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圍棋是一種相當適合陸潛的遊戲。
棋盤上三百六十一個叉點,有著彷彿為陸潛而生的冷峻邏輯,每多一顆棋子,衍生出的無限可能,會以驚人的速度,在他思維中預演,多數時候,不過一刻時辰,就能決出勝負。
加上陸潛不可思議的出手速度,對手往往一局完畢,就已經被實力差距得不過氣,俗稱智商碾,所以很出現不服氣的狀況。
但這回例外。
劍宗那位弟子馬不停蹄的輸掉一局棋之後,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輸給店小二,於是瞪著眼睛要求“三局兩勝”。
“店裏很忙。”陸潛表示沒空,並立即催帳:“客現銀結賬,還是賒賬畫押?”
劍宗弟子:“……”
“噗……”薛遙趕忙低頭憋住笑。
他家偽龍傲天其實不是個開玩笑的人,只是喜歡嘲諷捉弄人,嘲諷的方式特別一本正經,在陸潛上會顯出奇特的幽默。
當然,這趣味僅有旁觀者能,被嘲諷的“害者”本人已經氣瘋了,劍宗弟子一拍桌子站起:“我這兒規矩就是三局兩勝!不按規矩,休想要銀子!”
陸潛點點頭:“那就三局兩勝,車戰可以麼?他一對三,你們勝一局算他輸。”
劍宗弟子一愣:“他?”
“就是我!我一個對你們三個,這位小哥幫我一起下棋!”薛遙趕忙替陸潛遮掩。
這是個很要命的問題,陸潛長這麼大了,還是習慣跳出自,把“我”說“他”,因為以他的思維方式,陸潛這個軀殼是供他驅使的棋子。
這個錯誤人稱糾正不過來,因為從陸潛的邏輯習慣上出發,這麼說才是正確的。
薛遙糾正得頭都大了,多次以旺仔相,陸潛才一臉“容忍傻遙遙”的表,自稱“我”,但正式場合還是容易掉鏈子,所以薛遙就跟殿下各退一步,讓殿下儘量以“爺”自稱,跟父皇后妃稱“兒臣”就好。
“你想以一敵三?”劍宗弟子轉頭朝幾個師兄弟一笑,回頭對陸潛說:“囂張就得付出代價,賭金翻倍,玩得起嗎?”
陸潛:“可以。”
立即有人出門找來另外兩個棋盤。
車戰,就是一個人同時對戰三撥人,等於一個人同時應對三局棋。
劍宗師兄弟們把雅間的小茶幾和座椅搬到陸潛周圍,棋局開始後,都是一副咄咄人的氣勢。
但不多時,黑白棋子在棋盤上落下幾十顆後,這群人的氣勢就被陸潛逆轉了。
雖然還看不出輸贏,但劍宗弟子在落下某一顆棋子的時刻,陸潛眼裏專注的目會瞬間變不屑一顧,這讓對手明白:自己的可憐的實力,已經被這個“店小二”給看穿了。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每一步蹩腳的花招,都換不來陸潛眼裏任何波瀾。
他們越是張,就越是緩慢、越是小心翼翼。
而陸潛步步跟的落子聲,彷彿掌一樣,一下下拍在他們臉上。
連薛遙都有些不過氣,被旁這只彷彿正版龍傲天的氣勢徹底制了。
與陸潛對弈的三撥人,此刻彷彿都了可笑的猴子。
這種無聲的蔑視,讓對手每下一步棋,都到更深的辱,甚至不久後就有一桌人乾脆的認輸,不想在陸潛面前暴更多可笑的棋藝。
結果一目了然,陸潛三局三勝,賭金翻倍。
那個一開始挑釁地劍宗弟子臉都發黃了,兩千兩白銀的賭約自然是他隨口說的,一個普通劍宗弟子要是能隨便拿出這樣一筆鉅款,劍宗恐怕早被朝廷暗中調查了。
雅間裏陷一種尷尬地沉默,彷彿誰呼吸重一點,就需要認這兩千兩的帳,一群劍宗弟子都神自若的看向窗外,欣賞雲彩。
陸潛:“客現銀結賬還是打欠條?”
劍宗弟子:“……”
又來了,又來了,龍傲天嘲諷技能。
“小哥棋藝真不錯,在下服了。”紅臉的漢子到底不是黑道背景,想賴賬也得用套近乎的方式,向陸潛示弱。
他學得自己為客,這麼客氣的誇你一個打雜的,這份榮耀足夠抵兩千兩銀子了,打雜的應該見好就收。
陸潛:“承讓,兩千兩銀子,客現結?”
劍宗眾弟子:“……”
紅臉漢子搐著笑了笑,抬眼去看薛遙:“我們鬧著玩呢,也不是真賭錢,我也沒讓你請個軍師來跟我們下棋啊……”
薛遙抬頭看天,不肯接鍋。
陸潛側頭看向小伴讀:“這位客,四百文,謝謝。”
薛遙:“……”
差點忘了皇子代練費!
這可真是友價,一局棋一百文。
“沒問題沒問題。”薛遙趁機向那群人要回自己的衫,穿好後,從袖袋裏拿出錢袋,給了陸潛一隻銀錁子,說:“不用找了。”
陸潛冷漠地表一變,瞇起笑眼,俯頭湊近薛遙耳邊低聲說:“謝客打賞。”
薛遙抿忍著笑,推了他一下,對面有人眼裏出狐疑的目。
這舉止顯然過分稔了,薛遙趕忙冷下臉,跟陸潛保持距離。
陸潛抬手將銀錁子拋向空中,又穩穩落回掌心,然後用疑無辜的目,催促那紅臉漢子結兩千兩的帳。
“這幾局棋本來就是下著玩兒的,咱們師兄弟鬧著玩的。”紅臉漢子脖子都紅了,不敢面對陸潛的催促,轉而問薛遙:“是吧?鬧著玩的!”
