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的眼底浮現出絕之。

　知道。

　老爺這是鐵了心了。

　該死的安！就知道老爺的弱點，讓老爺同，一句“我也是嫡長子”，喚起了老爺對眠的惻之心。

　“老爺，您去哪兒？”

　“去書房，給陛下寫折子。”

　唯沒有再管沈氏，轉離開了中庭。

　沈氏一臉難過，看著丈夫遠去的背影，心如刀割：“這就迫不及待地，去給眠請封世子了？那我的小崎怎麼辦？”

　當天傍晚。

　鎮國公決定讓眠襲爵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府里。

　自然也就傳到了崎的耳朵里。

　崎剛和狐朋狗友，出去賽馬歸來，一進門就聽到這個噩耗，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母親，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好了讓我襲爵麼，為我請封世子麼？”

　崎今年十四歲。

　個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材偏瘦，樣貌和沈氏頗為相似，五致，但是眉眼寡淡。穿著一襲深青的長袍，狐裘披風，梳著高馬尾，頗有幾分意氣風發年郎的模樣。

　沈氏一看到小兒子，立刻撲上去抱著哭了一場：“對不住小崎，是娘親無能。安回來了，花言巧語，說了你父親更換襲爵人選。”

　崎的臉黑了：“那個下堂棄婦？回來干什麼？一回來就壞我好事！”

　他和一樣。

　都十分厭惡安。

　沈氏抹著眼淚：“安說廢嫡長立次，皇上都不敢這麼做，你父親就慫了。”

　崎氣壞了，破口大罵：“和胤王和離，已經讓鎮國公府的臉丟盡了，還攛掇襲爵之事，以為是誰？一個棄婦罷了！國公府的世子，只能是我崎！這個家，不管是爵位還是財產，只能我崎來繼承！”

　年和他的親娘一樣，野心。

　他年過過苦日子，曾經是養在外頭的私生子，沒名沒分。他夠了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沒名沒分的苦日子，他要做下一任鎮國公！

　“小崎，你父親，似乎是鐵了心了。”

　沈氏心疼兒子，直嘆氣。

　崎看到了母親臉上可怕的五指印，便明白了：“是父親打的麼？”

　沈氏點頭：“你暫時別去找他，省得了霉頭。”

　怕兒子說了什麼老爺不聽的，也會挨打。

　唯喜歡手的。

　崎深吸了一口氣，又猛灌了一杯涼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現在怎麼辦？父親那邊暫時是行不通了，實在不行的話，就對眠下手吧，讓他永遠消失！”

　年的眼底，浮現出嗜的狠。

　沈氏驚訝：“你要做什麼？”

　崎的角，勾起一抹冷笑，神狠：“只要他消失了，這鎮國公府，我就是嫡長子了，這爵位還是得我來繼承。”

　沈氏沉默了一會兒。

　而后也狠下了心來：“倒也不失為一個法子。不過現在安寸步不離地守著眠，看得太了，恐怕沒什麼下手的機會。”

　崎勾：“可以下毒。”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

　打開之后，是白半明的末。

　沈氏問道：“這是什麼？看著有點兒像是寒食散。”

　崎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寒食散，是今日東南水師提督公子，給我的好，效果比寒食散強了幾十倍，而且還添加了赴極樂之巔的特殊分，只需要一點點，就能立刻上癮，秦樓楚館里的客人喜歡用，而且永遠無法戒斷！”

　沈氏皺眉：“這東南水師提督的公子，怎麼總是整這些邪門件兒？小崎，你還是不要和他深了。”

　“娘親可別這麼說。”

　崎想也不想地拒絕，“如果不是東南水師提督的公子，眠也不會從國子監開除，他敵視眠，那就是我的盟友。而且他父親的勢力，也不比三叔弱多，坐擁二十萬水師，同為四柱國。”

　沈氏一聽，立刻改了態度：“那你與他好好結，眠背后有武嚴侯支持，你也得有靠山。”

　崎就是輸在出上。

　沒有靠山。

　那就自己結！

　崎著那一包藥，道：“而且，東南水師提督和岑王好。日后，本世子做了岑王的小舅子，與他們肯定更親厚了。”

　沒錯。

　他在外面，和那群世家公子、貴勛子弟結的時候，都是以鎮國公府世子的份自居的。

　也正是因了這一層份，那些人才對他高看一眼。

　若是爵位被眠襲了，眠了世子，那他這就真真是在朋友面前徹底沒臉了！

　沈氏問道：“你準備用這幾十倍藥的寒食散，控制眠麼？”

　“沒錯。”

　崎點頭，“這藥一沾，就戒不掉。而且會強烈助興，想辦法父親新納的那個侍妾，引到眠屋里。”

　沈氏眼前一亮：“妙計啊！”

