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這里已是大赫國境,送親的隊伍定會途經此路,而赫連隆日的人已在前方驛站相候,咱們若想搶回公主,只有在這里手。”
黃沙中,高靴佩刀,做蒙古裝扮的男子在薛湛旁,對著他開口道。
薛湛點了點頭,眉宇間風塵仆仆,這一路他馬不停蹄,終是搶在赫連隆日的人之前,埋伏于此,為的便是要救回姚蕓兒,他忍不了,并不是因為被太后與皇帝送到這般荒涼的地方,而是因為他知道,將嫁到大赫,那是在去死。
“赫連隆日的兵馬,還有多久能到池州?”遙遙見到前方的靜,薛湛握住腰間的長刀,對著一旁的屬下道。
“回帥的話,赫連隆日五萬兵馬已由昨日趕到了安慶,怕是三五日,就能趕到池州。”
薛湛聞言,也沒說話,一雙眸子只盯著前方的送親隊伍,待那頂輦映眼簾時,薛湛眸心一,將面罩戴上,出腰間長刀,對著眾人低喝了一句:“手!”
諸人得到命令,皆一擁而上,從黃沙里出子,他們全是蒙古打扮,一個個形魁梧,舉起長刀呼嘯著向著迎親的隊伍殺去,大周的送親使瞧見這一幕,頓時嚇得臉雪白,全抖地大喊:“不好,蒙古賊子搶親來了,快去保護公主!”
這些送親的將士大多出自京師的林軍,平日里從未上過戰場,就連腰間的佩劍也是徒花哨,又哪里能與薛湛麾下那些經百戰的兵相比,一些人還未回過神,就已經被砍倒在地,那送親使慌得厲害,聲嘶力竭地胡指揮,就聽慘聲與兵相撞在一起的聲音絡繹不絕,姚蕓兒聽到外頭的靜,剛掀開簾子,就見不知從哪兒擁來一批蒙古勇士,個個兇猛,似是為了自己而來。的心微微一驚,只回到輦中,從懷中取出了那支尖銳的簪。
本來是想著快到大赫的京師時才了結自己的,畢竟自己多活一日,赫連隆日的兵馬便會離池州更近一步。可此時看來,卻是不用等到京師,便是的死期了。
姚蕓兒舉起簪,微微合上了眼睛,將那支簪子向著自己的心口狠狠刺下。
“蕓兒!”薛湛砍死砍傷數人,就連那送親使也被他砍下馬背,他躍上輦,大手剛掀開簾子,瞳孔便劇烈收,眼睜睜地看著姚蕓兒舉起簪,朝著自己的心口刺下。
薛湛來不及上前,想都沒想,便將自己腰間的玉佩取下,迅速擲了出去,打在姚蕓兒的手腕上,就聽“咣當”一聲脆響,姚蕓兒手中的簪落了下去,而雙眸迷茫,薛湛喬裝打扮,兒認不出他是誰,直到薛湛沖上前將一把抱在懷里后,用極低的聲音告訴:“別怕,薛大哥來了。”
才算是活了過來。
“薛大哥……”姚蕓兒輕輕地吐出這三個字,淚水才撲簌撲簌地落下,瞧見哭,薛湛為將淚水拭去,安道:“別哭,沒事了,有薛大哥在,不會有人欺負你。”
瞧著毫無的小臉,薛湛攬了的腰肢,抱著出了輦,就見凌家軍諸人仍與送親的將士纏斗在一起,薛湛不多待,抱著姚蕓兒上了駿馬,對著廝打中的屬下喝了一個字:“撤!”
一行人得令,皆喚來各自的駿馬,匆匆隨著薛湛向著北方逃開,他們下的駿馬皆是千里挑一的良駒,又加上對周圍地形極是悉,未過多久,便將大周的將士遠遠甩在后,待天暗下來時,已將追兵徹底甩開。
薛湛凝視著姚蕓兒的睡容,清俊的面容滿是擔心,他出手探上姚蕓兒的額頭,頓時覺得手滾燙,濃黑的劍眉當即一皺,對著后的屬下道:“告訴他們,將藥煎好后馬上端來。”
“是。”
待屋中只剩下兩人時,薛湛出手,上姚蕓兒沉睡中的小臉,低沉著聲音喚了一聲的名字:“蕓兒……”
他俯下子,為姚蕓兒將散落的頭發捋好,著瘦得幾形的小臉,男人烏黑的瞳仁里滿是憐惜與痛意。
他一直守在那里,不解帶地照顧著昏睡中的姚蕓兒,不知過了多久,姚蕓兒了子,薛湛本就是行伍出,向來十分警覺,因著發燒,姚蕓兒臉蛋紅,瓣裂開了許多小口子,整個人躺在那里,孱弱得如同一個嬰孩,讓人止不住地疼惜。
薛湛端過水,小心翼翼地喂著喝了幾口下去,姚蕓兒依舊無知無覺。
“蕓兒,醒醒。”薛湛輕輕拍了拍的小臉,低聲喚道。
姚蕓兒雙眸閉,臉蛋滿是凄楚與痛苦,的微微抖著,終是喚出兩個字來:“相公……”
薛湛的大手,瞬時停在了那里。
“相公……”姚蕓兒的淚水猶如一場雨,薛湛從未見過一個人會有這般多的淚水,也從不知道一個人哭,竟會讓他的心都揪了起來。他向來最厭煩人流淚,只覺得過于懦弱,可此時瞧著姚蕓兒源源不斷的淚水,只讓他的心里除了酸,便是心疼。
“我早該知道,你忘不了他。”薛湛沉聲開口,出手指為姚蕓兒將腮邊的淚水勾去,耳中聽著那一聲聲的相公,烏黑的眼瞳中,亦漸漸浮起一抹無奈與絕。
“蕓兒,你真是把我的心都扯碎了。”薛湛淡淡一笑,那一笑間長眉鬢,雖是落寞,但又極為清俊。
“你若想見他,薛大哥便全你。”
薛湛說完這句,遂走出了屋子,見他出來,頓時有人上前,喚了聲:“帥。”
薛湛看了眼天,對著手下道:“池州那邊可有消息?”
