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你收拾好東西，等我率軍攻打云時，你們母和我一塊走。”

　姚蕓兒心疼兒，搖了搖頭：“溪兒還小，我帶著在溪水等你，好不好？”

　袁崇武了的小臉，道：“把你丟下來倒沒什麼，只不過溪兒，我一定要帶上。”

　姚蕓兒知道他在與自己說笑，當下便也抿笑了起來，角一對淺淺的梨窩，清清地開口：“你有了溪兒，就不要我了。”

　袁崇武攬著的腰際，瞧著憨溫婉的一張小臉，心頭亦是一，忍不住俯下，吻上的額頭。

　姚蕓兒倚著夫君的膛，著他的疼惜與溫，知道此時的袁崇武是最好說話的，哪怕自己和他無理取鬧，去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法子去給自己摘下來。姚蕓兒心如麻，隔了好久，方小心翼翼地說了句：“相公，蕓兒有事想求你，你能答應我嗎？”

　袁崇武抱著若無骨的子，聽到地相求自己，男人不聲，道：“你想要我留徐靖與周景泰一命？”

　姚蕓兒心頭一，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便被男人猜了個正著，從袁崇武的懷里出子，一雙水潤潤的眸子看著男人深雋的面容，分明帶著祈求的神。

　“那，你能饒過他們嗎？”姚蕓兒聲音艱，雖然徐靖曾下令將姚家滅門，讓自己再也不想見，可終究，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啊！

　姚蕓兒糾結到了極點，想起之前凌肅與徐靖待自己的好，若要眼睜睜地看著袁崇武攻下京師，得母親與哥哥去死，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袁崇武聲音沉著，道：“蕓兒，即使我不殺他們，怕是國破那一日，他們自己也無茍活于世。”

　“若等相公攻下京城，他們還活著，我只求相公能放過他們，給他們留一條活路，嗎？”姚蕓兒間酸楚，一語言畢，眼眸中浮起一層薄薄的水霧，惹人憐惜。

　見袁崇武不說話，姚蕓兒搖了搖他的袖，又是言道：“相公，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夏大夫曾說我傷了子，怕是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可是你瞧，咱們現在有了溪兒，就連孫大夫都說，是因為我吃了極珍貴的補藥，才得來了這個孩子。而那些補藥，都是我以前在皇宮里，太后和皇上賞給我的，你就看在溪兒的分兒上，放過的外婆和舅舅，好不好？”

　許是見姚蕓兒快要落下淚來，袁崇武眉頭蹙，終是無奈道：“我答應你，我可以留徐靖一命，但周景泰，我必須要斬草除。”

　姚蕓兒還再說，豈料袁崇武已出手指，一個手勢，便要將余下的話咽回了肚子里去。

　云，凌家軍軍營。

　一襲戎裝的男子姿頎長，劍眉星目，俊如昔。

　后的侍從瞧著男子的背影，道：“帥，方才收到軍報，說是嶺慕大軍由袁崇武親自帶兵，已向著云近。”

　薛湛淡淡頷首，示意自己知曉，腳下的步子卻是不停。

　良久，后的侍從又言了句：“帥，恕屬下多，這一仗，怕是咱們兇多吉。”

　薛湛的腳步微微一頓，冷靜的嗓音聽不出毫波瀾：“不是兇多吉，而是有去無回。”

　侍從一怔，低聲道：“既如此，帥何不領兵突圍，世人皆知，當今圣上曾將您未過門的妻子送與大赫聯姻，您又何苦為了這種君王賣命？”

　薛湛聞言，遂搖了搖頭，淡淡道了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自古以來文臣死諫，武臣死戰，咱們為武將，沒什麼好說的。”

　“那咱們如今，又該如何是好？”

　薛湛回頭看了那侍從一眼，卻微微一哂，平靜的聲音吐出了一句話來：“盡力而為，求個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待姚蕓兒抱著兒，與嶺慕大軍一道趕到云時，正值七月，驕似火。

