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聽趙胤如此說,時雍不由訝然。抬頭,看著趙胤嚴肅的臉,“宮全是邪君的人。祁林背叛了白馬扶舟,以邪君份示人,如今宮中形勢很是不妙……”
“我知道,我都知道。”趙胤看著時雍臉上的擔憂,低低喟嘆一聲,慢慢將攬懷里,掌心順著的脊背慢慢拍了幾下,像在寬到驚嚇的小孩。
“云圳和魏將軍所率京軍已然宮,局面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時雍狐疑,“那祁林呢?”
趙胤蹙起眉頭,遲疑一下,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方才我從瑤華殿過來,原以為會在廢殿見到他。不曾想,這里空無一人……”
明明看到時雍從廢殿消失,祁林卻不來廢殿抓人?
“不對。”時雍覺得祁林的反應十分不正常。這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拉住趙胤的手。
“王爺,你來。”
趙胤不明所以,由著時雍的拉扯,將手覆蓋在石壁上。
是熱的。
趙胤狐疑地向時雍。
“比方才更燙了。”時雍又將手背放上去片刻,一層細的寒意迅速從腳底爬上了背脊,恐懼的第六,讓突然驚,回就抱住趙胤的胳膊。
“王爺,我們必須趕快出去。離開這里——”
墻壁不會無端地熱起來。
趙胤沉下表,吩咐辛二留下查看究竟,其余侍衛則是抓時間將白馬扶舟抬出去,順便收殮貴妃楊氏的。
在時雍的提點下,楊斐特地將昏睡的白馬扶舟捆得結結實實,派了兩個專人看護,這才慢慢隨眾人往外走。
“阿拾子可有恙?”趙胤低低問時雍。
“我無事。”時雍悄悄握住趙胤的手心,闔了闔眼,穩住略有些混的呼吸,“王爺來了,我便寬心了。”
趙胤看著略帶紅的臉和浮青的,黑眸里的冷灼熱得嚇人。
“有什麼委屈就告訴夫君。不可憋在心里頭。”
他很如此自稱,可見是對時雍這幾天的遭遇擔心得狠了。
想來也是,一個子孤闖敵營,就算聰慧多智,但對方也不是愚鈍之人,難免不會些侮辱……
時雍知道他在想什麼,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很好。就是,就是邪君給我下了毒。”
焚?
趙胤記得那天宮中傳出的消息。
“此毒如何?阿拾可有哪里難?”
時雍是醫者,懂得的自是比趙胤多。
奈何,時雍無奈地朝他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目順著趙胤的膛,看向他堅的鎧甲、雪亮的繡春刀,然后默默抬手了額頭上的虛汗。
“王爺可有覺到熱?悶,好像頭頂烈,灶上火炙。”
趙胤皺了皺眉,看著時雍的臉,眼眸突然沉下。
對他而言,墻壁上那點熱度,是只有將手上去才能覺到的淡淡溫熱,對空間的影響不大,稍憋悶而已,在這樣的季節,說火已是過了,何況火炙?
趙胤轉頭問楊斐,“你熱嗎?”
楊斐愣神,左右看看,“你們熱嗎?”
眾侍衛:……
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齊齊搖頭。
周明生這麼久沒見時雍,這會兒心底頭很是開懷,一直咧著在笑。因為兩人打小就識,他又不知,還打趣了一句。
“殿下怕不是見到了王妃,這才覺得熱吧?”
話沒落下,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為他看到了趙胤眸底的冷。縱是面無表,卻寒到極點,令人之生畏。
周明生了脖子。
“殿下,屬下說錯話了麼?”
趙胤看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時雍與邪君斗智斗勇這麼久,子早已虛弱不堪,疲累至極,如今有趙胤在旁,不再撐,整個人便得像沒有了骨頭一樣。
趙胤沒有訓斥周明生,一個側將時雍攔腰抱起,大步往外走。
“跟上!”
周明生松了一口長氣。
眾侍衛眼里含笑,神采飛揚。
趙胤沉眉,犯地回頭,“都在笑什麼?全速出去。”
眾人齊聲:“是,殿下!”
……
時雍看到了眾人促狹的表,攬住趙胤的脖子,將頭靠上去,遲疑著低低地喚了聲。
“王爺。”
“嗯。”
趙胤低頭,和地看著。
“我在。可是哪里疼了?”
不知為何,聽到他這句話,時雍的眼眶突然發熱,淚水都差點滾落出來。一個人累了這麼久,的心這一刻終于踏實了。
“不疼。”時雍咬了咬下,克制住泛濫的緒,將頭偎在男人的肩膀,輕輕地笑。
“有王爺在,我哪里都不疼。就是好久不見王爺,心里怪不是滋味兒的。”
這次分別,對二人來說,實在太久。
自六年前一道去錦城就藩,夫妻二人就公不離婆,砰不離砣,很有超過一天的別離。即便趙胤有公務外出,哪怕離家再遠,他也會連夜騎馬趕回王府,從來不會在外留宿。
可這次,他們竟然分別了小半年——
千言萬語,如鯁在。
人群伴著火把魚貫而出,時雍伏在趙胤懷里,將那些想念的話都咽了下去,沉默了片刻。
“焚的毒,我至今不知到底是什麼。邪君嚇我說,焚散,會讓人喪失七六,然后讓人找到真正的自我……”
喪失七六可以理解,找到真正的自我是什麼意思?
