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點了點頭：“不錯，我是凌家軍的帥。”

　姚蕓兒眼前一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心，所救的男子竟會是夫君的敵人！

　許是見姚蕓兒臉變得蒼白，薛湛眉頭一挑，道：“嚇到你了？”

　姚蕓兒說不出話，就連瓣亦褪去了，想起前幾日，嶺南軍的人將那一地的尸首燒了個干干凈凈，當日隔得遠，并沒有聽清嶺南軍的人究竟說了什麼，此時想來，那一地的尸首，自然也是凌家軍的人了，也難怪，嶺南軍的人會恨那樣。

　的子微微抖著，自己竟這般糊涂，救了敵軍不說，甚至現在就連人也落在了凌家軍的手里！

　若要這個男人知道，自己是袁崇武的人，他又會如何對待自己？

　薛湛自是不知心頭所想，見默不作聲，還以為是自己的份驚著了，當下便低語道：“這一路并非我有意瞞份，只不想告訴你后，平白令你擔驚怕。如今到了潯，縱使嶺南軍有通天的本領，也是不敢過來，你不用怕。”

　姚蕓兒回眸，正好迎上他黑亮的眸子，想起自己上的玉佩，當真是心如藕節，不知要如何是好。

　“我不要去軍營，你放了我，我要回家。”姚蕓兒祈求著，不得與凌家軍隔得越遠越好，若被他們知道了自己的份，還不知會如何折磨自己，若將上的玉佩拿了出來，自己的父親若真是凌家軍里的人，那和袁崇武，怕是永遠也不能在一起了。

　姚蕓兒胡思想著，只覺得心里糟糟的，手腳亦冰涼冰涼的，惶然無措。

　薛湛見如此，眉心便蹙起，大手剛上的小手，姚蕓兒便是一震，滿是驚恐地看著他。

　薛湛頓時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一笑，道：“凡事有我，別怕。”

　那一張年輕的面容隨著這一笑，更顯得清俊帥氣。這一句說完，他不再去瞧姚蕓兒，而是一夾馬腹，讓那駿馬再次狂奔起來。

　呼嘯的狂風淹沒了姚蕓兒的話語，下的寶馬領著他們一路向著凌家軍的軍營駛去。

　京城。

　一襲明黃宮裝的子靜靜立在城頭，著遠去的隊伍，一顆心卻得的，痛得幾麻木。

　已由靖貴妃變了皇太后，從未穿過明黃的，終是穿上了一個王朝最高貴的子才可以穿的袍。

　可的眸子里卻沒有毫的喜悅，整個人如同一木偶一般，直到凌肅大軍離開了京城，上了道，的淚水方才落了下來。

　新皇登基，四起，他為了，早已征戰了一生，即使如今年逾五旬，卻還是不得不為的兒子去平定天下。

　永娘上前，將一件披風為太后披在上，溫聲道：“小姐，嶺南軍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侯爺此番親自領兵前往，定會旗開得勝，穩固圣上的大周基業。”

　太后垂眸無語，了那披風，隔了一會兒，方道：“要你去打聽的事兒，有眉目了嗎？”

　“奴婢已命人打聽，可得到的消息卻皆與朝中流傳的一模一樣，只道慕玉堂征戰一生，得了七個兒子，西南慕家這一輩，竟沒有兒。”

　徐靖聞言，眉頭頓時鎖，想起帝臨終前的話，卻是不解，沉思了片刻，道：“先帝生前曾囑咐本宮命人去慕家提親，若這慕家沒有兒，先帝此話豈不是多此一舉？再派人去西南打探，務必要給本宮查個一清二楚，這慕家若真沒有兒，倒也罷了，若有兒，定要依循祖制接進宮來，立為皇后。”

　“太后恕奴婢多，玉茗宮太后乃是慕玉堂親妹，這慕家有沒有兒，定是一清二楚，太后，何不去問問？”

　“本宮與斗了一輩子，即使本宮去問，也不會說，本宮又何必自討沒趣。”徐靖說完，再次將視線投向城外的道，卻見凌肅的大軍，已了一小塊黑點，未過多久，便再也瞧不見了。

　潯。凌家軍軍營。

　天漸漸暗了。

　姚蕓兒待在營帳，白日里薛湛與諸人前去議事，遂命人將送到這里，未過多久，就有士兵端來了洗澡的木桶，將熱水倒滿在里面，此外還送來了清水、饅頭、塊、青菜。臨去前，士兵對著姚蕓兒拱了拱手，十分恭敬：“帥說姑娘一路辛苦，還請姑娘洗漱用膳后，便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將軍自會來見姑娘。”