“回帥的話,軍中一切如常,嶺南軍已退守燁,只不過方才收到傳書,卻說袁崇武領著大軍向大赫趕來,就連跟慕家的婚事,也都給耽擱了。”
“什麼?”薛湛眸心一驚,低聲道。
“袁崇武與慕家小姐的婚事盡人皆知,可不知為何,就在婚禮前夕,袁崇武突然起兵,將慕家小姐撇下,領著麾下親兵向著大赫追了過來。”
“朝廷難道沒有察覺?”薛湛又道。
“袁崇武一行途經柳州時,曾被柳州總兵攔截,可誰知袁崇武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踏城而過,待咱們收到消息時,怕是他已趕到了大赫。”
薛湛眸心幽暗,道:“消息準確嗎?”
“回將軍,此事千真萬確。”
薛湛輕輕“哦?”了一聲,又道:“袁崇武當真將兩軍拋下,自己領著兵馬走人?”
那人則道:“這倒不是,慕家的小姐仍是如期嫁到了燁,至于袁崇武與慕玉堂之間究竟達了什麼盟約,咱們的人實在無從知曉。”
薛湛向前踱了幾步,月落在他的上,但見青衫磊落,俊軒昂。
“將軍,公主曾與袁崇武有過夫妻之實,袁崇武這次,怕是為了公主而來。”
聽到這句話,薛湛仍是沉默,隔了許久,方才道:“去派人打探一下,袁崇武的人馬,究竟到了哪里。”
“是,”那人答應著,咬牙道,“可惜咱們這次帶的人不多,不然定要手刃此人,為元帥報仇。”
薛湛神一凜,道:“告訴下面的弟兄,切記不可輕舉妄。”
“屬下明白。”
薛湛回到屋子,姚蕓兒仍昏昏沉沉地睡著,那一張布滿了淚痕的小臉,讓人看著分外不忍。
“蕓兒,你一心念著的那個人,到底還是來了。”薛湛守在的床前,這一句話剛說完,便淡淡一笑。他為姚蕓兒將被子掖好,著姚蕓兒傷心絕的小臉,低語道:“要怪,也只怪我遇見你太遲。”
說完,薛湛黑眸中無聲地浮起一抹苦,他沒有多待,收回目,頭也未回地走出了屋子。
回程的路上,凌家軍的副將于大凱策馬趕至薛湛旁,道:“將軍,您是真打算將公主給袁崇武?”
薛湛頷首,應了一聲:“嗯。”
見狀,于大凱又道:“那可是您未過門的妻子啊!”
薛湛聽了這話,烏黑的眼瞳對著他看了一眼,才微微一笑,道了句:“大丈夫何患無妻,既心中無我,我又何必強求。”
副將仍是不忿:“將軍,咱們千辛萬苦,才將公主從大赫搶了回來,這豈不是平白便宜了袁崇武那廝?”
薛湛年輕清俊的容上仍舊是云淡風輕的神,聞言亦不過淺笑,沒有說話。
一旁的李震也忍不住開口道:“再有袁崇武此次雖然麾下兵眾多,咱們若是在路上襲,抑或用公主相脅,倒也不是沒機會對付他。”
薛湛聞言,面上的笑意便斂了下去,沉聲道:“無論是襲,還是用公主要挾,都未免勝之不武。我敬他是條漢子,一切,就讓我和他在戰場上分個高下吧。”
諸人心知薛湛為人與凌肅不同,聽他這般說來,便都不好再說,一行人趕至遼時,便尋了個客店紛紛換下了蒙古騎裝,見薛湛腰間空空如也,于大凱不由得臉大變,對著薛湛道:“將軍,您腰間的玉佩,怎不見了蹤影?”
