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敬知話音落地的一瞬， 以他為中心半徑兩米瞬間安靜了下來。

來來往往路過的研究員聽見了什麼「武組」、什麼「這真的是科研院上層專家的決定嗎」，再看看說這話的兩人，頓時一個個面面相覷，已經走近了的連忙低頭快速通過，稍微遠點的乾脆直接掉頭。

也不能怪他們， 這段時間科研院的氣氛畢竟太奇怪了，接連出了兩次針對消散劑的輿論麻煩， 且都是林敬知首當其衝， 傻子都能看出暗中的風起雲湧。而像科研院這樣的地方，還真的不存在什麼當局者迷， 越是在院待得久的研究員， 對黑林敬知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會是誰，心裡就越有數。

再看看大早上站在林博士面前， 一金燦燦功勳徽的拜爾德， 心裡這點數都快開始炸裂了。

拜爾德是誰？二十年前那場因機甲而引起的聯盟分裂戰中， 於約瑟夫伯爵麾下擔任要職， 彼時雙方關係與今天的西德蓋倫相當， 但其存在， 卻遠不如蓋倫。用當時人們的話來說---「拜爾德是約瑟夫的影子」。

拜爾德喜不喜歡這樣的稱呼沒人知道， 但他的實績，確實狠狠打了這句話一耳。

在分裂戰結束， 聯盟統一時， 拜爾德以數十場區域勝仗總指揮的戰功及個人前線戰績， 幾乎要與其直屬上司約瑟夫平分秋。

最終戰績總結盤出來的時候， 不人都大吃一驚。拜爾德能力確實不弱，但在當年為聯盟征戰四方威懾天下的約瑟夫面前，實在是有些遜。並且約瑟夫和西德相同，都有不一般的素質，故而兩人都不是單指揮型統帥，尤其在絕境局勢中，直接率軍出擊以振士氣的次數非常多，在這樣的形下，人們本沒料到，拜爾德竟然能悶聲憋出這樣的績。

謀論者什麼時候都是不缺的，更別提彼時約瑟夫鋒芒全出，在民間呼聲極其高，軍部高層有意讓他繼續坐在最高位，在統一後與當時代表議院的老首相相互牽制。於是在面對拜爾德閃閃發的戰績時，自然不乏有心人私下詢問約瑟夫。

要知道，在戰場極端混的況下，尤其是分裂戰爭時不軍事基地、數據基地全部被搗壞的況下，以約瑟夫和拜爾德之間的軍職關係，拜爾德真的想在指揮和戰績上手腳，也不是沒可能。

然而約瑟夫面對這樣的詢問，卻一個字都沒往外蹦，在聯盟宣佈統一的第二天直接向全聯盟遞辭呈，從此再未出現在軍部一次。

約瑟夫的辭呈在當時的首都星捲起了一陣腥風雨，不敗在他手下的分裂軍都開始重新蠢蠢，然而面對此景約瑟夫卻頭也沒回，說消失就消失。

在幾番激烈探討和割舍下，軍部不得不將拜爾德捧上元帥之位，任職二十年，直到邊疆戰爭因為法昂再次打醒，西德被擁上位。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拜爾德離開了軍部。

退下元帥之位的拜爾德被封與約瑟夫平起平坐的功勳伯爵之位，在西德征戰法昂時，又被請回軍部，再度掌權軍部一年時間，一直到法昂歸降，西德回首都星的前一天，將時間線卡到近乎準地接完所有任務，一秒不多流連，離開了軍部。

風格可以說是極其拜爾德。

這一點上，無論是和他共事多年的軍部高層，還是與他略有幾面之緣的普通人，都會有這樣的認知。

拜爾德本人，是一個可以將週遭所有事都理到剛剛好的人，他步步為營，眼睛裡永遠帶著刻度尺，格和約瑟夫截然不同。

所以人們通常都不喜歡和拜爾德面對面說話，也不喜歡與他那雙彷彿能看破一切的眼睛對視。

然而林敬知，很顯然不在這個範圍。

他和約瑟夫伯爵也只有過結婚時及兩天前辦公室兩面之緣，但他對約瑟夫的印象很不錯。總來說，約瑟夫是個爽朗豪邁的人。

而眼前這人和約瑟夫分明穿著差不多的服，林敬知以為很多方面應該也會差不多才對，但沒想到……邏輯能力是真的有點奇怪，且思維方式好像也怪怪的？

造武的人和做解藥的人為什麼能擺在一起呢？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點。

「如果礦輻，是昆特製造出來的話，我會很贊同您讓昆特加我們小組的決定，並且深度認可昆特的能力，但昆特只是製造輻武而已。」林敬知看著拜爾德默不作聲的臉，擔心他沒有聽懂這其中的區別，耐心地再舉例解釋道，「希您知道，昆特的研究是建立在『發現現存輻礦』，『研製可以將輻發出去的武』，『兩者合一』之上的；而我們小組，是以『研究輻分子』，『消散輻分子』、『將輻與人組織分離』等為主旨，雙方除了和輻挨邊以外本涇渭分明。」