　語畢，不等姚蕓兒說話，兩人便行了禮，退出了營帳。

　姚蕓兒的確是又累又，這些日子一路奔波，風塵仆仆，衫上早已沾滿了灰塵，此時著那一大桶熱水，倒真不得可以去泡一泡子。

　環顧四周，見帳篷皆被捂得嚴嚴實實的，就連方才那兩個士兵，聽腳步聲也是走得遠了，姚蕓兒放下心來，將上的衫褪下，剛將子埋在溫熱的水里，頓時覺得全上下莫不舒坦到了極點，好好地洗了個澡，換了衫，烏黑的長發則隨意地披在后，往下滴著水珠。

　著案桌上的食，姚蕓兒不由得覺得腸轆轆，這一路已許久不曾好好地吃頓飯了，當下便拿起饅頭，吃了起來。

　待吃完飯，先前的那兩個士兵則將用過的木桶連帶著吃過的飯菜，全都端了下去，許是因著薛湛的緣故，整個凌家軍上上下下都對姚蕓兒十分和氣有禮，這兩個士兵更是如此。

　待他們走后，姚蕓兒實在是累得很了，腦袋幾乎剛沾上枕頭，甚至沒來得及去想一想自己如今的境，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

　姚蕓兒正在喝粥，就聽薛湛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定了定神，剛開口答應，帳簾便被人一掀，一戎裝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眼前的男子黑發高綰，劍眉星目，上的戎裝更是襯得他清俊英氣，雖有傷在，卻仍舊神采奕奕。

　見怔怔地看著自己，薛湛便是微微一笑，道了句：“瞧，我給你帶了什麼？”

　姚蕓兒回過神來，這才看見他手里竟是拎著東西的，當下那雙眼睛就是一亮，欣喜道：“兔子！”

　話音剛落，姚蕓兒角噙著笑窩，滿懷喜悅地出小手，將那只兔子接了過來，薛湛見歡喜這樣，心頭便是一，在旁坐下，看著逗弄那只兔子。

　懷中的兔子通雪白，十分溫馴，姚蕓兒只覺得可，不出小手，輕輕了上去。

　薛湛看了一會兒，眼見著那張小臉上笑窩盈盈，清無瑕，遂移開目，道：“軍營里沒什麼好東西，就讓這兔子陪你解解悶，我得空便會來看你。”

　姚蕓兒聽了這話，見他要走，便趕忙道：“你不是說過，要送我回清河村嗎？”

　薛湛聞言，遂解釋道：“義父這幾日便會回到軍營，待我將一些事稟明了他，定會送你回去。”說完，薛湛的眸子在姚蕓兒蒼白的臉蛋上淡淡劃過，又道：“再說你子不好，這幾日便在營里好好歇歇，再趕路不遲。”

　姚蕓兒心緒紛，卻也知道薛湛說得沒錯，若是孤一人上路，路上遇上那些響馬流寇，可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念及此，姚蕓兒垂下眸子，不再說話了。

　薛湛剛回軍營，諸事纏，自然也沒空多待，離去前見姚蕓兒悶悶不樂的樣子，遂言了句：“若是在帳子里煩悶，便出去走走，不過可不能跑，知道嗎？”

　姚蕓兒聽他這般說起，心里便好了些，點了點頭。

　薛湛又看了一眼，微微勾，轉離開了營帳。

　剛走出去不遠，就見士兵匆匆而來，對著他抱拳：“帥，侯爺大軍已趕到了潯，怕是再過不久，便能回到軍營。”

　薛湛聞言，心頭便是一喜，面上卻依舊如常，點了點頭，道：“傳令下去，三軍于校場整裝，迎接元帥回營。”

　“是。”

　午時，凌肅大軍浩浩，趕至軍營。

　主帳，待一鎧甲的男子在主位上坐下，帳中諸人皆拜了下去，口中齊聲道：“恭迎主帥回營。”

　凌肅抬了抬手，示意諸人起，眼眸卻向著薛湛去，口中道：“湛兒，過來。”

　薛湛抱拳稱是，上前走至凌肅邊，恭聲道了句：“義父。”