薛遙本來想看笑話,但余發現陸潛看著自己,於是轉過頭,就見陸潛微微朝門外扭了扭下。
薛遙立即反應過來,陸潛是想讓他借這群人的窘迫。
“咱們本來是鬧著玩的,但確實跟小哥打了這個賭,也不能不認賬。”薛遙一本正經地定調子了。
紅臉漢子立即爭辯道:“那我也沒讓你請軍師下棋啊!”
“也是……”薛遙聲息一口氣,故作為難道:“這樣吧,諸位俠出來辦差,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出這麼些銀兩,我先替諸位認了這筆賬。”
劍宗弟子頓時睜大眼睛看向薛遙!
這個慫唧唧地師叔居然一口替他們認下鉅款欠帳!
“但我上沒帶這麼些銀票。”薛遙轉頭對陸潛說:“只能先跟你結五百兩現銀,剩餘的我給你打欠條,行嗎?”
一眾劍宗弟子小聲嘀咕:“師叔要全認嗎?兩千兩……”
“要不就按一開始說的一千兩吧……”
“幾輩子也掙不來這麼些銀子啊,不過是玩笑話,師叔……”
這麼多天來,這群劍宗弟子頭一次誠心誠意稱呼薛遙“師叔”。
薛遙擺擺手,讓他們不用多言,而後從錢袋裏了張銀票,遞給陸潛。
這實際上就是陸潛的銀票,他代為保管而已,現在掏五百兩還給陸潛,卻讓這群劍宗弟子對他激涕零。
接著,薛遙跟隨陸潛去樓下寫欠條,一群劍宗弟子沒人好意思跟下樓,都著脖子,乖乖在雅間等著。
出了雅間,兩人的手就握在一起。
薛遙也不知道是陸潛先抓住了他的手,還是他的手先有了自己的想法,主去找陸潛的手。
他只知道掌心合的一瞬間,自己像是落了歸宿,心安讓他時刻警醒的大腦,陷棉花糖一樣的安逸中。
兩人牽著手迅速避開酒館裏的人群,從後門逃了出去。
他們有默契地不說一句話,以薛遙的極限速度往小樹林裏逃跑。
跑了一陣,薛遙想口氣,陸潛就停下來。
他想,他跟叛逆崽什麼時候這麼有默契了?
結果不是,陸潛是察覺有人追上來了。
男人的嗓音從後傳來:“真沒想到小師弟這輕功已化境,師兄欽佩不已。”
“殿下。”薛遙急忙告訴陸潛:“這人就是顧青遠,他說要替劍聖教訓你!”
那天,薛遙被顧青遠劫走後,被帶到附近竹林小宅裏。
經過兩三招試探,顧青遠就猜到自己抓錯了人。
打聽出薛遙和小師弟不錯,顧青遠便將錯就錯,留下薛遙,等小師弟找上門。
今兒還真找上門來了,找得他措手不及。
昨天劍宗門下幾個弟子來京城辦事,途經顧青遠的住所,便上門拜見。
顧青遠安排幾個小輩在相距不遠的酒樓歇腳,也請這些小輩代他“照顧”薛遙,意圖讓小師弟放鬆警惕,上門奪人。
沒想到這位小師弟比他還喜歡玩的,不費一招半式,把人給走了。
好在顧青遠及時發現,自己院中東西廂房的窗子被人撞壞了,猜到剛才被人跟蹤,家中也已經被人搜過了。
這世上竟然有人能逃過他的知,跟蹤兩裏路不說,還無聲無息地在他老巢踩點,此後只花了不到兩刻,就在附近酒樓裏找到了薛遙。
顧青遠有點明白了,師父信中說的話,為什麼有種前後矛盾的覺。
大概是既為有這樣的徒弟而到驕傲,又為徒弟太過超出掌控的天賦,到自慚與不甘。
顧青遠有些興起來,好奇這個小師弟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拔劍吧,師弟。”他神慵懶,一轉扛在肩上的長劍,刀鞘“咚”的一聲紮幾步外的泥土裏。
陸潛神冷厲:“比輕功。”
薛遙:“……對!有本事咱們比輕功!”
心知肚明是假龍傲天,該耍賴時不能在乎臉面!
“咱們都是劍聖嫡傳弟子。”顧青遠提著劍朝陸潛走來:“比哪門子輕功?”他目盯著陸潛,卻挑眉對薛遙說話:“小兄弟,刀劍無眼,你用你最快的速度躲到百丈開外,否則,我就拿你試劍了。”
薛遙倒一口涼氣,原本覺得這人還像個人的,至給他吃給他喝也沒為難過他,沒想到!
“你難不要殺害我這樣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薛遙拷問對方的良心!
顧青遠一歪腦袋,扭頭挑眉嚇唬他:“試劍未必非得殺死嘛,我可以只卸你一條胳膊。”
薛遙被嚇到了!
“別怕,師父有門規,不許傷及無辜。”陸潛安小伴讀。
顧青遠咧一笑:“師弟別忘了,師兄三年前已經出師了。”
“那又如何?”陸潛瞇眼冷冷道:“你敢殺同門師弟麼?”
顧青遠聳聳肩:“敢吶。”
陸潛拉起小伴讀轉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