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腫麼辦?」裴向雀捂著右邊臉頰,似乎能夠減輕一點疼痛,幾乎要哭出來,嚨裡發出的聲音都在抖,「好,好疼。」
陸郁心腸,一貫不為所,大約唯一不了的就是裴向雀在床下的眼淚,聲安他,「沒事,下午就去看醫生,看完就好了,沒事的。」
「那現在……」裴向雀的話講的很慢,眼神躲躲閃閃,偶爾落在一旁冰淇淋蛋糕上,似乎很不捨,還要裝作不經心地問:「這個,好吃的還沒吃完呢?」
他這個模樣,仿佛吃了這一次再也沒有下一回了。
不過確實,下一回的冰淇淋蛋糕,肯定是遙遙無期了。
陸郁對待裴向雀的事非常容易緒化,昨晚的事鬧得那麼大,他連眉尖也未曾皺一下,可現在聽了裴向雀的一句話簡直要被他氣笑了。自己這頭擔心他疼的掉眼淚,他那邊惦記著導致牙疼的罪魁禍首沒吃完,甚至還躍躍試,從前還不曉得他這麼貪吃。
也是。陸郁轉念一想,這時候裴向雀才十六歲,沒有多吃那兩年的苦,自己也不是強迫了他的那個人,而是隔壁的一個好心腸的叔叔。他還天真著,熱切地相信著自己,而孩子脾氣的裴向雀,連無法克制的也是這樣可。
陸郁在心裡接連歎氣,也沒辦法真的訓斥他,只好兩口吃掉了那份分開了的冰淇淋蛋糕,連什麼味道也沒有嘗出來,「好了,沒有蛋糕了,現在放心了吧。」
裴向雀對著空了的盤子呆呆地垂下頭,過長的鬢發從耳畔落,遮住了更加水汪汪的眼睛,眼眶都快要承不住淚水的重量了。
非,非常傷心了,好想哭。
陸郁站在給李程打了個電話,預定了下午的牙科診所。
打完了電話,裴向雀還是垂頭喪氣的,瞧起來委屈極了,陸郁坐在他的旁邊,問:「是不是疼的厲害?」
裴向雀很想堅強一點,果決一點,可陸郁的聲音太溫,他忍不住點了點頭。
陸郁很會哄人,可小孩子卻從未哄過,有點頭痛,想了片刻,道:「那我給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裴向雀還傻傻地問:「吹什麼?」
陸郁把裴向雀朝自己邊拉了拉,朝又紅又腫像個圓包子似的的臉頰上輕輕吹了吹,他的呼吸溫熱輕,像是一陣暖風,又很,裴向雀從頭發到了指甲尖,不能彈了。
裴向雀臉紅得更加厲害,囁嚅著說:「好,好……」
陸郁沒聽清,問:「嗯?」
「沒什麼。」興許是張,或者是注意力被轉移了,裴向雀忽然覺得好像真的不太疼了,鼓起勇氣,自己又湊上去一點,「真的有用,都不怎麼疼了。」
陸郁慢慢地,繼續吹燙了小麻雀的紅臉頰。
既然裴向雀的牙齒已經這樣了,原先準備的菜只能全部作廢,陸郁將裴向雀安置在了床上玩游戲,自己又重煮了一鍋清淡的粥,配上爽口的小菜,讓裴向雀吃了一點。
到了下午,陸郁又帶著裴向雀出門去了醫院。這位牙科醫生據說醫高超,在公立醫院干了幾年後,辭職自己開了家診所,因為手藝高超,生意興隆,客人不斷,李程也是費了些功夫才預約到了他。
做檢查的時候,診所裡的氣氛十分張。裴向雀因為牙疼而愁眉苦臉,陸郁因為裴向雀愁眉苦臉的模樣而神嚴肅,而那位醫高超的醫生,則是被陸郁不自覺散發出的氣勢迫,戰戰兢兢地看完了病,其實只是補一個稍微壞了的牙,卻像做什麼大手似的小心翼翼。
補好了牙,醫生了額頭的汗珠,最後叮囑,「他的牙釉質本來就發育不太好,要注意飲食,不能吃太過冷熱酸甜的東西。過一段時間再來復查。」
陸郁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裴向雀的牙齒應該一直都不好,但因為之前多吃的是谷,接不到甜食。而這段時間,陸郁投喂的點心,糖果,蛋糕等甜食不計其數,加上裴向雀不注意保護牙齒,終於在今天吃了又冰又甜的冰淇淋蛋糕時發了。
