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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滴水·屍案調查科系列》 第一案 嗜血賭局

見眾人盯著骰盅拭目以待,荷將3顆驗視完畢的骰子放進了自搖骰

骰盅先是順時針數圈,接著逆時針數圈,接著又順時針數圈,如此反覆多次,最終才停了下來。見機停止運轉,荷在眾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打開了蓋子。

「232,7點。」

「潘子!真是7點!」張潘還沒說話,王建港卻率先喊了出來。

「港哥,這才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面。」張潘自信地抹了一把鼻尖,接著出500元拍在了「9點」的位置上。

就在一群人還在對張潘持懷疑態度時,荷報出了點數:「234,9點。」

「潘子,9點,贏了,我們贏了!」站在一旁的王建港興得有些失態。

張潘收了賭桌上的現金,一把將王建港拽出門外。

「哎,怎麼不玩了?今天咱們運氣這麼好。」

「押寶贏得太,咱們換個玩。」張潘雖上這麼說,可他心裏清楚,他這次的主要目標是挖個坑把王建港給埋了,如果他再玩下去,周圍的賭客跟著下注,倒霉的就是賭場老闆丁勝,既然目的達到,就要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潘子,接下來玩啥?」王建港手裏握著張潘遞來的1500元錢,心理防線接近坍塌。

「港哥,咱們現在刨去本金贏了2000多元,要不要去高級廳玩一把?」

「牌九,那玩意兒輸贏可大了去了。」

「嘿,『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咱就玩一把,贏了轉頭就走。」

,聽你的,反正贏的錢輸了也不心疼。」

得到王建港的首肯,張潘把錢疊一摞在手裏使勁兒地摔了摔:「港哥,你信不信,一會兒咱們出來,就得用錢袋子裝了。」

王建港笑得忘乎所以:「在賭場里玩了那麼久,還沒見過高級廳是啥樣的,你就別嘚瑟了,趕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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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潘「嘿嘿」一笑,帶著王建港來到了一間裝修豪華的包房

「咦,怎麼沒人啊?」王建港正在疑之際,一名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從後門走了進來:「高級廳並不是天天都有人來,說吧,你們要玩什麼?」

王建港沒敢言語,而是轉頭看了一眼邊的張潘。

張潘:「我們就2500元錢,有什麼玩法可以一把定輸贏?」

「一把定輸贏?夠刺激,我喜歡。」

張潘:「說吧,怎麼個玩法?」

「玩法很多,撲克、牌九、押寶,場子裏有的,你都可以挑。」

張潘略微思索一番:「那就撲克吧,詐金花。」

對方道了一聲「可以」,接著從後掏出一副嶄新的撲克到張潘手裏:「請驗牌。」

張潘當著王建港的面,指了指撲克上的防偽噴條:「是新的,沒有被撕開過,行,就用這副。」

男子點點頭,將袖子擼起,快速地將撲克洗了一遍,隨後按照規矩,他將洗好的撲克遞給了張潘,由張潘再洗一次。一切準備就緒,男子一把將撲克鋪了弧形。「挑3張,您先請。」

張潘屏息凝神,仔細地觀察撲克背面的花紋,站在一旁的王建港,額頭微微滲出了汗珠。

說時遲,那時快,張潘瞅準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出3張抓在手中。這速度快到連站在一邊的王建港也沒看清到底是什麼花

見張潘已把紙牌在面前,男子也小心翼翼地出3張。

雙方牌結束,剩下的撲克被收在一邊,男子率先亮牌:「3個6,豹子。」

當王建港看到「3個6」時,就覺今天晚上算是白來了,可就在他對勝算不抱任何希時,張潘卻角一揚,摔出了底牌:「巧了,都是豹子,不過我的可是金錢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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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呀,3個A,潘子,你揭的是3個A,5倍賠率,咱們贏大發了!」

張潘愜意地叼起煙,很囂張地對男子說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拿錢去!」

男子恭敬地道了句「請稍等」,接著朝頭頂的錄像機打了個手勢。

張潘此次一共贏得12500元,加上本金,剛好是15000元。為了表示自己的赤膽忠心,張潘剛一拿到現金,就點了9000元給王建港。

「潘子,多了,多了,給我8000元就行了。」

張潘沖王建港使了個眼神,接著低語道:「哥,你就收著吧,咱有了技,以後這都是小錢,沒必要斤斤計較。」

王建港看著手裏的真金白銀,哪裏還會對張潘有半點兒疑心。

自從那晚之後,王建港算是咬住了張潘的魚鈎。喜歡釣魚的人都清楚,要想釣大魚,不能用蠻力,必須等魚在水裏撲騰得沒勁兒了,再一把將魚甩上岸,所以張潘很有耐心。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張潘似乎變了一個人,不管王建港怎麼勸,他就是不願再踏進賭場半步。張潘還總是教育對方,賭博這東西,要適可而止,千萬不能陷進去,否則肯定是家破人亡。王建港不信邪,揣著那9000元意外之財,天天鑽賭場,結果沒出一個月,9000元輸得本無歸。

