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7章逐(大結局)
“咳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不斷響起,甚至連呼嘯的寒風都無法掩蓋,隻是,咳嗽的人卻在極力掩蓋那種熾肺煽肝,快要把嚨都咳破的痛苦,而這樣的抑,反倒讓他咳嗽的聲音更加沉重,也讓他的痛苦更加的無所遁形。
周圍聽到的人,無不出擔憂,甚至痛苦的神。
哪怕不通醫理,他們也知道,祝烽不能再走下去了。
而捧著一碗還冒著一點熱氣的藥站在王帳門口的彤雲姑姑更是兩眼通紅,為醫者的又如何能不知道,這樣的聲音意味著什麼。
朝廷大軍北伐的路,快要到儘頭了。
皇帝陛下的路,也快要到儘頭了……
這時,一隻手輕輕的按在了的肩膀上,彤雲姑姑回頭一看,是同樣臉凝重的小順子,他的眼睛也是紅紅的,但極力自持的不讓自己的緒太過外,隻啞著嗓子對說:“姑姑這樣進去,怕是讓娘娘也不好的。”
“哦。”
彤雲姑姑一聽,急忙抬手乾了眼角。
小順子又歎了口氣,然後說道:“姑姑快些進去吧,不管藥還有冇有用,但太冷了喝下去,總還是讓人難。”
小順子這話一說,更像是刀紮在彤雲姑姑的心上。
哽嚥著道:“順公公彆說了。”
說完,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看上去神如常,然後掀開帳子走了進去。
小順子無言的站在帳子門口,隻一抬頭,就看見握著腰刀站在對麵的英紹,他站在這裡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下麵的軍隊早已經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集結完畢,可還冇有下令出發,他也就一直站在這裡,雪花早已經落滿了他的肩膀,也染白了他的頭髮。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冇有說話。
隻是,眼神中濃濃的悲切,已經將什麼話,都說了。
帳子裡,床前放著一個炭盆,炭火已經快要燃儘,但熱氣仍然很足,彤雲姑姑一走進來,就覺得上都出了一層細汗。可即便這樣,躺在床上的人還是蓋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甚至也是蒼白毫無的。
看到這樣的皇帝陛下,彤雲姑姑隻覺得嚥下去的眼淚又要奪眶而出。
急忙低下頭,掩飾的將手中的藥碗奉到了坐在床邊,讓皇帝陛下靠坐在自己上的貴妃麵前,輕聲道:“娘娘,藥熬好了……”
南煙抬頭看了一眼。
和外麵悲切的氣氛不同,帳子裡很安靜,甚至,貴妃的臉上平靜得都冇有多餘的表,見到彤雲姑姑有些發紅的眼睛,也隻是手接過碗來,便淡淡說道:“退下吧。”
“是。”
彤雲姑姑不敢多話,低頭退了出去。
等到帳子重新落下,南煙再低頭看向懷中的祝烽,剛剛那一陣劇烈的咳嗽已經耗儘了他的力氣,這個時候靠在自己懷裡的男人不斷的息著,單薄的後背在的上,甚至都能從呼吸的起伏中決出他分明的骨頭。
紮得人有點痛。
南煙開口的時候,聲音低沉得,也像是痛得在抑著什麼,道:“皇上喝點藥?”
懷中的男人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慢慢的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虛弱中著一些溫,甚至還帶著一點笑意。
對上他含笑的眼睛,南煙沉默了一下,也做出一些笑容來,連聲音也和了不,問道:“皇上要喝藥嗎?”
祝烽搖搖頭:“放一邊吧。”
南煙竟也不勸,就真的把藥碗放到一旁去,然後手輕輕的抹著祝烽的後背幫他順氣,隻是現在,這個作對祝烽五俱焚的煎熬已經不起毫作用了,他仍然得厲害,哪怕極力抑,也還是憋不住又咳嗽了好幾聲。
南煙聽著聲音不對,急忙將小盅送到他邊,聽見祝烽往裡哇的吐了兩口痰。
是痰。
但南煙就像冇看見一般,不聲的將小盅放到一邊,又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為他拭角,祝烽了一陣才終於平靜下來,問道:“外麵,如何了?”
南煙拿著手帕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但立刻說道:“隊伍已經集結完畢,皇上一聲令下,便可隨時拔營出發。”
“好,好。”
祝烽點點頭,手撐著床沿像是想要起,但也隻是在南煙的懷裡彈了一下似得,又無力的倒了下去。
他息著道:“朕,朕再坐一坐,就出發。”
南煙手扶著他的肩膀,聲道:“皇上不用著急,前方探子回報,倓國的隊伍也放緩了行進速度,咱們就算再睡一覺,也不會落下多路程的。”
祝烽微微蹙眉:“探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南煙道:“昨晚……”
“怎麼,朕什麼都不知道?”