時雍看見了趙胤眸底的深幽,忽略掉心中短暫的懼意,平靜地環住趙胤的脖子,慢聲道:
“邪君告訴了我一些事。關于那個世界。”
時雍把那天和邪君的談話,以及二人以前的糾葛和前因后果簡單地告訴了趙胤。當趙胤聽到“暗質、暗能量介質”這樣的名詞時,眼底有明顯的訝異,卻沒有流出懷疑或是匪夷所思的疑。
趙胤對事的接能力比時雍想象的快,他似乎輕而易舉就理解了何謂時空,何謂黑,何謂暗能量,也不認為那是虛構的世界。
只是對時雍的境,他有明顯的擔憂。
“阿拾信他所說?”
時雍想了想,“信一半吧。”
趙胤輕唔,沉默不語。
時雍挑了挑眉,“王爺就不覺得這些事是天方夜譚?是我編來騙你的?”
“阿拾為何要騙我?”趙胤揚了揚眉梢,又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未見、我未知,何止千萬?本王自先帝熏陶和教誨,自是知道瀚海無涯,碧天無盡。惟我渺小耳。”
時雍聽得莞爾不已。
“王爺還渺小,那我是不是不存在的?”
趙胤看還有心思說話,角微微一揚,稍顯寬。然后,轉頭又是那句擔憂的話。
“阿拾有沒有哪里疼?”
他問第二遍了。
可見,是當真擔心得狠。
時雍心微,垂下眼皮,鼻子莫名有點酸。
“子不痛,心下卻自有郁紆。”
趙胤默默攬,沉默不語。
時雍他懷里,慢聲道:“王爺,我有點怕……”
“怕什麼?”
“怕有一天,我醒過來,已不是我。王爺看到的我,也不是我。”
趙胤黑眸微暗。
這個子是宋阿拾,醒過來不是宋阿拾,還能是誰?沒由來的,趙胤心里一,很快便又將眼里銳利的芒收斂,一副淡然的模樣。
“你舍不得的。”
他略帶傲的話,聽上去卻有幾分委屈。
“你若不是你,我如何能做我?阿拾不會舍得棄我而去。”
時雍道:“我不是我了,王爺仍可是王爺。”
趙胤用力了的腰,聽到時雍低低的呼痛,他才哼笑一聲。
“你我夫妻一心,不許說這些喪氣話。”
時雍仰頭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俊臉,久久,輕嗯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雙眼。
……
……
宮中的大火仍然未滅,甚至因為火勢的蔓延,還惹燃了鄰近的幾個宮殿,廢殿一側的宮殿也著了火。
時雍在看到外間的火時,聯想到滾燙的石壁,稍稍安下心來。
趙胤抱著走出廢殿,眼前人影憬憬,一團。時雍訝然地發現,白馬扶舟手底下那些東廠番役、軍仿佛中了邪似的,不要命地往前沖。
如同喪尸。
慘聲此起彼伏。
不過,京畿大營的兵馬遠遠多于皇城中的人,即便這群“喪尸”勇猛無匹,不畏死地拼殺搏命,也無非是將自己變一尸而已。
一陣風吹來,時雍冷不丁覺得冷。子明明十分的熱,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趙胤見狀,低頭看來。
“阿拾哪里難?”
時雍搖了搖頭,抬頭問道:
“這些人是怎麼了?瘋了似的……”
趙胤淡淡道:“中了邪毒。”
邪君之毒,統稱為邪毒。
“又是毒。”
時雍咬牙切齒,看著一個人在面前不遠首異,慘著倒下去,不由就想到了曾經邪君下的那些毒,蠱天神殿信徒,害劉家、呂家……甚至引發瘟疫的種種,就覺得邪君此人的惡劣行徑,天地不容,人人可誅。
“虧他能說出拯救蒼生,讓文明之普照大地,讓世界大同這樣的君子之言……”
趙胤了,“邪不勝正。”
鮮、火,染紅宮闈。
如趙胤所料,宮中基本已經被趙云圳和魏驍龍的人馬控制下來,但皇城太大,仍有一部分地方有人馬在負隅頑抗,尤其那些中了邪毒的番役和軍,拼殺起來不要命,本沒有投降一說,非死難以降服。
趙胤看著遠的火場,將時雍抱出廢殿,便讓人抬了一張椅過來,將抱坐在地勢較為開闊的殿前廣場,以免煙熏之苦。
殺聲震天,凄厲異常。
這邊軍較多,戰局仍未結束,雙方拼得你死我活。趙胤觀察著形,這才讓人來白執,詢問此間的況。
“報——”
白執一頭一臉的鮮,從人群里沖過來,朝趙胤單膝叩地而拜。
“瑤華殿已然大捷,就是楚王和阮娘子……”
白執瞥一眼椅上休息的時雍,沒有說下去。
趙胤皺眉:“說。”
白執抿了抿,“殿下走后,我們與敵寇在瑤華殿殊死拼殺,楚王子本就虛弱,在同我們一起殺敵時,不慎中箭,生死未卜……”
沒有聽趙胤言詞,白執又道:“那個阮娘子,大抵是了些刺激,有些瘋魔,敵我不分,打殺。不得已,屬下只能讓人將捆了……”
趙胤眉頭微擰,“知道了。”
說罷他轉頭,看向側的楊斐。
“去傳太監,務必保住楚王命。”
楊斐拱手:“是。”
“報——”
又是一聲洪亮的喊。
趙胤抬頭去,正是著鎧甲匆匆而來的魏驍龍。
“魏將軍為何親自來了?”