這一天,王建港下工時把張潘進了牆角:「我說潘子,你能不能把賭錢的給我?」

「港哥,我不是告訴你口訣了嗎?」

「屁,我就是按照你口訣來的,上次贏的9000元輸得一都不剩了。」

「那不能怪我,只能怪你悟不好。」

「得得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悟好,怎麼不出手了?贏一次就了?」

「港哥,我跟你說過多次了,不是慫,是時機不。」

「時機不?賭錢還要等時機?這從何說起?」

張潘見拗不過對方,一副要掏心掏肺的模樣:「港哥,跟你這麼說吧,技我是有,但是咱們一次贏太多,很容易被人盯上,所以不能去得太頻繁,否則有命贏,沒命花啊。」

聽張潘這麼一說,王建港恍然大悟:「說得有道理啊,那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應該可以出手了吧?」

張潘面:「現在出手也不是不行,可我的錢都被親戚借走治病了,你的又全輸了,咱們沒本錢啊。」

「嘿,我當因為什麼呢,要錢,我家裏有啊。」

「有多?」

「錢都在我媳婦手裏拿著,多了不講,幾千元錢還是能拿出來的。」

「咱這次要玩,就玩一把大的,2萬元錢有嗎?」

「2萬?」

「對,2萬。」

「有是有,但是勝算有多大?」

「港哥,我的技你還不相信?」

「這……」王建港還是有些猶豫,2萬元錢他是能拿出來,但這錢是他將來留給兒子的。村裏早就傳言,小煤窯估計很快就要被關停,分紅也不知道還能拿多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錢要是真的輸了,就等於絕了兒子的後路。

「怎麼,不信我?」張潘掐掉上的煙,語氣有些冰冷,「不信我那就算了!」

王建港見狀,一腳攔在張潘面前:「你等著,我給你取錢去!」

十九

鎖頭村在發現煤礦之前,是個地地道道的窮鄉僻壤,對從小吃苦長大的李雪來說,是無比珍惜現在的富足生活。本以為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可誰曾想,那個老實的丈夫,竟然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而且聽同村人說,有人經常見到王建港在賭場里一擲千金,有時候一晚上輸幾百元錢。

李雪起初本不信,可最近一段時間丈夫的表現,讓傳言變了現實。在李雪的問下,王建港並沒有瞞。他認為自己出去賭,並沒有花家裏一分錢,不必小題大做。而李雪堅持認為,一旦男人染上賭癮,不管輸贏,這個家便已經開始搖搖墜。

賭博這件事,兩人各執一詞,王建港是個直子,稍有不快,就容易大肝火。最近的半個月,夫妻二人不知為此吵鬧了多次。

「老婆,把鐵盒裏的錢拿給我!」王建港一進門便興沖沖地說道。

李雪把還帶有泡沫的服使勁兒摔進水池:「你敢鐵盒試試!那可是給兒子留的錢,誰也不能!」

王建港不以為然,走進屋裏抱起剛上小學二年級的王滿:「兒子,你的錢爸爸先用一下,過了今天晚上,雙倍還給你好不好?」

「爹,你不是說,我拿了獎狀,你就不賭了嗎?你看牆上。」王滿氣地指著剛被李雪裱上牆的獎狀。

王建港瞇起眼睛讀出了聲:「『三好學生,王滿』。我的寶貝兒子,你可真給爹長臉,好,爹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等今天晚上爹贏了錢,以後再也不踏進賭場半步。」

李雪擋在王建港面前:「我不管你要幹什麼,兒子的錢你休想!」

王建港一把將李雪推倒在地:「老娘們兒,你懂個屁,給我起開!」

李雪過門時,王建港是一貧如洗,鐵盒裏的2萬元錢,是這個家辛苦半輩子的積蓄,村裏的分紅越來越,如果這個錢被輸掉,就等於輸掉了這個家的未來。

面對王建港的執拗,李雪拚命阻止,可一個弱子,何嘗是一個壯丁的對手。幾次推搡之後,王建港還是奪走了那個鐵盒。

晚上10點,張潘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王建港,按照計劃,今天晚上將是張潘苦等的「殺戮時刻」。