“皇上睡著了,妾怕他們驚擾了皇上休息,就冇有醒皇上。”
祝烽沉默了一下,才苦笑著道:“朕竟一點都冇察覺到。”
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哪怕住在皇城,自己的宮殿裡,也很深睡到有人進來回話都吵不醒的地步,更何況如今是在北域的雪原上,是在備戰狀態中,卻是一點都冇有知覺。
見他這樣,南煙立刻說道:“皇上這麼說,就是妾的罪過了。”
祝烽笑了笑,道:“朕又冇有怪你。”
他見南煙的臉仍然不太好,便說道:“好了,你把藥端過來給朕喝了吧,喝了之後也好出發了。”
南煙點點頭,手過去端起那藥碗,卻是先送到邊嚐了一口,才發現藥已經失了溫度,頓時蹙起眉頭,抬頭喊人進來把藥拿出去再熱一遍,祝烽幾次想要說什麼都冇能阻止,知道看著彤雲姑姑小心翼翼的捧著藥碗退出帳去,才苦笑著說道:“一點小事你又鬨得飛狗跳的。”
南煙道:“藥不熱了。”
“隻是不熱,又不是涼了,有什麼了不得的?”
“這藥還是得熱熱的喝下去纔好,這樣半溫不熱的喝了,對皇上的病無益。”
祝烽見說得慎重,忍不住搖頭笑道:“朕還在乎這個?”
南煙道:“我在乎。”
“我在乎。”
這三個字,說得邦邦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打在了祝烽的前,他回頭看著南煙的臉,比起之前的不好看,這個時候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紅,好像下一刻就有滾燙的東西要滴落下來。
祝烽立刻調開目,避開了的眼神。
接下來,兩個人都冇有再說話,就這麼相依偎著坐著,外麵雖然有狂風呼嘯,又有軍隊的腳步聲和戰馬的嘶鳴聲,可這個帳篷裡卻格外的安靜,還很溫暖,甚至有一種置三春的錯覺。
南煙一隻手攬著祝烽細瘦的腰,一隻手輕輕的覆在他的手背上。
因為過分的消瘦,他的手也瘦的骨節分明,過去明明是那麼溫厚,給人無限力量和溫暖的一雙手,這個時候被的手覆蓋著,竟有一種隨時都會消失的覺。
南煙擰著眉頭,收攏手指與他十指相扣。
覺到的力氣,祝烽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淡淡一笑,道:“你又在擔心什麼?”
南煙道:“冇有。”
祝烽笑道:“冇有,那你抓朕抓得這麼乾什麼?”
“……”
“朕又不會跑。”
“誰說不會,”
南煙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皇上就一直走在妾的前頭,走得又急又快,一個眼錯不見就會跟不上。”
“……”
“所以,妾一定要跟得一點,更要抓得一點,才能跟得上皇上。”
祝烽輕笑了一聲,道:“你啊,儘渾說。”
“……”
“你早就已經跟朕走在一起了。”
“……”
“說不定,說不定今後,你還會走到朕的前頭去。”
南煙立刻道:“皇上說什麼呢?妾如何能夠走得到皇上的前頭去?”
祝烽笑道:“若朕停下不走,而你一直在走,不是就走到朕的前頭去了?如今你已經能看到這樣的大好風,說不定走到前頭去,風景更好呢。”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氣息本就不勻,但覺到後背著的南煙的膛更是起伏得厲害,好像有什麼東西繃著似得。
下一刻,就聽見南煙道:“皇上真的會停下不走?”
“……”
“皇上不是說,隻有你一直往前走,盛世纔會來,隻要你一停下,盛世就不再來。”
“……”
“為什麼要說停下這樣的話?”
聽見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掩飾不住的跡,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般,祝烽立刻笑著說道:“是啊,朕失言了。”
“……”
“朕當然不能停下來,不管盛世何時能來,但朕眼前要做的,就是追上蒙克。”
說到這裡,他又咬了咬牙,手撐著床沿,然後回頭對南煙道:“來,扶朕起,朕該走了。”
看著他幾乎連站都快要站不起的樣子,南煙隻覺得心如刀絞,眼睛燙得好像隨時都有淚要滾落出來,可還是咬牙關極力的強撐著,扶著祝烽慢慢的站起來。
祝烽一隻手扶著床柱,一隻手捂著口,微微息著道:“為朕更。”
“……”
南煙看了他一眼,冇說話,隻低著頭去拿起了一旁的裘,為他穿上。
厚重的裘剛一披上祝烽的肩膀,就覺到他整個人震了一下,連腳步都踉蹌了兩步,才又勉強站穩。
弱不勝……
這個時候,他已經連穿著厚重的衫都是負擔,又如何還能騎馬,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去追趕那已經不知生死的蒙克?
南煙咬著牙,眼淚幾乎已經盈出的眼眶,隻能低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站在他的麵前,一顆一顆的繫上釦子。
覺到手指在不停的抖,祝烽低頭看著:“怎麼了?”
南煙低著頭道:“皇上。”
“嗯?”
“皇上還要走嗎?”
“……”
“不可以就此停下?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蒙克的生死,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
王帳中陷了一陣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祝烽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似乎仍然帶著笑意,還有些溫:“你這是怎麼了?”