　姚蕓兒一路都與孩子待在馬車里，到了云也不例外，只與溪兒進了帳子，孩子因著天熱，哇哇啼哭不止，姚蕓兒聽著，心里便疼得厲害。

　袁崇武軍務眾多，到了云后，領著大軍與凌家軍廝殺得難分難解，嶺南軍如今聲勢大壯，又有慕家鼎力相助，凌家軍不能抵擋，節節敗退，到了后來，竟退至和州一帶，京師的那些大臣俱慌了神，紛紛主和，是著周景泰下了折子，派了使臣趕到云，意與袁崇武說和。

　孰知傳來消息，朝廷派的使臣剛到云，連面還不曾見到袁崇武，便已被盡數死，唯有淋淋的人頭則讓人帶回了京師，惹得周景泰雷霆大怒，不顧百阻撓，竟駕親征，親自率領了林軍趕到了和州，與凌家軍會合。

　這一日，慕七剛走出營帳，就見軍醫拎著藥箱，神匆匆，見到慕七后，頓時俯下了子，畢恭畢敬地喚了聲：“見過王妃。”

　慕七淡淡一瞥，問了句：“怎麼了？”

　“回王妃的話，這天氣太熱，小郡主一直哭鬧不休，王爺與側妃皆擔心不已，老夫正要去為小郡主診治。”

　慕七看了眼天，毒辣的日頭刺得人睜不開眼，亦不過出來了片刻，便覺得熱浪襲人，燥熱難當，這種天氣甭說嬰孩，就連大人亦是要經不住的。

　“我那里有幾顆蘊香丸，待會兒你讓人去取了，化水給孩子喝了，可保無虞。”

　那軍醫一聽這話，頓時大喜，蘊香丸老皆宜，最宜消暑開胃，因著制作過程極其復雜，向來是無價之寶，等閑之人決計是見不到的。若給孩子吃了，甚至比保嬰丹還要好上幾分。

　“不過，你千萬不能說此藥是我給的，記住了嗎？”

　“恕屬下愚鈍，王妃這是為何？”軍醫不解。

　慕七一記嗤笑，淡淡道了句：“你覺得若側妃知道這藥是我的，還會給孩子吃嗎？”

　軍醫頓時不敢說話了。

　慕七眼角浮起幾分不屑，終究還是走到了自己的帳子，將僅剩的幾顆蘊香丸盡數取出，讓人給姚蕓兒送了過去。

　晚間，姚蕓兒輕輕晃著搖籃，溪兒正沉沉睡著，這孩子因著天熱，一直都哭鬧不休，就連小都憋紫了，直到軍醫將一顆清香的藥丸化在水里給喝下后，孩子方才慢慢安靜了下來，水也愿意吃了，睡著時也不似前幾日那般總是打驚，姚蕓兒懸著的一顆心，終是放了下來。

　袁崇武回來時，就見姚蕓兒正趴在搖籃邊，眼兒閉，睡得正香。

　男人角浮起一笑意，先去看了兒，見孩子的小臉已褪去了紅，赤著的小手小腳亦清清涼涼的。男人放下心來，一個橫抱，將姚蕓兒放在了榻上。

　姚蕓兒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過不過氣來，剛睜開眼睛，就見袁崇武已欺而下，封住了的瓣。

　殘月偏西，一室迷。

　八月，嶺慕大軍攻下蒙。相傳，周景泰當日在和州重傷，又兼之長途跋涉，天氣炙熱，回去沒多久便發起了高燒，數日不見好轉。待嶺慕大軍趕至蒙時，薛湛已命人護送著周景泰回京。此次周皇駕親征，出師不利，徒添笑談，未幾，便被袁崇武旁的幕僚，將此事添油加醋地變了打油詩，兒們爭相傳唱，一時間只令朝廷大丟面。

　九月，嶺慕大軍與凌家軍于譚蘭山一帶激戰，雙方死傷慘重，終以嶺慕大軍取勝而告終。

　十一月，天氣轉寒，遠在西南的慕玉堂遣大軍護送十萬擔糧草、三萬副盔甲、八千匹駿馬趕至前線，嶺慕大軍軍心大振，作戰時更為勇猛，大周經過連年征戰，國庫早已虧空，又加上河西、津南一帶暴發瘟疫，戶部撥款賑災，大批賑災銀兩卻被貪污吏層層扣押，無數百姓不是病死便是死，恰逢嶺慕大軍為災民送來糧食與過冬的棉，此舉深得民心，津南與河西百姓俱跪地大拜，將袁崇武供為皇帝，并有無數強力壯的壯年男子，加嶺慕軍中，斬殺狗無數。

