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留步 ()”

“咱猜也知道您不知道，您是讀書人，您的路子和咱們不一樣，您走的是路，若不是遇到為難的事兒了，也不會和咱們遇上，您說是吧，可是咱們能遇上，也是緣份，既是緣份，那咱就給您指條明路，您看這......”

牙人說著，把在后脖領的折扇拿過來，啪的打開，平到昭石面前。

昭石一怔，不知這牙人是要做什麼。

牙人朝他眨眨眼，呶呶，把折扇向他面前平推了寸，再次呶呶。

昭石腦中電火石一般，他想起幽蘭書坊里纏著綠頭巾的奴，那奴每次朝他要賞錢時也是這個樣，他若不給錢，那奴便說幽蘭姑娘正在清修。

他連忙手掏出一串銅錢放在扇子上，可是那奴，不，那牙人，不但沒有把扇子回去，反而又向前了，昭石明白了，這是嫌錢不夠。

他咬咬牙，出一塊碎銀，把碎銀攥在手心，久久沒舍得放下，直到手心里不溜秋有了汗水，這才狠下心來，把碎銀放在扇子上。

這個時候，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用抄書換來的銅錢去買筆墨時的景。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早已忘記，真的早就忘了，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了。

那牙人察言觀，知道眼前這人是真的缺錢，很缺錢，他心里便有了定數。

“說起來順城街的焦爺，他手下有很多生意，其中一門生意就是收宅子，什麼宅子呢，就是如您家這樣的，牙行里不敢收的宅子......”

一個時辰后，這個牙人出現在順城街的茶館里，小心翼翼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小的一看就知道那人是缺錢，缺大錢的，這宅子您只要給點錢，他一準兒就賣，您若是看不上這小生意，小的替您跑兒，您看行不？”

焦爺半閉著眼，一旁有個小丫頭正在剝栗子，剝好的栗子放到小碟子里，焦爺時不時地自己一顆扔進里。

牙人等了一會兒，沒見焦爺開口，便對那小丫頭使個眼：“笨手笨腳的，一邊去，我來給焦爺剝幾顆。”

焦爺終于睜開眼睛，對牙人說道：“你的手洗了嗎？把栗子放下，爺嫌臟。”

牙人嘻嘻一笑：“焦爺，這事兒......您看......”

焦爺看向一旁的手下：“你出去打聽打聽，那宅子是怎麼回事，那家人又是怎麼回事？”

手下應聲，小跑著出去。

牙人手，看著焦爺笑，焦爺被他笑得怪惡心的，重又閉上眼睛。

......

一天后，昭石按照之前的約定來見那名牙人，沒想到這一次，牙人的臉很不好看，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和上次不一樣了。

“你說你吧，好歹也是位舉人老爺，怎麼做事這麼不講究呢，你家那宅子原來是從人手里拿來的，人屬，所以這宅子就沾了氣，難怪祝融老爺會嫌棄，能不嫌棄嗎？妥妥的宅，宅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死人住的地方，哎喲喂，我跟焦爺一說，焦爺差點就給我一個耳括子，我把好話說盡，焦爺才息了怒氣。”

昭石就像一頭扎進染缸里，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綠，五彩繽紛過了一遍。

牙人斜睨著他：“說吧，你想賣多銀子？”

昭石忙道：“你看呢，能賣多？”

他現在真的沒有底了，一點底氣也沒有了。

在他去找第一家牙行之前，他還估說著不定能賣二千多兩，即使后來牙人說要找那位焦爺，他也還估著最也值一千多兩，可是今天，他連一千多兩也不敢想了。

“那......八百兩......八百兩......”

他的話剛一出口，牙人便沖他一揮手：“走吧，您，您就別拿咱找樂子了，八百兩，您的命是命，咱的命也是命，反正焦爺不會您，只會到咱臉上，求您嘞，您放過咱，您快走吧！”

說完，牙人轉便走，那樣子就像是怕被野狗追上一樣。

昭石怔了怔，連忙快步追上去：“等等，還有的商量，你說多，我也沒說非八百兩不可啊，你看......”

牙人終于停下腳步，出五手指：“這是焦爺能接的數目。”

昭石的眼睛發酸，確定牙人出的是五手指頭，心里卻莫名松了口氣，這宅子是五百兩買的，那位焦爺肯出五百兩，比起李綺娘的二百五十兩，簡直是大仁大義。

“五百兩嗎？”昭石重復一遍。

牙人把大拇指按了下去：“咱又沒該你沒欠你，也不能白給你牽線搭橋吧，這其中有一百兩是咱的辛苦費，除了咱的辛苦費，牙行里收的那筆手續費是另算的，這可是規矩，您不給牙行手續費，人家憑啥給你到衙門里辦過戶啊，您說是不？”

這倒是真的，當年買下這宅子時也有這麼一筆錢，不過那是小錢，只一而已。

當年是小錢，可現在......

昭石算了算，焦爺肯出五百兩，扣去給牙人的辛苦費，以及牙行的那一，最后到他手里的是五百兩減一百兩再減五十兩，這是多？

昭石一時算不出來，只能再次看向牙人。

牙人上的老鼠須，笑著說道：“您應得的是三百五十兩，恭喜您吶，就這個價，您滿新京打聽打聽，誰能給，誰敢給，您說是吧？”

昭石還在怔愣著，好一會兒才說：“你讓我回去商量商量。”

牙人收起臉上的笑容，板著臉說道：“您商量歸商量，可咱要把丑話說在前頭，今兒這是焦爺的氣兒理順了，明兒若是焦爺不高興了，覺得這五百兩出的虧了，您拿到的可就不是三百五十兩了，您是讀書人，這道理您比咱懂。”

昭石握著拳頭，站在原地也不知過了多久，三百五十兩啊，當年買這宅子就花了五百兩。

“可，當年，唉，只賣三百五十兩，也太虧了。”

牙人翻翻眼皮：“當年買這宅子時，花的也不是您的銀子，對吧，人的錢，聽說還是人自己嫁妝里的出息，按大魏律，那可跟您沒關系，就算是虧錢，也沒虧到您頭上，您還白得了三百五十兩呢，這事啊，就要正正反反兩頭看，您現在再看，就不是虧了一百五，而是賺了三百五，您高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