薛湛睨了他一眼,從懷中出玉佩,于大凱一瞧,才見那玉佩已碎兩半,顯是落在地上所致。
這玉是薛湛二十歲生辰時,凌肅所贈,如今他卻用它救了蕓兒一命,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行人馬不停蹄,趕至京師附近時,便聽聞思公主在大赫國失蹤的消息,百姓們議論紛紛,只道周景泰然大怒,命使者前去大赫與赫連和討一個說法,大周朝好端端的公主,為何會在大赫境下落不明,而太后更是茶飯不思,憂思疾。
一夕間,坊間皆流傳思公主在大赫境被蒙古人挾持了去,赫連隆日在得知此事后,亦命人追蹤公主下落,蒙古人則拒不承認擄走了大周公主,兩軍兵戎相向,已起了好幾次小規模的。
大周公主在大赫境走失,大赫無論如何也不了干系,面對大周源源不斷的使者,赫連和只得派了使臣,與周景泰協商此事,并承諾原先答應的五萬兵馬,自是一個也不會。
薛湛一行人回到池州,未幾,大赫兵馬而至,與凌家軍會合。
大赫邊境。
待薛湛領著諸人離開后,姚蕓兒仍渾渾噩噩地睡著。睡夢中,就連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也沒有醒。
袁崇武不眠不休,這一路千里迢迢,領著麾下勇士沒日沒夜地趕路,趕到大赫時,竟收到了薛湛的傳書,待看清上面的容,男人不顧手下的阻攔,單槍匹馬地趕到了這里。
就著燭,就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正靜靜地躺在床上,兩人分別許久,這些日子,二人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男人一語不發,將從床上抱起,地攬在了自己懷里。
姚蕓兒醒來時,天已是大亮,微微睜開惺忪的雙眼,只覺得全上下無一不疼,的燒已經退了,烏黑的秀發被汗水打,漉漉地在上,更襯著小臉雪白,沒了。
直到男人溫厚的手掌為自己將汗水拭去,迷迷糊糊的,只以為他是薛湛,低聲道了句:“薛大哥,我想喝水。”
那男子一聲不響,端來熱水,自己先用試了試,見水溫極燙,遂溫聲開口:“再等等,不燙了再喝。”
聽到這道聲音,姚蕓兒心頭一,轉過小臉,向著眼前的男子看去。
“是你?”姚蕓兒的淚珠盈然于睫,輕聲開口。
袁崇武點了點頭,攥了的小手:“是我。”
姚蕓兒試圖回自己的手,那點力氣,自是掙不了,別開小臉,淚珠一滴滴地從眼眶里滾落了下來。
袁崇武出手,為將淚水拭去,姚蕓兒心如秋蓮,將眼睛閉上,還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沒被袁崇武握住的手則用盡全力地去掐手心,當即一銳痛襲來,才讓知曉自己不是在做夢。那一腔的酸楚與委屈更是無法言說,唯有淚水掉得越發厲害。
“別哭。”袁崇武俯下子,見淚流滿面的一張小臉,深邃的容滿是滄桑與寂寥,沉聲吐出這兩個字。
姚蕓兒沒有看他,的聲音那樣小,又細又弱地說了句:“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袁崇武聞言,不由分說,將抱在了懷里,姚蕓兒掙扎著,淚水抑制不住,淌得滿臉都是。虛弱得厲害,全都使不出什麼力氣,男人的胳膊地箍著的腰肢,讓彈不得。
心里苦到了極點,對著門口出聲喚道:“薛大哥,薛大哥……”
“蕓兒!”袁崇武眉心皺,捧過的小臉,讓看向了自己。
姚蕓兒閉上眼睛,無論男人說什麼,就是不睜開眼。
袁崇武心如針扎,道:“蕓兒,我知道你恨我,你睜開眼睛,你看著我,咱們好好說。”
“你殺了我爹爹,我永遠都不要見你。”姚蕓兒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仍死死閉著,不敢睜眼,只怕自己心,只怕自己看見了他,就會沒出息地將殺父之仇拋在腦后,怕自己看了他會心疼,怕自己看了他,就會變得不再是自己!
袁崇武無言以對,他一手攬著姚蕓兒的子,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要說什麼,他又能怎麼說,難道要告訴,自己已經放過了凌肅,凌肅卻以長矛重傷自己,最終死于袁杰之手?
袁崇武合上眸子,覺得心頭煩悶到了極點,口的傷更是作痛,令他的臉,漸漸地蒼白起來。
當日,凌肅下手委實太過狠辣,縱使他避開了子,可仍了致命一擊,而后纏綿病榻一月有余,此番又接連趕路,那口的傷便始終沒有痊愈,時常作痛。見他不說話,姚蕓兒了子,從他懷中離開,誰知腰卻被男人箍得更,姚蕓兒心頭氣苦,拼命地掙扎起來:“你放開我!”
袁崇武自是不會放開,直到姚蕓兒的小手向著他的口推去,孰料竟覺手心一片黏膩,才發覺自己手心滿是膿,而袁崇武面慘白,額頭上一層麻麻的汗珠,前的襟上更是沾滿了污。
的臉頓時比袁崇武還要難看,驚愕道:“你怎麼了?”
袁崇武深吸了口氣,將傷口的劇痛下,見相問,遂搖了搖頭,道了句:“我沒事。”
姚蕓兒探到他的后背,亦是到一片濃稠的,著那目驚心的紅,的小手不由自主地輕起來,就連聲音都變了:“你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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