停頓了片刻，林敬知以他傑出的商觀察了一下拜爾德的臉，再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的話，似乎覺得這樣拂了一個老先生想為科研院做好事的心似乎不大好，於是停頓了兩秒後，給拜爾德指了條明路。

他謙虛有禮道，「先生，如果您真心希科研院的消散劑研究能有更大的進展的話，我想，比起將昆特放進我們小組，努力探究最早發現礦輻的星球，會更有意義一些。」

林敬知誠懇的長篇大論結束，四下裡已經安靜到連針掉下去都可以聽見的地步了。一旁的大師兄面憋到堪稱扭曲，拜爾德後的兩名軍看上去也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向林敬知的目簡直像是在看外星人。

就連拜爾德，那張萬年微笑老臉都差點沒繃住。

正想說話，四便突然傳來了一聲又一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對這種聲音極其敏銳的拜爾德瞬間抬起眼睛，逆著朝林敬知後看去，那雙充滿褶皺的眼睛微微一瞇。

「拜爾德伯爵，早上好啊。」遠遠的，一聲悉的聲響傳來，林敬知頭都不用回，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

大師兄沒聽出，扭頭看了看，一愣，再看了看面前的拜爾德，面瞬間有些見鬼，四周研究員的表那就更不用看了，這會兒分明是大早上，但科研院關鍵走廊的人數簡直到能和凌晨媲。

畢竟，全聯盟都知道拜爾德和西德不對付，甚至有不人形容他兩一旦見面就意味著火山發。

正大膽踩在火山口的林敬知回頭看了看西德，又看了看拜爾德，覺他們好像有很強烈的對話慾，正準備走人時，就聽見拜爾德面不善地對著西德，「你派軍隊來科研院？這不合規矩吧，西德元帥？」

派軍隊？

林敬知頓住，再次回頭看了眼，發現了跟在西德後的蓋倫，還有好幾個他沒見過的士兵，而那幾名士兵再往外，還跟了足足近百名士兵，正站在科研院的大廳。

大廳門口的位置眼是看不見的，但林敬知的可視範圍超過眼，收回腦域神鬚，林敬知瞥了西德一眼，回想起這人早上留下的字條。

西德並沒有看林敬知，略過他徑直站在拜爾德面前，一臉玩味地隔空丟了塊屏版過去，「四個小時前，第一大隊接到科研院數十名專家和研究員的聯合申請，請求得到軍隊的保護。據核實，昨晚發生的況符合向軍部申請保護條例法，故而派士兵前往科研院進行護衛。護衛和派軍的區別可是很大的，拜爾德伯爵，這帽子，您還是自己留著吧。」

將西德丟過去的那塊屏上的信息重點掃過，拜爾德的臉瞬間有些下拉。

西德知道他為什麼會出這樣的表。拜爾德演戲，那一定是真演戲，不在場證明也是真做。他這種不給人留下把柄且步步為營，覺得哪哪都有算計的人，說出去度假就一定會出去度假，而且這麼好的機會能公然離開首都星，去一些私人地方，他怎麼可能會放過？

據境記錄，拜爾德這一趟出去，直到凌晨才匆匆回來。

他是鐵了心要把昆特往科研院裡塞，西德也懶得和他直接衝撞，拜爾德連夜派人去搞昆特院的手續，他也連夜派人演戲然後請求軍隊護衛，兩方勢力相互拉鋸。

接護衛任務的當然是他的兵，於是今早的形式就了拜爾德拎著昆特來科研院，西德則讓自己麾下軍團把整個科研院包起來。

以為自己跑得快，結果一扭頭，發現後還跟了匹黑馬，臉自然好不起來。

一旁的林敬知沉默地看了眼西德，又看了眼拜爾德，始終沒發現哪裡有帽子。

聽不懂他們說話，也不想在這繼續耗時間，於是他抬起臉來，沖拜爾德點了點頭，「伯爵先生，您如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詢問我們其他的科研員，他們一定會耐心給您解釋的。我之後還有工作安排，失陪了。」

這是今天早上，林敬知在院的這個轉角，第三次嘗試轉，並且這個第三次和過去兩次一樣，步伐還沒出去，就被人打斷停。

「站住。」

「去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拜爾德瞬間瞇起了眼睛，西德角上揚。

在拜爾德後的軍轉要去追林敬知的瞬間，蓋倫後的士兵迅速出列，軍靴沉重而響亮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林敬知腳步停頓了兩秒，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