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有愧爹娘期待。”沈千楓低頭，“但我與小瑾早已定下終，我定然不會相辜負。”

“那便走吧。”沈莊主一餘地也不留給他，“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本來也不是你生的！”沈夫人在門外聽得心慌，也顧不得再敲門，“是我十月懷胎生的。”

沈莊主皺眉，“你來做什麼。”

“你都要趕我兒子走了，我還不能來擋著？”沈夫人氣結，“多大的事不能好好商量，哪有你如此做爹的，開口就趕兒子走！”

“娘。”沈千楓剛打算勸勸，門外卻有下人急急跑來，“老爺夫人，皇上派欽差來了！”

“欽差？”沈莊主聞言吃驚，“事前并未接到通傳，怎麼好端端的便來了個欽差？”

“小的也不知道，但欽差大人說他是來宣旨的，還說是見頂破天的大事。”下人道，“已經有人去通知小爺與二姨了。”

“去看看。”沈莊主看了眼沈千楓，“你也先起來接旨吧。”

“是啊，快起來。”沈夫人扶起他，“天大的事也等接完旨再說。”

沈千楓站起來，形有些踉蹌。沈夫人見狀更心疼，沈莊主隻當是沒看到，自顧自朝外走去。

“你說爹聽到聖旨之後，會是什麼反應？”山莊另一頭，沈千淩一邊走一邊問。

“臉會變綠？”秦宇猜測。

“我們走快一點。”沈千淩小跑。

“不許去。”秦宇將他拎回來。

“爲什麼啊？”沈千淩不解，“事關大哥與葉大哥，自然是要聽一聽的。”

“聽個聖旨那麼多繁文縟節，誰得了。”秦宇拍拍他的腦袋，“我帶你換個地方聽。”

“那也行。”結果才是最重要，手段什麼的完全不重要！

秦宇抱著他躍上一棟二層小樓，在了柱子後頭。

楚淵繼位之後，在全國推行節儉之風，即便是上次駕親往日月山莊，也隻不過帶了區區十個隨從。所以當此番沈莊主帶著家人趕往前院，見到浩浩的軍隊與十幾個大紅木箱時，心中都有些吃驚。

“沈莊主，別來無恙啊。”欽差抱拳，“恭喜恭喜。”

“李大人說笑了，沈某何喜之有？”沈莊主與他也算是認識，“怎麼也不提前通傳一聲，也好去城外迎接。”

“我可不敢。”欽差大笑道，“此後還要請沈莊主多多照顧才是。”

“他們要說到什麼時候？”沈千淩蹲在欄桿後抱怨，“麻，還很冷。”

秦宇將人抱進懷裏，“不然我去催一催？”“

“還是不要了。”沈千淩瞬間拒絕，讓你催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有個不靠譜的男人簡直讓人捉急。

秦宇笑出聲，低頭親親他的臉頰。

“不要鬧！”沈千淩一掌推開他，“都宣旨了，認真聽。”

“還能是什麼容，無非是表明葉瑾的份，然後賜婚而已，順便再賞賜些東西。”秦宇他的小肚子，“我發現你做賊的表還可的。”

沈千淩無語問蒼天，就不能不搗嗎，真是煩的不行。

這邊兩人在樓上打罵俏，院中衆人卻早已被這道天外飛來的聖旨震的腦袋發麻，瓊花谷主一夜之間了皇上胞弟逍遙王爺，這便也算了，賜婚又是什麼個狀況？

“沈莊主，接旨吧。”欽差樂呵呵指了指帶來的箱子，“皇上還說了，聘禮就免了，這些是嫁妝，提前運來日月山莊，還請莊主以後多多關照小王爺。”

“我爹沒事吧？”沈千淩張著欄桿往下看，“怎麼不說話也不。”

秦宇也微微皺眉，賜婚明裏是恩澤，暗中卻絕對是脅迫，武林中人大多心高氣傲，更何況還是日月山莊莊主，若是一怒之下抗旨不尊，那便真的無法收場了。

沈莊主定了定神，然後看著欽差緩緩道，“還請李大人轉告皇上，好意沈某心領，隻可惜——”

“我回瓊花谷。”沈莊主話剛說了一半，卻被人出聲打斷。

“葉大哥？”沈千淩吃驚，“他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早就讓寶豆在門外等。”秦宇道，“按照他的子，我猜十有八九會來。”