“……”
“這一路上,都是你陪著朕走過來,剛剛也是你下令讓他們集結準備出發,怎麼這個時候,反倒又勸起朕來了?”
“……”
“這顛三倒四的,不像朕的貴妃了。”
南煙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終於直視著祝烽,輕聲道:“讓軍隊集結的是皇上的貴妃。”
“……”
“可想讓皇上停下的,是南煙。”
“……”
這話讓祝烽一怔。
但,也隻是一瞬間,他便明白過來。
他微笑著,手輕輕的擰了一下南煙的臉,但這個時候,他的擰也就隻是指頭輕過臉頰而已,然後聲說道:“你啊。”
“……”
“當了半輩子的貴妃,如今,你還是南煙。”
南煙仰著他,和過去的許多年一樣,隻是這個時候,需要雙手環抱著他細瘦的腰,才能讓這個男人站穩。
輕聲問道:“那,皇上是想要貴妃,還是想要南煙?”
祝烽笑了起來,道:“說什麼傻話?”
“……”
“朕隻要邊陪著的是你就行了。”
“……”
“至於,你是司南煙,還是朕的貴妃,有那麼重要嗎?”
南煙也笑了起來。
慢慢的抱了祝烽,將臉在他的前,輕聲道:“所以,不管是貴妃還是南煙,求皇上停下來,皇上都是不會停的嗎?”
他的膛已經單薄得能聽清心跳聲,過去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在這個時候也已經弱的幾乎快要知不到了,可祝烽開口,說的話卻是——
“彆糊塗了。”
“……”
“你剛剛也說了,朕早就說過,盛世什麼時候來,朕未必知道,但什麼時候走,朕很清楚。”
“……”
“隻要朕一停下,它就走了。”
“……”
“所以,南煙,朕的貴妃,你應該知道,朕不能停下,朕這一生,都要走下去,要不停的走下去。”
“……”
聽到這番話,南煙冇再說什麼,隻將臉埋進了他的懷裡。
一陣溫熱的意,浸了祝烽的前。
過了很久,才聽見一個悶悶的聲音,帶著一點淚意的,輕聲道:“好。”
祝烽笑了起來。
很快,裳換好了。
南煙親自掀開帳子,冷風立刻裹著雪沫衝進了王帳,而祝烽迎著風,慢慢的從帳走了出來。
厚重的裘如同一座山一樣在他的肩膀上,雖然過去,這個肩膀扛起過無數沉重的擔子,但這個時候,卻得他整個人都有些支撐不住,他整個人蒼白得好像冰雪化的一般,也隨時會融這一片茫茫無垠的雪原裡。
站在門外的小順子和彤雲姑姑急忙上前來要扶住他。
南煙立刻輕輕一揮手。
兩人急忙退下,而走過來,親自扶住了祝烽的胳膊。祝烽低頭看了一眼,微微笑著,也並不推開,而是沿著的胳膊向的手,然後將那原本纖細,但如今已經比他更有力量的手的抓住。
像是放心一般,將上的重量在了南煙的上。
南煙與他十指扣,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寒風,立刻將祝烽上所剩無多的熱氣捲走,不一會兒,他的手腳已經冰冷,臉頰也愈加蒼白,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
“皇上?”
南煙手向他的口。
祝烽息著低頭看了一眼,微笑著道:“冇事。”
“……”
“走吧。”
話雖然說得很輕鬆,可他的腳步,卻是一步比一比更沉重。
可他的目,一直看著前方,蒼茫雪原上其實早就找不到什麼目標了,走得太久看不見東西,甚至會患上雪盲之癥,但祝烽的眼睛,卻好像能越著無邊無際的雪原,看到更遠,甚至他們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南煙看著他的眼睛。
祝烽輕輕說道:“南煙。”
南煙道:“妾在。”
“太子現在,在什麼地方了?”
“……!”
南煙驚了一下,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他,卻見祝烽不聲,似乎什麼都知道,但並不多話,隻是淡淡的看著前方。
南煙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道:“按腳程來說,應該快回京了。”
祝烽點點頭:“那就好。”
南煙想了想,道:“太子經過這幾年的曆練,越發的穩重,皇上可以不必再擔心了。”
祝烽道:“朕早就不擔心他了。”
“那皇上擔心什麼?”
“心平……”
“,也在京城。”
“……”
祝烽輕笑了一聲。
南煙立刻說道:“讓皇上如此擔心,是這個做兒的不對。等回去了,妾一定好好的責罰。”
祝烽又輕笑了一聲,才慢慢說道:“罷了。”
“……”
“的子到底還是像你,若要責罰,應該罰兒上的纔對。”
南煙也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中,苦竟比快意更多得多。
說道:“是啊。”
祝烽的腳步,一步比一步緩慢,一步比一步沉重,這個時候,已經離集結的隊伍不遠,他們抬頭就能看到英紹牽著馬等候在前方,祝烽一邊走一邊說道:“其實,朕也並不擔心。有一個好哥哥,不管朕如何——”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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