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時候,因為羅家不肯來接,在道觀中住到第二個月時,何當歸就淪落為最下等的苦工。
因為每日接的都是最臟最累的活兒,包括倒夜香和刷東廁。生恐弄壞弄髒了母親送的這把長生金鎖,就把金鎖藏在床底下。
每晚睡覺之前,都會趴在地上,手和金鎖互道一聲平安。直到有一天晚上手時,再也不到那把金鎖了。當時失聲痛哭,後院的管事懷冬嫌太吵鬧,將捆起來倒吊在樑上,一弔就是整整一夜。
每個在親娘邊長大的孩子,年年生辰和節日都能得到不同的禮,卻只有一把滿月時的金鎖,十年裡從不曾離,惜勝過命。那一夜,懸吊在房樑上的啜泣不止,淚水流過眼角,流過長發,最後流到地上,究竟是誰拿走了的金鎖?快還給的金鎖吧,願意用其他任何東西換!
今世重生的時候,這把金鎖還好端端的揣在的懷裡,就像從不曾離開過。
失而復得,讓何當歸倍加珍惜,一直都把富貴長生金鎖隨攜帶著,在里襟的一個繡花小兜里。可是,今天早晨換上了段曉樓送來的新新,原本打算過一會兒去向真靜借一把剪刀,把繡花小兜從那件舊服上拆下來。後來,何當歸只顧著尾隨真珠下山,竟忘了帶走的金鎖!
段曉樓從沒見過這副表的何當歸,他一直以為「慌、無助、弱」之類的詞,都跟這個孩不沾邊兒的。就在昨夜,在高絕對了殺機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天塌下來一般的神。
「何妹妹,你別急,無論你丟失了什麼,就算把整個道觀掀了,我也給你找回來!」段曉樓一把攬過纖細的孩,聲安道,「我們先去看看況再說吧,也許還在呢。」然後伴隨著這句話,兩人相擁著騰空而起,在房檐上幾個起落就不見了。
真靜張大呆著臉,傻看了一會兒兩人消失的地方,然後又捂著岔了氣的肚子,歪歪扭扭地往回跑。
甫一落地,何當歸立馬衝進屋裡,一把抓過地上的淺綠襖翻查。
真的沒了。
何當歸失神地坐在地上,彷彿跟前世那時一模一樣。早晨,還把它握在手中,用指尖描摹著上面的花紋;晚上,就永遠失去了它,失去了母親請巧匠給自己特製的滿月禮。
母親現在還好嗎?按說,自己寫給的信應該早就送到了,為什麼還沒有回信呢?
前世,做夢都想回到母親被人蒙蔽欺騙之前,把那些個人、惡人、人統統趕走,給母親和自己謀一個靜好歲月。現在真的如願以償了,在今世的十八年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切都還還來及。可是為什麼還是弄丟了自己的金鎖?
難道命運是不能扭轉的嗎?難道不管怎麼抗爭,最後還是要沿著前世的老路,重走一遍嗎?
看著那張蒼白失的小臉,段曉樓心如火燎,連連拍著的手臂,追問著:「告訴我,你究竟弄丟了什麼?快告訴我!只要你說那東西的名字,段某現在就將整個水商觀的人全都綁了,掘地三尺也把它找回來!」
何當歸被拍得回過神……把金鎖找回來?
對啊,如果能找回金鎖,那所謂的「命運預設」、「命中注定」就被打破了,自己就可以活出不一樣的人生!失神的雙瞳驟然間變亮,沒錯,世事如棋局局新,事在人為!世上怎可能有改變不了的事?已獲得新生的,要徹底改變這一切,拒絕接命運的安排!