回到了家,裴向雀還是愁眉苦臉的,才補了牙,裡還是一古怪的味道,漱了好多次口都沒用,在沙發上躺了一會,還是打算爬起來去冰箱裡拿塊糕點嘗嘗。
只是他的手才到糕點,就被陸郁一把捉住,陸郁溫溫和和地朝著他笑,「方才在路上是怎麼答應我的?」
陸郁斂了笑,奪過了他手上的點心,又問了一遍。
裴向雀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陸郁,直接嚇了一只默不作聲,剛剛吃被捉的小鵪鶉,了脖子,連翅膀都不敢撲騰,乖乖地趴回沙發上打了個滾,像是有了小脾氣似的生悶氣,其實小心髒抖了抖,想:啊,陸叔叔今天真兇。
接下來事實證明,裴向雀原來對陸叔叔的了解有多麼片面,因為陸郁不僅兇,還十分鐵石心腸,連撒打滾裝傻賣癡都無法打的那種。
只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陸郁便將原來兩個月安置在房間各的糖果點心等甜食全部搜刮干淨,除了廚房裡做菜用的白砂糖,在裴向雀家裡怕是半塊糖也找不到了。
裴向雀哭唧唧地看著陸郁拎著一大袋的吃的出去,還特意哼哼出了聲,試圖勾起陸郁的同心,卻還是被冷酷無地關上門,什麼都沒有留下。
陸郁回來後,乍一眼看過去已經沒了裴向雀的影。仔細看過去,才瞧得出被子裡藏了個人,鼓了一個小包。陸郁走過去掀開被子,裴向雀沒有腫起來的那一邊臉頰靠在枕頭上,發零散地落在額頭上,呼吸急促,很明顯地在裝睡。
他撐著腦袋,拂了拂裴向雀鬢間的發,輕歎了一聲,刻意一字一頓地說:「阿裴睡的真好,我從昨天就沒有睡了,好累啊。」
果然,本來就豎著耳朵,全神貫注在陸郁作上的裴向雀聽明白了這句話,立刻掀開了被子,氣惱地質問:「你騙,騙我。回來的時候,明明說睡了的。」
「不好意思,騙了你。」陸郁道起歉來似乎毫無負疚之心,「可我現在很困了,卻睡不著。」
「阿裴,為我唱支歌,好不好?」
此時窗簾還未合上,天邊如同燒著了的火,連了一片赤的雲。是很微暗的,和了陸郁過於深刻的廓,顯得他格外疲倦。
陸叔叔很累了。昨天工作上有了大麻煩,今天又趕回來帶自己去看病,還未曾休息過。
「真是沒有辦法,陸叔叔也不聽話。」裴向雀坐起,小小的歎了口氣,因為牙齒裡還塞著棉花反而更像是哼哼聲,「以後陸叔叔監督我刷牙,我就監督陸叔叔能不能好好睡覺。」
陸郁輕輕笑了,像是答應了一件極為重大的事,「好,以後我們互相監督。」
不過接下來該選什麼歌卻是一件麻煩事。裴向雀現在因為牙痛的緣故連說話都口齒不清,要唱好歌更是高難度挑戰。選來選去,最後挑中了一首節奏歡快明了,難度極低,國民傳唱度極高的兒歌——兩只老虎。
這和以往唱的江南曲調都很不同。
就是裴向雀有點擔心這麼歡快的歌能不能催人眠,不會越唱陸郁越神吧。
而陸郁已經躺在了裴向雀旁的被子裡,闔上了眼,眼下一片濃重的青。
裴向雀微微皺眉,心裡有點難過。清了清嗓子,想要唱的更加溫一點,讓陸郁睡得更加安穩。
他唱了很久,直至清澈的嗓音都有些沙啞了,卻一直沒有停歇。
伴隨著「兩只老虎,兩只老虎……」的聲音,陸郁的呼吸逐漸綿長。
陸郁睡著的時候同平時總是笑著不同,皺著眉,裴向雀想為他平眉宇間的皺紋,又怕他驚醒。最後這樣呆呆地看到了凌晨。
而陸郁早已墜了深沉又的夢鄉,夢裡沒有裴向雀,因為他在就在自己的旁。