魏驍龍上前,拱手行禮,“殿下,東西后殿的敵寇已然清洗干凈,只是……”他與白執一樣,仍是看了看時雍,這才低下頭,接著道:
“末將有負殿下所托,未尋到宋公和夫人蹤跡。”
時雍猛地睜開眼,直起子,一言未發,又躺了回去。趙胤眼角余乜斜而過,吩咐道:“找。”
魏驍龍道:“末將已派人四尋找。只是眼下,尚有多宮殿在敵寇掌控中。末將是擔心,宋公一家仍在敵手,恐會其掣肘……”
趙胤點點頭,抬手示意魏驍龍先去忙。
魏驍龍會過意來,“末將告退。”
時雍默默聽著他二人的對話,心下擔憂宋家人,卻沒有言表。眼下局勢看似在趙胤掌握,可只要邪君沒有歸案,一切都有可能發生變化。
尤其,看到遠的烈火,再看著那一群圍攻的“喪尸”,心底就不免一陣陣泛冷。
一時間,五味陳雜。時雍只覺義憤,腔脹痛,仿若有一口氣在那,怎麼都吐不出來,又落下不去。當然,也有可能不是氣的,而是焚的藥發了。
此時的,子火一樣燙,緒變得更為敏,整個人幾乎被緒染得崩潰。
“王爺。”
趙胤擔憂的看著,“阿拾哪里不適?”
時雍再次搖頭,咬著牙的樣子,比先前更為凄厲。
“祁林人呢?那個畜生人在何?”
趙胤尚未說話,忽然看到一行人從火那一頭走過來,打頭的那個白公子,居然正是——白馬扶舟。
時雍愣了愣,倒一口涼氣,以為自己眼花了。
“這是……?”
“假的。”趙胤接過話去,說得輕描淡寫,也斬釘截鐵,“他是祁林。當初邪君假意與千面紅羅相好,再囚飛天道人,想來是學了不易容之,倒讓他扮得惟妙惟肖。”
“畜生!”
時雍黑眸沉了又沉。
記得初次在大帽胡同見到那個長相平平的“邪君”時,就是易過容的。后來是洗去那人臉上的易容藥膏,這才出了他的真容——白馬扶舟的臉。
而那時,便是真假白馬扶舟的開端。
如今想來,邪君的易容應當還在子之上,即便不如千面紅羅和飛天道人,也有相當的造詣了。
幾乎突然的,心里產生了疑。
“你說那些人……我是說那些假邪君,符二、無為,朱宜年……會不會只是易容?”
趙胤似乎沒有想到會做出如此猜測,沉眉看他一眼,沒有說話,也來不及說話。因為,祁林已然停了下來,涼地笑著向他們。
“錦城王好手段。看來,你我決戰的時候到了。”
聲音未落,他回頭朝屬下揮手。
“帶人。”
時雍心里一沉。
果然,不肖片刻工夫,就看到祁林的幾個心腹侍衛押著宋家幾口過來,他們雙手被繩子反剪捆綁,襟襤褸、染污,一看便知了折磨。宋長貴失去耳朵的一側沒有得到包扎,在外面的傷口看著極為瘆人。
而宋香和劉清池的邊,還跟著兩個幾歲景的小孩兒……
宋家人在侍衛拖拽下,走得很慢,一路走,留下一路的腳印,目無一例外的都著時雍。
宋長貴和王氏的眼里是沉甸甸的擔憂和害怕,兩個孩子的眼中是赤丨丨的恐懼,而宋香和劉清池,在看到趙胤和時雍的時候,眼睛發出的是希冀和懇求的芒,那是為父母,想為孩子爭取的生存機會……
時雍心下大慟,“爹、娘……”
“阿拾!”王氏言又止,朝無力地擺擺頭。
祁林哈哈大笑,“本督讓你們一家人團聚,還不快謝恩。”
時雍看著宋家人被拉到前面,聞到那一子腥味兒,差點暈過去。兩個孩子卻很機靈,看看父母,慧至心靈地開口喊。
“姨母——救救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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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寫了差不多四萬字的樣子,最后那一哆嗦還沒有寫完,然后還得再修一修。今天先發一萬字左右,大家先看著,我再繼續寫后面,并進行校對,明天再繼續更哈…………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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