沈千淩歎氣，“爲什麼聽起來大哥還不如你了解葉大哥。”

“這你倒錯怪千楓了。”秦宇道，“千楓安排了不人守著老宅，就是怕他會來，于是我便派暗衛將那些守衛打暈了。”

沈千淩：……

“千楓想憑一肩之力扛下所有事，待到萬事妥帖再將葉瑾接進日月山莊。”秦宇道，“雖是存了保護的心，卻最終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有些事還是要兩人一起面對才好。”

其實我男人還是很靠譜的啊！沈千淩眼神略崇拜。

“親一下？”秦宇提要求。

“做夢！”沈千淩一口拒絕，繼續往下看。

而院衆人在看到葉瑾出現後，也有些意外。沈千楓握住他的手，眉頭微皺道，“不是讓你好好在宅子等我？”

“有些事，不是你勉強就能有的。”葉瑾回手，看著沈莊主道，“莊主不必煩心，我會即刻回瓊花谷，以後也不會再來。”

“我不會再放你一個人。”沈千楓格向來溫潤，難得這般淩厲。

四下一片安靜，似乎連針掉到地上的聲音也能聽到。

“怎麼辦？”沈千淩很張，“我們要不要下去？”

“不需要。”秦宇角一揚，“有的是人幫忙。”

“嗯？”沈千淩不解。

秦宇朝外揚揚下。

沈千淩向遠看，就見似乎正在有一大批人往這邊走，鞭炮聲瞬間響起，效果堪稱好幾十個二踢腳在耳邊炸開。

“有事你做的？”沈千淩看秦宇。

秦宇笑道，“大喜的事，何必要滿是仄氣。”

“莊主。”又有下人跑進門，“外頭來了十幾個門派掌門，都說是來恭喜大爺與葉谷主喜結連理；百姓也在門口看熱鬧，還說特別想看一看葉谷主長什麼樣，當然如果能順便再看一看小爺就更好了。”

沈千淩：……

我真是躺槍大戶。

“這個不是我說的。”秦宇及時舉手，“不得把你藏在房間裏，誰舍得白白給外人看。”

沈莊主頭暈眼花。

欽差也是個懂眼的，當即便讓帶來的嗩吶班子開始吹吹打打，院頓時喜氣洋洋。追影宮暗衛紛紛湧進來，鬧鬧哄哄推著葉瑾與沈千楓便讓兩人出了門，後一堆日月山莊暗衛很是憤怒，居然一大早就被襲打暈，這堆人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去，待在江南不走簡直欠揍。

事至此，即便是沈峰再不同意，賜婚的消息也已經傳遍武林乃至全天下，再反對下去也不會有太大意義，無非便是與自己作對，過不去心裏那道檻罷了。現場衆人哪個不是老油條，又有誰會想不清這一點。

“好了，先去接待那些門派掌門吧。”沈夫人替他拍背，寬道，“看著那個年輕人也不錯，有事忙完再好好與兒子說。”

“是啊，莊主。”二姨娘家便是朝中重臣，自然也不希沈峰抗旨不遵與皇上鬧翻，于是跟著一起勸。兩人你一言我一句，最終還是將沈莊主勸著去了前院。

“搞定？”沈千淩松了口氣，扭頭看秦宇。

“嗯，搞定。”秦宇拉著他站起來，“走吧，一起出去氣，懶得聽他們鬧。”

“等等！”沈千淩很嚴肅。

“怎麼了？”秦宇停下腳步。

沈千淩苦道，“麻。”

秦宇失笑，將人攔腰抱起，大步朝樓下走去。

誠如秦宇所言，這一日的日月山莊又豈是“熱鬧”二字所能涵蓋。那些門派掌門各個都是水裏的泥鰍，皇上賜婚本就是天大的事，更何況先前去通傳消息的追影宮暗衛簡直就是說書先生，舌燦蓮花滔滔不絕，不僅將“皇上賜葉谷主與沈大爺喜結連理，要不要去道賀你們自己看著辦”這種基本思想傳達到位，還舉一反三類旁通，增加了不獵奇節，比如說“葉谷主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終于將皇上從古力汗手中搶了回來”，再比如說“葉谷主與皇上失散多年，相認之時漫天落下片片花瓣”，要多奇葩有多奇葩，要多魔幻有多魔幻，忽悠的各門派掌門與沿途百姓一愣一愣，紛紛轟轟烈烈，深怕晚了會幾頭得罪。