　“上的傷怎樣？”凌肅已知曉薛湛在路上遭人埋伏，重傷之事，一路上心頭都甚是掛念，此時相見，便出聲問道。

　凌肅征戰多年，膝下卻無兒無，薛湛乃其義子，自小跟在他邊長大，兩人雖不是親生父子，但多年來父慈子孝，與親生父子毫無異。

　“有勞義父掛懷，孩兒上的傷已痊愈。”

　凌肅見他神尚佳，念著他到底年輕，遂放下心來。

　薛湛話音剛落，就聽凌家軍中的大將，蒙文虎對著凌肅笑道：“元帥，您就甭擔心帥的傷了，您還不知道，帥這次回來，還給您帶了個滴滴的兒媳婦。”

　一語言畢，主帳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諸人大多是些叔叔伯伯輩的，打小看著薛湛長大，此時雖是礙于凌肅素來的威勢，不敢造次，可大多數人卻已面笑意，竭力忍著。

　凌肅聞言，角也浮起一淡淡的笑意，看著薛湛道了句：“此事當真？”

　薛湛面尷尬之，道：“義父容稟，孩兒當日重傷，幸得姚姑娘出手相助，姚姑娘只是孩兒的救命恩人。”

　“帥如今也到了家的年紀，既然人家姑娘救了你的命，要屬下說，帥還不如以相許，既報了恩，又娶了媳婦，豈不是兩全其。”

　許是見凌肅面笑意，底下諸人膽子也是大了，不知是誰這般說了一句，主帳中的人皆是笑出了聲來，齊齊向著薛湛去，只將薛湛看得哭笑不得。

　凌肅也微微一笑，薛湛今年已二十有五，這些年一直東征西伐，倒是將家的事給耽誤了。自己也曾想過要為他娶一位大家閨秀，豈料這孩子卻總以嶺南軍未滅，何以家的話來搪塞自己，如今聽屬下這般一說，凌肅微微沉，倒也的確要為這孩子說一門親事了。

　薛湛見狀，趕忙轉開了話頭，對著凌肅道：“義父，當日孩兒領兵于回京途中被人襲，若孩兒猜得沒錯，襲孩兒的人，定是西南慕家。”

　他這一語言畢，帳中頓時安靜了下來，凌肅臉上的笑意也了下去，頷首道：“本帥知道。”

　“元帥，慕家這些年來屢次以下犯上，這一次新帝即位，慕家更是連份折子也沒有上奏，去賀新皇登基之喜。如此大不敬，難道圣上便這樣饒了他們不？”

　凌肅臉深沉，道：“慕家手握重兵，鎮守南境，不可輕舉妄。更何況眼下嶺南軍作，勢力日益壯大，咱們眼下最要的，便是聯手慕家，將嶺南軍徹底鎮下去。”

　凌肅話音剛落，諸人皆是一震，王副將道：“元帥，慕玉堂心狹隘，險多疑，與您向來不和，若要慕家出兵相助，屬下只怕……”

　“為今之計，便是要慕家將兒嫁到宮中，如此一來，慕玉堂親妹親皆在京城，倒不怕他不出兵。”凌肅說完，眉頭卻皺得更，道，“只不過本帥聽說，慕玉堂有七個兒子，卻唯獨沒有兒。”

　帳中靜默了片刻，卻見一老者上前，對著凌肅拱了拱手，道：“元帥，老朽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凌肅抬眸，見此人正是軍中德高重的老者蔡先生，遂道：“先生請說。”

　“元帥容稟，十八年前，老朽曾在西南慕家軍中，當過軍醫。”蔡先生這一語言畢，諸人皆是嘩然，蒙文虎最先忍不住，道：“老蔡，這樣說來你是慕家的人？”

　凌肅一個手勢，命諸人安靜下來，他那一雙眸子銳利似刃，對著老者道：“先生繼續說。”

　老朽拱了拱手，接著說了下去：“慕夫人乃中豪杰，巾幗不讓須眉，多年來隨慕將軍一起鎮守南境，便是這樣一位將軍，為慕侯爺生下六位公子。”

　“慕玉堂不是有七個兒子嗎？”有人問道。

　老朽捋須，搖了搖頭，角卻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此言差矣，這天下人人只道慕家七兒個個英偉不凡，殊不知，慕侯爺夫婦的第七個孩子，不是兒子，而是兒！”

　聞言，凌肅眸心一窒，道：“先生又是如何知曉此事？”