　十二月，皇宮中一片愁云慘霧，沒有毫新年即將到來的喜悅。

　而嶺慕大軍，已攻占了大半江山，一路打至距京師不遠的建鄴城，眼下正值天寒地凍的時節，袁崇武下令命三軍整裝待發，稍作休整，京師，已是囊中之。

　是夜，軍營中燈火通明，映著不遠死氣沉沉的京師，分外鮮明。

　因著嶺慕大軍隨時可能打來，京師中的世家大員，已有不人皆攜著家眷前來投奔袁崇武。周景泰聞言，頓時下令殺無赦，那些沒有走掉的貴族，自是惶惶不可終日，老百姓更是膽戰心驚，夜夜不敢點燈，唯恐將嶺慕大軍給招來。

　袁崇武坐在主位，正一目十行地看著手中的文書，聽到腳步聲，他微微抬眸，就見孟余一臉恭謹，緩緩走了進來。

　“王爺。”孟余一揖到底。

　“何事？”袁崇武將文書擱下，對著屬下言道。

　“王爺容稟，再過三日，便是嶺慕大軍向著京師進軍的日子，近日軍中事多，屬下一直沒尋到機會告知元帥，前幾日從燁收到消息，說是二公子冬后便染上了風寒，拖了月余也不見好。”

　袁崇武聞言，眉心頓時蹙，對著孟余道：“為何不早說？”

　孟余一慌，趕忙解釋道：“王爺息怒，是側妃在信中一再囑咐，要屬下伺機告訴元帥，側妃還說，二公子雖然久治不愈，但大夫也說了并無大礙，只不過小公子甚是思念父親，就連夢中也盼著王爺能盡快回去。”

　袁崇武念起子，亦是心頭不忍，他沉默片刻，終是道：“遣人將前幾日投奔而來的京師名醫送到燁，命他務必要將宇兒的病治好，我會修書一封，令他一塊帶上。”

　孟余又道：“恕屬下多一句，王爺何不將側妃與二位公子接到建鄴，如今這天下唾手可得，也是時候將側妃與帥接來團聚了。”

　袁崇武搖了搖頭，道：“眼下形勢不穩，待咱們攻下朝廷，便是慕玉堂出手之時。與慕家的惡戰，絕不會比朝廷輕松，若我有何不測，為以防萬一，他們留在燁尚有一線生機。”

　孟余聽得此話，亦知袁崇武所言不假，當下他默了默，終是吐出了一句：“恕屬下斗膽，既如此，元帥又為何要將姚妃母留在邊，無論去哪兒，也不離不棄？”

　袁崇武聽了這話，遂抬起眸子，看向了孟余的眼睛，孟余一怔，垂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因為只有，愿與我同生共死。”

　男人的聲音低沉，字字擲地有聲。

　回到主帳時，姚蕓兒正抱著溪兒，在帳子里輕輕踱著步子，哄孩子睡覺。

　溪兒如今已九個多月了，養得乎乎的，小臉雪白，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在母親懷里也是不安分地扭來扭去，見到袁崇武后，頓時喜笑開起來，出幾顆小牙，可到了極點。

　瞧見孩子，袁崇武角便浮起幾分笑意，出胳膊，從姚蕓兒懷中將孩子抱了過來。

　許是父天，溪兒雖然小，平日里又總是姚蕓兒帶得多，可偏偏喜父親，每次袁崇武一抱起，小小的孩子都會歡喜得咯咯直笑，就連口水都能從里流出來，沾得父親上到都是。

　袁崇武單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則為將邊的口水拭去，姚蕓兒瞧著父倆其樂融融的樣子，心里只覺得暖暖的，角亦噙著笑窩，去一旁將食籃里溫著的點心取了出來，那食籃周圍都已被細心地裹了一層棉布，是以點心還是熱乎乎的，端上了桌，對著男人道：“相公，快來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袁崇武每日軍務纏，晚膳多半隨意地個幾口，到了夜里時常會難忍，姚蕓兒總會為他變著花樣備下夜宵，有時是一碗元宵，有時是一碗粥，有時便如今晚這般，是一碟子點心。