為自己而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陸郁又忙碌了起來。羅家在他這裡了釘子,暫且是不會再招惹他了,也算是殺儆猴,而且這只格外兇狠,也敗在了他的腳下,寧津裡其他蠢蠢的人也不敢再有什麼其他小作了。
前期工作已經全部做好了,工程正是開工。陸郁作為總投資商和開發商肯定是要出席剪彩儀式的,當天報紙的經濟板塊刊載這個消息。也是湊巧,裴向雀當天去報亭買書的時候,附有陸郁照片的那一頁正好朝上,圖上的陸郁正在同別人握手,側臉英俊高貴,與平時見到的不大一樣。裴向雀沒忍住,把這份報紙買了三份,兩份珍藏,一份用於平時觀看。
當然,沒有告訴陸郁。大概是因為太恥了。
而剪彩的這份視頻,也流到了淮城。淮城的人見了陸國,都奉承他有了這麼個能干的兒子,不僅在淮城出名,在千裡之外的寧津也一樣能出人頭地。
陸輝眼看著似乎真的為陸郁而驕傲的陸國整日裡春風得意,終於忍不住了,在一個清晨沖進了陸國的書房,高聲理論,「爸,我從不責怪你偏心。您喜歡誰,寵誰,我都沒意見。可是您現在對陸郁,對我和老二,也太不同了吧。陸郁是您的兒子,難道我們不是嗎?就任由著他在淮城出盡了風頭,又去寧津再出風頭嗎?」
陸國本來就好臉面,被兒子吼了這一通,臉皮漲得通紅,手裡拄著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幾下,幾乎要將地板穿破,厲聲喊道:「是你自己沒出息,又沒有本事,當初都把陸家給你了,生生被老三奪了,在我這裡嚎什麼喪?」
陸輝現在這一切畢竟都是從陸國這裡得來的,到底還是害怕,剛剛是在房間裡被妻子冷嘲熱諷過,才氣急了沖上來,現在腦子漸漸清醒,連忙服道歉,「爸,我知道您對我好,可是我畢竟都三十多歲了,有兒有,家這麼久,也該立業了。您說,老三不回來,他天大的本事,人不在這裡,也管不住這麼大的公司,是不是?上一回,上一回我不是沒有經驗嗎?這一次您只要支持我,我一定不會再弄得一團糟了。」
話說到底,他還是看陸郁不在,覬覦他的位置。
「好了好了,你也知道自己這麼大了。」陸國消了些氣,陸輝是他第一個兒子,又是手把手教出來的,自然不太一樣,最後像是拿他沒有辦法,「前些時候,我在公司裡換了一批人,現在應該還在裡頭。我把名單給你,你找他們幫忙,應當不會像上一回那樣了。」
陸輝得了這個答案,自然是心滿意足,出門時連走路都更加有力氣,路過管家旁時,還刻意頓了頓,吩咐了中午想吃的菜。
管家面不變,平淡地聽完了,不卑不。他從來都知道,只有還有陸郁在,只要他想要,陸家就不可能落到第二個人手裡。
而留在書房裡的陸國,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剛剛對陸輝那樣生氣,還有一個原因陸國沒說,那就是陸郁去辦這個工程的錢,在寧津裡的花費,全是自己的資金,陸氏沒能參與進去一分一毫,所以其實本談不上他什麼偏心不偏心,都是陸郁自己的本事。
他以前總是任由著陸郁,覺得他神方面有問題,胡鬧就胡鬧一點,只要他能幫自己鎮守得住陸家。可他現在忽然覺得,陸郁可能真的是要離自己的掌控了。
陸國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也是他答應陸輝去公司,甚至給了他這麼大權利的原因。
他要讓陸輝盡的胡鬧,將淮城這邊的事攪得一團糟,著陸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