　唯最近剛剛收房了一個侍妾，年輕又漂亮，才十八歲，不是這種三十好幾的人，所能夠比的。

　唯以前經常去房里，自從收了那個侍妾，已經連續兩個月，沒與同房了。

　“男人最忍不了的，就是綠帽子了。”崎冷笑著，“我就不相信，讓眠睡了父親新寵的侍妾，父親還能讓他襲爵？爵位丟了，藥又上癮，不出半年，就能徹底耗死。”

　此計，不可謂不毒。

　*。*。*

　三日后。

　眠正式封了國公府世子。

　陛下準了。

　安照顧了眠三日。

　抗蛇毒清，打了兩管。

　此外，還給他輸打吊瓶。

　到底是十五歲的年，素質很強，才三日的功夫，眠就已經恢復了些元氣，已經能夠下床，走個幾分鐘了。

　“還筋麼？”

　“不怎麼了，長姐的針法特別好。”眠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姐姐，臉上掛著笑容，了個不折不扣的姐控。

　“那被咬傷的手臂還疼麼？”

　“疼。”

　眠如實回答，“尤其是夜里，有時候會疼醒。”

　安沉聲道：“蛇毒雖然清除了，但是傷了你手臂的神經。神經要恢復，還需要半月左右。這半個月，你且忍忍。”

　“姐，有止痛藥麼？”

　“止痛藥不能常吃！”

　安的臉，陡然間嚴厲了起來，“阿眠，你一定要牢記在心里，不管是任何形式的止痛藥，只要能迅速隔絕你的疼痛，那麼，它就一定是阿片類藥，有強烈的癮，會毀了你一輩子！”

　“阿……阿片是什麼？”

　眠不理解。

　但是看姐姐那個嚴肅的神，直覺告訴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安不能用21世紀的藥理學觀點，跟弟弟解釋，想了想，就換了個說法：“類似于寒食散那種。”

　頓了下，認真地問道，“你服用過寒食散麼？我之前見澤王買過寒食散，他說京都里，許多世家公子，都吸食那玩意兒。”

　眠乖巧地搖頭：“沒有。”

　安放心了：“那便好，記住，以后也不許用。”

　一個婢走上來。

　恭敬地行了一禮。

　“大小姐，胡姨娘來探世子。在門外求見。”

　“胡姨娘？”安對這個詞匯，很陌生。

　“就是國公爺最近新收房的那個侍妾，姓胡。”

　安明白了。

　眠一聲輕笑，眉宇之間有嘲弄：“以前，倒是不見他們主來探我。最近，因為長姐護著我，幫我搶回了爵位，他們就一個個蜂擁而來。”

　安也有些厭煩：“上午二叔公帶著二房一大家子來了，中午太夫人差人送來了燕窩，傍晚這會兒，父親的一個侍妾又來。”

　病人修養，也是需要安靜的。

　這樣跟趕集似的，打擾阿眠，鎮國公府的這些人，也就是看阿眠了國公府世子，才過來結討好。

　眠定定地看著：“如果沒有長姐，他們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他這個世子之位。

　是長姐替他博來的！

　安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鎮國公府也不外乎如是，兩百多口人，一個個明得跟猴兒似的，誰得勢就結誰。”

　旁邊那個通報的丫鬟，名桑桑，是在眠的院子里，伺候了好幾年的。

　桑桑問道：“那，還讓胡姨娘進來麼？”

　眠回絕道：“就說我歇下了。”

　他疲于應付。

　桑桑猶豫了下，提醒道：“可是世子、大小姐，奴婢聽說，這位胡姨娘和公爵夫人關系很差，也正得國公爺的寵，好幾次把夫人給氣得砸東西。胡姨娘主來見您，可能是來投誠的。”

　眠想了想：“那讓進來吧。”

　桑桑點頭稱是，轉去了門外。

　安眸微瞇，看著桑桑遠去的背影，忽然間說了一句：“你的婢，倒是個話多的。”

　眠愣了下：“長姐覺得太多了麼？”

　安點頭。

　眠道：“從我十歲起，桑桑就是我院中的婢了，素日里還忠心的。”

　桑桑把胡姨娘給引了過來。

　那的確是一個明艷人的子，年歲和安相差無幾，穿著的衫子，襦是白的，頭上簪著金銀珠花，眉宇之間，自帶一態。

　“拜見世子。”

　胡姨娘很懂禮數，跪下了。

　再得寵，歸結底，也只是個侍妾，是奴。在正房嫡系的繼承者面前，只有低頭的份兒。

　“不必多禮，深秋地上涼，胡姨娘起來吧。”

　眠斜倚在病榻邊上。

　胡姨娘自然是千恩萬謝，微笑著起：“多謝世子。”轉而又看向一旁的安，福了福子，“大小姐萬安。”

　安倒是有些詫異了。

　和離回來之后，這位胡姨娘，倒是第一個主跟行禮問安的。

　鎮國公府的其他人見，基本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把當失寵的棄婦。

　“聽聞世子殿下中了毒，子不大好，這是妾家鄉的特產金銀花茶，可清熱解毒。”胡姨娘遞上來一包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麼貴重茶，鄉野之，讓世子和大小姐見笑了。”