“恭喜沈莊主，賀喜沈莊主啊。”日月山莊前院裏，各門派掌門正在喜氣洋洋道賀，紛紛慨沈爺與葉谷主簡直就是天生一對，沈莊主真是好福氣，簡直羨慕死個人！如此良偶誰妄圖拆散那都是不長眼的，一定會遭天譴！

沈峰頭暈眼花，覺得有些悶。

“不知各位豪傑可想看看皇上賜的嫁妝？”欽差也在一邊湊熱鬧，“有許多罕見的寶貝。”

“那敢好啊！”人群中發出一聲贊同，于是大家便都喜氣洋洋，簇擁著沈莊主去了後院，簡直就像是在過年！

沈莊主無可奈何，在心裏深深歎了口氣。

而在沈千楓的臥房裏，葉瑾正坐在桌邊默不作聲喝茶。

“還在生氣？”沈千楓蹲在他前，輕輕握住他的手。

“我生什麼氣。”葉瑾看著他，“今早宇派人前來，說你跪了整整一夜。”

沈千楓苦笑，“他倒是快。”

“何必呢。”葉瑾單手上他的側臉，“有多好姑娘等著盼著嫁你。”

“都這陣了，還要與我說這些？”沈千楓站起來將他抱進懷裏，歎氣道，“我知道你心裏委屈。”

“我想回去了。”葉瑾聲音很低。

“嗯，將來我陪你一道回去。”沈千楓抱他，“以後不管你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暖暖灑下，而樹梢上的積雪，也終于開始一點一點融化。

有線折進窗戶，很是明亮。

接下來的幾天裏，前來道賀的武林與府之人換了一茬又一茬，甚至還有人直接建議不如就此親。不過剛一提出就被沈夫人駁回，因爲還沒看好日子。

“其實日子也不是那麼重要啊。”沈千淩試圖說服一下他娘，早一天是一天，難得他爹沒反對，省得再出幺蛾子。

“那你明日便親。”沈夫人拍闆。

沈千淩立刻嚴肅握住他娘的手，“我收回剛才的話，其實日子特別中藥，一定要慢慢選，不著急。”

怎麼能明天就親呢真是想一想就非常可怕！

又過了一個月，家中終于安靜下來。葉瑾執意不肯住在日月山莊，因此沈千楓便送他回了老宅，每天種種藥草看看書，日子倒也過得清淨。

這日天氣不錯，葉瑾將屋中的藥草拿出來，打算在院中曬一曬，擡頭卻見有人正在往院走。

“葉大哥。”沈千淩道，“我娘說想來看看你。”

“……夫人。”葉瑾心裏有些驚訝。

“別找了，千楓不知道我來找你。”沈夫人道，“住的可還習慣？”

“嗯。”葉瑾點頭，“謝謝夫人。”

沈千淩在一邊，“我們是來接你回日月山莊的。”

“我？”葉瑾意外。

“一個人住是清靜，但總歸沒什麼意思。”沈夫人道，“一家人住在一起也熱鬧。”

葉瑾眼眶發熱。

“娘親還幫你煮了湯。”雖然廚藝有限不怎麼好喝，但是滿滿都是啊！沈千淩吩咐暗衛，“收拾東西，我們一起回家！”

“啾！”球也興高采烈甩了一下頭！

這真是非常棒！

而沈莊主對于這件事，也終于沒有再發表意見，飯桌上的氣氛也一日比一日熱鬧起來。冬春替之際，沈夫人不慎病倒引發舊疾，葉瑾不眠不休照顧了整整三天，全家人看在眼中，都慨大爺真是命好。沈峰也終于難得平心靜氣，與葉瑾坐在院中下了一盤棋。

“春暖花開了。”一日午後，秦宇從後抱住沈千淩，“我們的婚期也快到了。”

沈千淩呵呵道，“俠你真會說笑。”

“這次別想再跑。”秦宇咬住他的耳朵，“否則我就把你綁回追影宮。”

“怎麼好這麼暴力。”沈千淩抱怨。

“是你先不聽話。”秦宇松開手，“我與千楓有事要出去辦，你好好在家待著。”

