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垂下眼簾,只覺得越發赧,忍不住將臉蛋埋在夫君的懷里,一張小臉燦若云霞,更顯。
袁武最喜歡這般的樣子,將攬在懷里,兩人依偎良久,一室溫馨。
翌日一早,姚蕓兒蜷在袁武懷中酣睡,袁武剛準備起,便出藕節般的胳膊,摟住男人的頸,就是不讓他起來。
袁武見這般纏人,當下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念著今日家里也沒什麼活計,索便繼續攬著睡去,直到日上三竿,兩人方才起來。
姚蕓兒去了灶房,如今天冷,便想著做一鍋熱乎乎的年糕湯給男人喝,一頓飯還沒做好,就聽屋外有人吆喝著:“姐!快給我開門!”
是姚小山的聲音。
姚蕓兒匆匆走出屋子,去將大門為姚小山打開,就見小弟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那里,大冬天的,額上是跑出了一層汗珠。
“姐,大姐被王家趕回來了,娘讓我過來,要你和姐夫趕回家一趟。”
姚蕓兒一聽大姐被王家趕了回來,心頭頓時一,不等回屋去找袁武,就見男人已走了出來,對著姚家姐弟道了句:“走吧。”
當下鎖好鋪子的大門,三人一道往姚家趕去。
姚家此時圍滿了街坊,皆聚在那里竊竊私語著,清河村的人幾乎全知道了姚家大閨被夫家休棄,連帶著生的那兩個兒,都一道被趕了回來。一時間,看笑話的有之,說金蘭可憐的有之,更多的則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畢竟清河村地方小,村民們平日里閑來無事,一聽說姚金蘭被休,出了這麼大的事,自然按捺不住地要來瞧一瞧。
姚蕓兒不管這些人,剛踏進娘家的院子,就見姚老漢正坐在門檻上,一聲不響地著旱煙,大妞攬著二妞,姐妹倆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眼圈紅紅的,似是想哭又不敢哭一般,待看見姚蕓兒后,兩個孩子都撲了過來,剛喊了一句小姨,二妞便哇一聲,哭了起來。
姚蕓兒瞧著心酸,拿出帕子將二妞臉上的淚水去,姚父見到了兒婿,則站起了子,那臉也是十分難看的,仿佛一夕間蒼老了好幾歲。兒被夫家休棄,這種事落在誰家也都是件見不得人的事,姚父也沒心思和兒婿多說什麼,一手指向里屋,對著姚蕓兒道:“你大姐在里屋,你進去跟著勸勸。”
姚蕓兒答應著,剛走進屋子,就見姚金蘭面如金紙,正呆呆愣愣地倚在床沿,金梅手里捧著一碗粥,卻是怎麼也喂不下去,而姚母則坐在一旁,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大姐……”姚蕓兒心頭難,瞧著姚金蘭魂不守舍的模樣,眼眶也了,姚母見到,遂啞著嗓子,道了句:“婿咋沒和你一道回來?”
“娘,他也回來了,和爹一道在院子里,沒有進來。”姚蕓兒說著,走到金蘭旁,剛想勸個幾句,不料姚金蘭一把攥了的手,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姚蕓兒的手被攥得生疼,卻也不敢掙,姚金蘭的眼淚刷刷地落了下來,積攢了多年的委屈與痛苦仿佛在這一刻全都發泄了出來,只哭得撕心裂肺,一面哭,一面在那兒罵:“那殺千刀的王大春,我給他們王家當牛做馬地累了這麼多年,他和他那老娘平日里對我不是打就是罵,讓我吃得還沒有牲口好,他和王寡婦那小蹄子勾搭在一塊,這是說不要,就不要我了啊!”
姚金蘭聲淚俱下,旁人的勸也是一點兒也聽不下去,到了后來那神智竟是有些不清楚起來,披頭散發地要往外頭跑,駭得姚母一把將抱住,姚金梅和姚蕓兒也慌得上前,大家七手八腳地好不容易將按在了床上,姚金蘭猶如瘋魔一般,竟唱起了曲子,聲聲凄涼,嚇得三個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那麼一愣神的工夫,姚母便被姚金蘭一把推在了地上,金梅趕忙去扶,姚蕓兒一個人自然拉不,眼睜睜地看著大姐往外跑,只對外喚了一聲:“相公!”
袁武聽到的聲音,頓時大步而來,剛一進門,就見姚金蘭跟個瘋子似的,在屋子橫沖直撞,就連椅子都被撞翻了,他站在門口,待姚金蘭向著他奔來時,男人面沉著,手勢干脆利落,抬手便在姚金蘭的頸彎橫劈一掌,姚金蘭哼都沒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大丫頭?”姚母被金梅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將姚金蘭扶住,那聲音是抖的,見兒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止不住地老淚縱橫,對著袁武大聲斥道:“大丫頭好歹也是你大姐,你咋能將打暈過去?”