　“因為當年，是老朽親自為慕夫人接生，那分明是個孩兒，老朽決計不會看錯。”

　“那慕家為何要瞞此事，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主帳中人面面相覷，顯是對此事皆是不解。

　薛湛沉片刻，卻開口道：“義父，若如蔡老所說，慕家七兒不是公子，而是小姐，那慕家多年來瞞此事，只怕是不愿讓兒進宮抑或是慕玉堂早有反意。”

　凌肅眸心暗沉，聞言淡淡頷首，道：“本朝自開國以來，歷代皇后皆出自慕家，若慕玉堂不愿將親送進宮，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慕家乃開國功臣，到慕玉堂這一代，勢力已是如日中天。當年大周開國皇帝立下祖制，命子孫歷代皇后皆自慕家挑選，一來自是因慕家戰功赫赫，二來便是以此來牽制慕家。

　而這慕玉堂若真是生了六個兒子，才得了這麼一個閨，必定寶貝得，舍不得讓兒進宮，倒也是人之常。

　念及此，凌肅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如今一個嶺南軍，已夠讓咱們焦頭爛額，至于慕家，則派人多多留意，眼下咱們還是對付袁崇武要。”

　聽主帥這般說來，站在下首的副將則道：“元帥，探子來報，只道袁崇武已率嶺南軍攻占了益，此人詭計多端，每占一地，便開倉放糧，大分田地，惹得民心所向，更有多百姓唱歌謠，甚至還喚這反賊為‘活菩薩’。”

　待這一番話說完，諸人的臉皆變得沉重起來，就連凌肅亦眉頭深鎖，顯是對此人頗為忌憚。

　“活菩薩？”薛湛一記冷笑，道，“袁崇武當年不過為嶺南一介庶民，這些反賊向來會故弄玄虛，自吹自擂，他既然是人，本將便不信他沒有弱點。”

　薛湛話音剛落，蒙文虎則道：“帥說得不錯，這袁崇武雖說有些本事，但屬下倒是聽聞他有個肋，只要咱們能將他這肋制住，倒不怕他不聽使喚。”

　“是何肋？”凌肅聞言，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倏然向蒙文虎去。

　“元帥有所不知，這袁崇武有個姬，前陣子在燁走失，袁崇武為了尋，只差沒將燁周邊給翻了個底朝天。為此，就連嶺南軍里的人也頗有微詞，屬下還打探到，袁崇武對那姬疼若心肝，咱們若是能將他這姬找到，倒不怕鎮不住他。”

　“區區一個子，便能鎮得住‘崇武爺’？”凌肅聲音低沉，似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冷聲道，“你們不要忘了，七年前，他的妻兒都在咱們的手上，也不見他投降，如今一個姬，又能多大氣候？”

　聽凌肅這般說來，眾人便都沉默了下去，隔了片刻，蒙文虎終不死心，又進言：“元帥，無論如何，咱們總還是要試上一試，即使不能震住袁崇武，可咱們若是擒住了他的姬，總也可以殺一殺他的銳氣。”

　凌肅思索片刻，終是道：“便依你之言，追查那子下落，那子姓甚名誰，你可知道？”

　“回元帥的話，屬下打探得清楚，那子姓姚，閨名喚作蕓兒，聽說今年也不過十六七歲，這袁崇武，還真是老牛吃草……”

　不等他說完，薛湛的臉已“唰”的一下變了，凌肅與他離得十分近，自是沒有忽略他的臉，當下黑眸迥深，道：“湛兒，你是不是知曉那子下落？”

　薛湛收斂心神，面對自己的義父，卻不知要如何開口，一時間心思百轉，道：“義父，孩兒并不知曉姚蕓兒下落。”

　“來人，將那位姚姑娘帶上來。”凌肅見他神，心頭已是懷疑，厲聲吩咐道。

　薛湛頓時拜了下去，拱手道：“義父，姚姑娘只是姓姚而已，孩兒也不知的閨名，孩兒可用命擔保，的夫君決計不會是袁崇武！”

　“是與不是，待本帥問過后，自會一清二楚。”凌肅聲音冷冽，著單膝跪地的義子，臉上已有了嚴峻的味道。帳中諸人見此變故，皆怔在了那里，就連蒙文虎，也是連大氣也不敢出，雖說早已知曉薛湛帶回來的子姓姚，可怎麼也沒將與袁崇武的姬妾想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