“嗯。”沈千淩道，“我帶兒子去找葉大哥看看，它昨晚吃多了三哥從西洋帶來的豆子，整整到現在。”聽上去真是非常蠢！

秦宇笑著點點頭，轉出了房門。

沈千淩進到臥房，就見球正在桌上蹦蹦跳跳，裏還叼著一牛幹。

“啾！”見他進來，球張開翅膀表示了一下歡迎。

“怎麼又在吃。”沈千淩把牛幹從它裏拿掉，抱著就想出門。可惜球極度不配合，一直在他懷裏左扭右扭，瘋狂甩頭表示抗議，最後幹脆跳到地上，開始撒開爪爪四跑，簡直速度飛快。

沈千淩哭笑不得，剛準備暗衛幫忙，就見球一路跑到了原先暗格，擡起爪爪使勁踩，“啾！”

“不能玩。”沈千淩一口拒絕。

球不依不饒繼續踩，“啾啾！”

地闆裂開紋路，沈千淩無語萬分。

“啾！”球一扭一扭跑到他腳邊，仰著腦袋賣萌，小黑豆眼可萌！

“好吧，就玩一小下。”沈千淩妥協，關上屋門後拿開擋闆，將小盒子拿了出來。

球眼神，歡樂跳上桌子。

“也不知道你是喜歡它什麼。”沈千淩極度不理解，“又不圓，顔也瘆人。”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因爲在球一爪子踩下去後，玉紅蓮頃刻間便七零八落碎渣，從裏面滾出來一顆珠子，圓潤無比，顔是一般的紅。

沈千淩腦袋轟然一響，整個人都愣住。

“啾。”球很滿意，用腦袋頂著玩。

沈千淩定了定神，轉從櫃子裏取出木盒，放在桌上輕輕打開蓋子。

九宮格，八顆靈石正微微閃，隻留下最後一個空格。

沈千淩將第九顆緋霞珠拿在手裏，手微微有些發抖。

先前師父曾經說過，九星連接之時，便會時空錯星盤逆轉，那自己說不定真的會回去。

剛來這個世界時，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件事，可是現在終于有了機會，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最後一步。

早有人在心裏生了，若是生生拔掉，怕是連心也會缺掉一塊。

“淩兒。”秦宇推門進來。

沈千淩心裏一空，本能一把合上盒蓋，眼底一片驚慌。

“啾！”球被嚇了一跳，爲什麼突然這麼大靜簡直嚇死鳥。

“你在做什麼？”秦宇微微皺眉。

“沒什麼。”沈千淩躲過他的眼神。

秦宇上前想要打開盒蓋，卻被沈千淩住，球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還是堅定的選擇了幫它娘，一屁坐在盒蓋上不讓爹，小眼神可堅毅！

“手裏是什麼。”秦宇沉聲問。

沈千淩拿著盒子想走，卻被一把拉住，手心裏的緋霞珠正發出潤澤。

沈千淩咬著下。

“玉紅蓮裏的？”秦宇問。

沈千淩沒說話。

“打開。”秦宇聲音更厲。

沈千淩不肯看他。

秦宇一把掀開盒蓋。

“啾！”球慘烈滾到了桌子上，于是非常生氣！

八顆靈石安安靜靜躺在盒子裏，加上沈千淩手裏的緋霞珠，剛好九顆。

“什麼時候拿到的藍晶玉？”秦宇一字一句問。

“你別問了。”沈千淩閉上眼睛，“拿走吧，以後不要讓我看到。”

“原以爲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秦宇語氣波瀾不驚，落在耳中卻有些涼意，“我還在派人全天下替你找，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你手裏。”

“對不起。”沈千淩嗓音有些沙啞。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秦宇放緩聲調，輕輕起他的下，“隻要你肯說出來，天大的錯我都會原諒你。”

沈千淩眼眶通紅，“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秦宇將他抱進懷裏，“一直就沒有過。”

沈千淩眼淚刷刷掉，雙臂環住他的腰。

“我方才語氣不好。”秦宇拍拍他的背，“我們心平氣和聊一聊，好不好？”

“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想一想？”沈千淩腦袋一片，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好。”秦宇吻吻他的額頭，“要不要我陪著？”

沈千淩搖頭。

“那我出去。”秦宇放開手，“若是想好怎麼跟我說了，就暗衛來找我。”

沈千淩點頭，“你把靈石拿走吧。”

“是你的東西。”秦宇看他。

“我要這個就好。”沈千淩拿走先前娘親給的碧綠瞳，將緋霞珠放進去，“其餘的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