想到這裡,何當歸看向段曉樓,由衷激道:「多謝你,剛剛我被自己的心魔控制,差點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如果不是你喚醒我,我將無法自拔!」
段曉樓心疼地看著,輕輕地說:「丫頭,你別難過,就算赴湯蹈火段某也一定為你追回失。如果你願意,段某永遠都會為……」因為真靜氣如牛、東倒西歪地跑進了屋裡,他下面的話沒有說完。
何當歸低頭,抓起一塊滾落在地上的黑炭,自言自語道:「赴湯蹈火,火,好一把火……」
咚——「天乾燥,小心火燭!」
咚——「天乾燥,小心火燭!小心火燭!」
水商觀不同於平常的百姓家,用火的地方非常多,三個供奉神像的大殿都定時點著蠟燭、焚著香爐。晚上,禪房常常燈火通明,經文背不的道姑要罰抄上很多遍,因為一旦做道場和法事時經文背錯了,就會在香客面前出醜怪,影響水商觀的名譽。
每天夜裡,廚房會熄火上鎖,不過廚房后的過道上有一個磚頭壘起來的臨時灶臺。一般而言,子多多都有吃零的好,道姑也是子,不能免俗。這個簡陋的灶臺就是們搭起來的,誰了就在這裡烤個番薯,個餅子,煮碗麵線。
道觀夜間用火的地方也很多,在乾燥的秋天裡尤其危險。因此太善特別注意防火,夜裡安排了四班人流打更巡邏,時刻嚴盯著各的用火況。
「來人啊!快來人啊!走水啦——廚房走水啦——」
寂靜的夜裡突然響起一個尖利的聲,只用盞茶工夫就喚醒了道觀的所有人。道姑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披上一件外袍,端了臉盆就從屋裡衝出來。出來一看,果然見廚房後巷的上空濃煙滾滾,燒得「噼噼啪啪」作響,漸漸蔓延到周圍的四五個雜間。
太善披散著糟的灰發,罵道:「蠢貨,你們都死了?還不快給我救火!救火!」
道姑們不敢拖延,自己臉盆里有水的,直接往火場跑,盆里沒水的就四下里尋找水缸。可是有不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你踩了我的鞋子,我撞了的盆子,場面一團。太善見此景,氣得連連罵娘。
不多一會兒,那邊的火越燒越大了。太善咬一咬牙,舉起拂塵,對著作不利索的道姑一通敲,四斤六兩多的銅柄登時就砸傷了不人,嚇得所有人爭先恐後地跑向火場,連手裡的臉盆都扔了。
等跑到了廚房的後巷口,對著衝天的大火,七八十個道姑竟然只有四盆水,連一縷火苗都澆不滅。於是,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對著熱浪束手無策。
這時,空中突然出現了四道天神一般的影,對著下方的大火舞雙臂,片刻之後,火勢竟小了一半。
道姑們看得幾乎呆了,太善這才跑到巷口,氣吁吁地大罵:「娘的,你們還不快給老娘救火,養你們這群蠢豬……還不如養幾頭真的豬!」
一些道姑連忙七手八腳地把廚房的前門砸開了,找到皿,從水缸里舀出水救火。
更多的道姑還是癡癡地仰著頭,看著天上的影發獃。
火映亮了他們的面容,原來是段曉樓、廖之遠、陸江北和高絕四人。他們在大火上方結特殊的陣型,按照一定的次序流出手,向下方揮舞出陣陣驚人的掌風,不同於一般的自然之風,只能催旺火勢讓大火一發不可收拾,他們打出的掌風竟然可以滅火!
就這樣,上面刮大風,下面潑涼水,不多一會兒大火變小火,小火變火苗,火苗變黑煙,黑煙變焦土。
大火熄滅之後,段曉樓、高絕等四人從天而降,太善推開眾人小跑著迎上去,「撲通」一聲五投地,連續磕了幾個響頭,口中稱謝不止。
四人對了一眼,高絕面無表地問:「怎麼會突然走水?」
陸江北雙臂在前叉,圍著燒黑炭的灶臺走了一圈,說:「看來,是有人做完夜宵忘了熄火。」
廖之遠點點頭:「沒錯,你們看,這裡還有一個燒灰的地瓜呢。」
段曉樓大怒:「真是豈有此理,明知道有多位朝廷命在此下榻,你們還如此濫用火灶!如果燒傷了任何一名錦衛,就是掀了你的道觀也不夠賠的!」
陸江北看著跪在地上的太善,冷哼道:「爾乃當家師太,道觀走水,爾有失察之罪。如果找不到點火的元兇,本將就先摘了爾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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