袁武面如故,只道:“岳母放心,大姐要不了多久便會醒,趁著這工夫,還是請個郎中過來。”
姚母瞅了眼金蘭的臉,便趕忙讓姚小山去請了郎中,那郎中診治后,說出來的話卻令一家人大吃一驚,姚金蘭竟是得了失心瘋。
姚蕓兒將這事告訴袁武,男人臉并無毫詫異,好似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兩人一直在姚家耽擱到晚上,姚金蘭醒來后,又是哭鬧不休,等睡著后,方才踏著月往家趕。
姚蕓兒想起大姐變了這副樣子,就忍不住地悲從中來,還沒到家,那淚水便一顆顆地往下掉。
袁武將攬在懷里,由著在自己懷里輕泣,姚蕓兒念起兒時大姐對自己的照料,心頭越發酸,經過一棵杏花樹時,驀然說了句:“相公,你往后,會不會也休了我?”
袁武的腳步當即停在了那里。
就著月,但見小娘子的臉上落滿了淚痕,一張小臉在月中更是顯得婉轉,竟比那月還要皎潔。
“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休了你?”男人眉頭皺,居高臨下地著懷里的小人。
“我很怕,相公往后若是休了我,我會不會和大姐一樣,也得了失心瘋……”
不等說完,便被男人聲打斷:“別瞎想,你是我明正娶的娘子,我袁武這一輩子,定不負你。”
聽了這一句,姚蕓兒心頭微微踏實了些,將子往男人的懷里偎了偎,出手環住他的腰,輕聲地說了句:“相公,這一輩子我都跟著你,無論你去哪,做什麼,我都要跟著你,你別不要我,好嗎?”
袁武聽著怯生生的話語,心里頓時一疼,將攬得更,那一雙黑眸漆黑如墨,沉聲道了一個字:“好。”
一連幾日,姚蕓兒都忙得不可開。到了年底,鋪子里的生意眼見著好了起來,袁武每日里也不開,姚蕓兒一面要料理家務,一面還要回娘家幫襯,這些天姚金蘭的形時好時壞,整日里瘋瘋癲癲的,連大妞和二妞都不認得了,一心要往外面跑,惹得姚父姚母都是疲力竭,若是偶爾清醒,便抱著兩個兒在一旁默默流淚,瞧起來也是可憐。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姚金蘭的失心瘋總也不見好,時常三更半夜地從床上坐起來破口大罵,當然都是罵那王家母子,只嚇得兩個孩子整夜整夜地哭泣,日子一久,就連姚家附近的街坊們也看不過眼,一個個在私下議論紛紛,甚至有的人說這姚金蘭是離不開男人,等明兒趕再給找一個,說不準這瘋病就好了。
姚母聽在耳里,倒也起了心思,一心想給兒說個婆家,便從村里尋了婆過來,要打聽這十里八村的,有沒有死了媳婦的鰥夫,或者是家窮娶不起人的,眼下沒得挑了,只要能將姚金蘭娶過去就行。
見娘家實在得厲害,姚蕓兒便將大妞和二妞都接回了家,兩個小丫頭連遭變故,膽子比起之前更是小了不,尤其二妞每到晚上更是纏著姚蕓兒不放,非要小姨和姐姐一道陪著睡覺不可。
姚蕓兒心疼,只得和與孩子們睡在一起,等將姐妹倆哄睡后,自己方才悄悄回房。
這一日,姚蕓兒忙了一天,也是累得很了,待大妞和二妞睡著后,也沉沉睡了過去,豈料睡到半夜,便覺得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小聲地喚了兩個字:“相公。”
袁武抱著回房,攬著在床上睡下,這才合上眼睛,說了聲:“睡吧。”
姚蕓兒卻睡不著了,睜著一雙小鹿般的瞳仁,出手指在男人的口點了點,嗔道:“我只是陪孩子們睡一晚,你干嗎要把我抱回來。”
袁武依舊合著眸子,聽著姚蕓兒的話,角便微微勾起,也沒說話,大手在的纖腰上拍了拍。
姚蕓兒往他的懷里拱了拱子,眉眼間卻浮上一赧然,道:“相公,是不是我不在,你睡不著?”
袁武這才睜開眼睛,英的臉龐上劃過一抹不自在,他凝視著懷里的子,卻實在開不了那個口承認。
姚蕓兒角的笑意越發清甜,眼睛也如同兩彎月牙一般,點著他的口,催促道:“你快說,是不是?”