　安勾道：“有心了。”

　金銀花，確實對有好。

　適合阿眠喝。

　胡姨娘又說了會子吉祥話，并且字里行間，出，愿意幫助世子對付沈氏那娘三個的意思。

　“大小姐，實不相瞞，我子不好，曾經被公爵夫人灌了一碗虎狼之藥，腹痛七日、流了很多，大夫診斷說，我這輩子很難有孩子了。”

　胡姨娘就紅了眼眶，“我有心上人的，家里欠了債才被賣了，本來就沒打算給老爺留子嗣，何至于如此？”

　安詫異地看著忽然又對著自己跪下的胡姨娘。

　“大小姐，這鎮國公府，只有您對付得了公爵夫人。懇請大小姐垂憐！”

　說著。

　胡姨娘又對著安磕了個頭，“胡雅愿為大小姐驅使。”

　眠驚呆了。

　他忽然明白過來，這胡姨娘不是為了結他這個世子來的，也不是為了向世子投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長姐！

　安深深地看了一眼，沒有立刻表態。

　胡姨娘抬起頭，眼眶里蓄著淚：“妾不求名分，不求財，只想報仇。我相信大小姐有這個能力，世子在您回來之前，在府中過得多落魄，您一回來況立刻就逆轉了。”

　暮爬上窗欞。

　投下剪影。

　燈花明滅。

　安微微勾：“你起來吧，不要跪著，子宮過重創的人，不得寒。”

　胡姨娘大喜，明白大小姐這個態度，事了一半。

　“多謝大小姐！”

　桌子上。

　有一只金貔貅纏香爐。

　有裊裊檀香，自爐中升起。

　安和胡姨娘聊天，了解到不關于沈氏、、崎的小，比如，崎年紀不大，但是從十三歲開始，就開始玩弄府中婢，在嫁去胤王府的這段時間里，玩了十幾個婢；比如，沈氏管理鎮國公府的幾個莊子，全部都虧了錢，拆東墻補西墻；比如，厭惡小貓、小狗，曾經親手掐死了管家養的狗。

　這一聊，就聊了小半個時辰。

　“世子、大小姐，奴婢來換檀香，香爐里的應是燃盡了。”

　婢桑桑捧著一塊新的香，走室。

　見有人進來，胡姨娘立刻閉上了。

　安眸微瞇：“誰讓你進來的？”

　桑桑垂首：“回稟大小姐，世子爺喜歡檀香，奴婢每天這個時候，都會進來換香。”

　打開金貔貅香爐。

　把一塊新的香，放其中。

　準備點燃。

　“慢著。”

　安扣住了桑桑想要點香的手，“你這香哪來的？”

　有些不對勁。

　是白的。

　桑桑的眼底，有一閃而逝的驚惶，但很快就掩飾下去了：“是府中領的，老爺、幾位叔公，房里也分到了。”

　“普通的檀香，是淺棕，而你這香是白半明。”

　安目銳利。

　手上稍稍用力。

　白半明的“檀香”，被碾碎了白末，呈晶狀。

　拈了一點，放在鼻端，輕嗅了下，瞬間變：“鶯粟花的味道。”

　“你個賤婢，敢害世子？！”

　安怒不可遏。

　面沉，手如鷹爪，死死地扣住了桑桑的脖子，像提著小一樣，直接就把提著雙腳離地。

　桑桑滿臉驚恐：“奴……奴婢……”

　被掐得幾乎眼白都出來了。

　不能呼吸了。

　“奴婢不知道，什麼鶯粟花……咳咳咳。”

　“長姐，怎麼回事？”

　“在香里下了毒，是癮藥，想害你命。”安是知道，名門宅邸之，腌臜齷齪之事多，卻不曾想，對方竟然這般囂張。

　“嗚嗚，奴婢真的不知，世子爺救命。”

　桑桑開始哭。

　“是誰在背后指使的？”

　“沒有人指使。”桑桑咬牙，還在死撐。

　“吃下去。”

　安半點不留，把那一團碾碎的“香”，白末，往桑桑的里灌。

　“不……不要！”

　桑桑開始躲閃。

　拼命搖頭。

　“我不吃！我不吃！是崎……爺……嗚！

　白半明的冰晶，一部分灑落在的服、臉上。

　“哦，是崎啊。”

　安冷笑著，“讓我猜一猜，你該不會就是，曾經被崎玩弄過的婢之一吧。”

　照顧了弟弟好幾年的婢，被崎給睡了。

　睡了之后，背叛了阿眠，甚至還敢往阿眠平日里用的檀香里，下鶯粟花。

　真是找死！

　眠極為震驚：“桑桑，你……你太讓我失了。”

　年有一種被狠狠背叛了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