我也不會真的睡著。”

　馮·修斯點了點頭，將艦倉里的燈都調暗了，星艦在蟲里寂然無聲的穿行，于是楚辭也跟著昏昏睡，似乎都已經開始做夢了，似乎又還醒著，他也不在知道自己迷糊了多久，馮·修斯的聲音忽然道：“半個小時之后跳出蟲。”

　楚辭就豁然睜開了眼。

　“接下來的行程我們可能就要分開了，”馮·修斯對沈晝道，“不遠會有一個小空間中轉港，但是我這艘星艦沒有注冊號所以不能停靠，我會在合適的距離把你們用救生艙彈出去，求救信號就會被空間港的接引員接收到，到時候你們再等別的客船回卡斯特拉。”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