袁武啞然,握住不老實的小手,將箍住,方才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嗯。”
姚蕓兒瞧著他別扭的樣子,心里卻是的,在他的臉上小啄了一口,這才倚著他的膛睡去,旁卻還噙著小小的梨窩,可靈秀。
一直待睡著,袁武著甜的睡,黑眸中遂浮起淡淡的自嘲。
恰如姚蕓兒所說,沒有在邊,他的確睡不著。就連他自己也不知是怎麼了,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一個人獨宿,就連之前顛沛流離時,其他人也知道他的子,從不敢來擾他。可自與姚蕓兒親后,每晚他早已習慣了抱著小娘子溫溫的子,嗅著上的幽香,心里總是說不出的平靜,輕而易舉地便能讓他忘記從前的事,只想這麼攬著沉沉睡去。
這幾晚姚蕓兒都是去陪著大妞二妞,沒有在邊,他便覺得心頭空落落的,今兒見一直沒回來,便再也忍不住,將抱回了屋子。
男人眼瞳黑亮,輕輕一哂,將懷里的小人兒攬得更了些。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姚蕓兒便起床了,如今家里多了兩個孩子,零碎的活比起從前也多了不,姚蕓兒去了灶房,挖空心思,只想多做些好吃的,好將大妞二妞養壯點。
正忙活著,驀然卻聽鋪子的大門被人拍得山響,姚母聲音凄厲,喚著兒婿開門。
不等從灶房走出,袁武便已大步上前將門打開,姚母面慘白,整個人都是瑟瑟發抖的,剛瞧見兒婿,便號啕大哭:“蕓丫頭,你大姐不見了!只不過打個盹的工夫,就不見了呀!”
姚蕓兒聽了這話,當下六神無主,小手本能地攥住男人的袖,一張小臉也如姚母一般,駭得雪白。
袁武握了握的手,沉聲安道:“你在家看著孩子,我去找。”
姚蕓兒茫然無措,可聽著男人的聲音卻踏實了下來,剛點了點頭,就聽姚母啞著嗓子,告訴袁武姚父和姚小山已去了村后的山林子里,言下之意便是要袁武一道過去。
男人卻搖了搖頭,說了句:“我去王家村看看。”
語畢,便大步走出了鋪子。
待男人走后,姚蕓兒心下忐忑,剛回到家,就見大妞和二妞也起來了,正與姚母一道坐在堂屋里,兩個孩子許是從外婆口中知曉母親不見了,剛瞧見,便淚眼婆娑地撲了過來,口口聲聲地要娘親。
姚蕓兒聲安,告訴們外公和舅舅,還有姨丈都幫們去找娘親了,要不了多久,娘親就會回來。
照顧著兩個孩子吃過飯,姚蕓兒見姚母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剛要去勸上幾句,卻見姚金梅也從家里趕了過來,只道姚小山帶回來消息,他和姚父幾乎將后山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瞧見姚金蘭的影子,眼下已和姚父一道去了清河,希冀著可以找到大姐的蹤影。
姚母聽著,只覺得一顆心沉甸甸的,難到了極點,就跟刀剮似的疼,不住地抹眼淚。
一直守到晌午,就見村西頭的顧嬸子匆匆趕到了袁家鋪子門口,待姚家母走出去,顧嬸子開口便是一句:“金蘭娘,你趕帶人去王家村瞧瞧吧,你家金蘭今兒一大早的跑到了王家村,一頭撞死在了王家門口,聽我家大虎說,你家三姑爺也趕去了,我說這事可真是造孽,這金蘭咋就這樣想不開,做這等傻事,倒是兩腳一蹬的啥也不知了,可你說那兩個小丫頭往后該咋整……”
那顧嬸子平日里最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兒,一說起來便沒完沒了,姚母哪有心思聽說這些,剛聽到那一句“一頭撞死在了王家門口”便連哼都沒哼,就昏死了過去。金梅和蕓兒也都駭得七魂沒了六魄,一個在那兒心口,一個不住地喊娘,隔了好一會兒,姚母方才悠悠醒轉了過來。
姚母臉白得嚇人,無論兩個兒怎樣用力,也都沒法子將扶起來,直到一些街坊上前七手八腳地幫忙,才總算將姚母抬進了屋子。
沒過多久,姚父和姚小山也從清河邊回來了,見家里沒人,一打聽才知道姚母與金梅都在袁家,父子倆剛過來,就聽得金蘭出了事,姚父只覺雙一,也癱了下去。
姚家二老這麼一倒,姚家頓時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姚小山年,自然是指不上的,而姚金梅與姚蕓兒都是婦道人家,也不能拋頭面,這一切里里外外的事兒,倒也只有落在袁武上了。
一直到了臨晚,姚金蘭的尸首方才被人抬了回來,如今鬧出了人命,里正也不得不出面。姚金蘭既被夫家休棄,自是算不上王家村的人,而清河村歷來都是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被夫家休棄的兒也算不得村里的人,姚金蘭的尸首便被抬進了祠堂,容后商議了再說。
而當姚家二老得知兒已被送到祠堂后,遂跌跌撞撞地被人攙扶著趕了過來。剛到祠堂,就見姚金蘭的尸首躺在地上,上蓋著一塊白布,姚母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把將那白布掀開,待看見兒那張慘無生氣的臉后,頓時撕心裂肺地干號了起來,村子里的街坊也圍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慘劇皆嘖嘖咂,只覺不忍。
姚蕓兒也哭得不能自已,怎麼也想不到大姐居然會出這種事,早上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姚家家貧,在清河村里向來人微言輕,若是出了啥事,家中也是連個擋浪的人都沒有,如今家里出了這天大的事,便只能仰仗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