　袁崇武見碟子上的點心還冒著熱氣，雖然不過是幾個饅頭，可姚蕓兒偏偏心靈手巧地將饅頭做了鮮花形狀，也不知從哪里尋來的棗，摻在饅頭里，一顆顆地點綴在饅頭中間，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姚蕓兒接過兒，溪兒一天天地長大，越發地沉了，時常抱了一天下來，姚蕓兒的胳膊都酸酸脹脹地疼，幾乎連抬都抬不起來。

　依偎著男人坐下，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丈夫面前，輕聲道：“相公，這饅頭好不好吃？”

　“你做的，自然好吃。”袁崇武一笑，握了握的小手，他的確是得很了，瞧著他風卷殘云的樣子，姚蕓兒只覺得心疼，聲叮嚀道：“你慢點吃，當心噎著。”

　袁崇武啞然，低眸，就見小溪兒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許是瞧著父親吃得香甜，那口水都快滴到領口上了，滿是一副小饞貓的樣兒，讓人看得忍俊不。

　袁崇武撕了一小塊饅頭，送到了兒里，姚蕓兒剛要制止，就聽男人道：“溪兒已經九個多月了，你不能只喂喝點水，咱們以后吃什麼，也給吃一點，才能把孩子養得壯實。”

　姚蕓兒還是擔心，只怕孩子吃不好饅頭，可見溪兒吃得津津有味，還在那兒不住地吧唧，一小塊吃完了，更是出乎乎的胳膊，對著袁崇武揮舞著，小里發出咿呀哦啊的聲音，那意思是還想吃。

　袁崇武索將兒抱了過來，任由孩子拿著一塊饅頭在自己的膝上啃來啃去，瞧著溪兒憨態可掬的樣子，只讓他心頭的霾一掃而，忍不住笑出聲來。

　姚蕓兒守在一旁，瞧著這一幕的父天倫，心頭是滿滿的知足，不愿去想以后，只珍惜眼下，珍惜與袁崇武和兒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

　待溪兒睡著，姚蕓兒輕手輕腳地將孩子送到了搖籃里，剛站起子，就覺得自己的腰被男人從后扣住，將帶到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里去。

　兩人就這般站在搖籃前，靜靜地看著睡中的兒。直到男人的聲音響起，對著姚蕓兒道：“蕓兒，三日后我便要領軍攻打京師，我已將一切安排妥當，會有我的心腹帶你們母去安全的地方，等我打完仗，立馬去接你們。”

　姚蕓兒子一，轉過子，一雙眸浮起一驚恐：“相公，你要送我和孩子走？”

　袁崇武摟過的腰肢，見因著自己的這一句話，一張小臉便失去了，心頭不一疼，溫聲道：“聽話，只有將你和溪兒安置好，我才能安心去和朝廷打仗，等局勢穩定下來，我就去與你和孩子團聚。”

　姚蕓兒搖了搖頭，聲音帶有幾分凄楚，卻又滿是堅定：“我不走，我說過，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不論到了什麼時候，我們一家人都不分開。無論你去哪，我和孩子總要跟著你的。就算是黃泉路，我也都跟你去。”

　袁崇武眸心一滯，瞧著姚蕓兒清麗的容，讓他間然，幾乎說不出話來，只得沙啞地道了一句：“蕓兒，你這是何苦……”

　姚蕓兒垂下眸子，出胳膊環住他的子，的聲音很微弱，很輕，男人卻依舊聽得一清二楚：“相公，咱們好不容易才在一塊，我和溪兒都不能沒有你，你別想著把我們送走，我要陪著你，不論哪一步，我都要陪著你。”

　袁崇武黑眸雪亮，他沒有說話，只出糙的大手，上姚蕓兒的發頂，隔了許久，方才將地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