高級賭廳,依舊是「詐金花」。王建港的2萬元被分了10份,每次下注2000元。

開局的幾次,張潘信心十足,不一會兒便把本金翻了一番,就在王建港著急想收手時,卻遭到了張潘的拒絕,他以手氣正旺為由,勸說王建港繼續下注。

可接下來的賭局,卻沒有像之前那樣順風順水,2000元,4000元,6000元,8000元,每一局的賭資都在翻倍,可贏到手的錢卻越來越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響起了鳴,賭場里的人再也沒有迎客時的和善,一位文男拿出了一份欠款合同,合同金額的部分寫著一行楷書:「欠款捌拾萬元」。

此時的王建港已哭無淚,按照他與張潘的約定,這80萬他必須償還其中的一半。連2萬元都要攢半輩子的王建港,就算是把自己給賣了也不可能湊齊這麼多錢,然而雪上加霜的是,他們借的還是利滾利的「爪子錢」。

張潘和王建港在迫下籤下了借款合同,還款期限為一個月,否則後果自負。

王建港剛踏出賭場大門,便朝張潘臉上揮了一拳:「你不是說你穩贏的嗎?錢呢,你告訴我錢呢?」

張潘也不甘示弱,一把揪住了對方的領:「王建港,你還問我,要不是你天天糾纏我,我能來賭?欠錢的又不是你一個人,我也背了40萬!」

被這麼一罵,王建港的怒氣被澆了大半,他回想起這一個月來自己的德行,確實也不能把責任全推到張潘上,於是他心平氣和地說:「你說,下一步該怎麼辦?這錢,我們咋還?」

「還能咋還,先去借,能借多是多,我倒還好,兒一條,可你有老婆孩子,如果不還錢,那些高利貸主可是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王建港彷彿被擊中了肋:「潘子,你說什麼,他們難不連我的老婆孩子都不放過?」

張潘苦笑一聲沒有說話,和王建港在此別過。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王建港像乞丐一樣穿梭在各個親朋好友之間,能借的都被他借個,可借來的錢在利息面前都是杯水車薪,何況還有一筆天文數字的本金。

王建港實在是走投無路,無奈之下只能去找張潘。

張潘一見面,就是那句話:「港哥,錢湊得怎麼樣了?」

王建港失魂落魄地搖搖頭:「能借的都借了,只湊了2萬,連利息都不夠。」

「唉!你還能借到2萬,我到現在連1000元錢都沒見到!」

「昨天聽村主任說,我們村過不了多久就不給私采了,唯一來錢的活兒眼看也要沒了。潘子,實話告訴你,要不是擔心老婆孩子,我真想一了百了了……」

「港哥,你千萬別這麼想,好死不如賴活著。」

「賴活著?咱倆欠人這麼多錢,命遲早是別人的。」

「唉!」張潘也跟著長嘆一聲,「這是非著咱倆走『夜路』啊!」

聽張潘這麼一說,王建港突然樂了:「怎麼,你還打算去搶銀行不?」

「我這條『夜路』和搶銀行比起來,風險小,來錢快。只要功,咱們欠的賬都能還清。」

「當真?」

「港哥,實不相瞞,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琢磨這事,你就說這條『夜路』你敢不敢走吧。」

王建港苦笑:「你覺得我們還有路可選嗎?」

張潘出一支煙,親自給王建港點上:「既然咱倆都沒意見,那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你。」

王建港凝視遠方,深吸一口煙,緩緩地點了點頭。

張潘毫無保留地把綁架計劃和盤托出,令他驚喜的是,王建港兒沒怎麼考慮,便應了下來。

計劃很簡單,兩人埋伏在學校門口,用車將孩子擄走,接著再打電話給孩子的父親索要100萬贖金,然後放人。

兩人都覺得沒有問題后,行在一周后按計劃進行。

那天早上11點半,王建港順利從學校門口接走了孩子,待孩子被關進一個廢棄的民宅后,張潘撥通了孩子父親孫峰的電話。孫峰當即同意支付100萬贖金,但一定要保證孩子的安全。

進展得如此順利,就連張潘都沒預料到,一想著馬上就能擺外債,還有50萬進賬,張潘再也抑制不住興,留下王建港獨自一人去約定地點取回贖金。

王建港雖然選擇走「夜路」,但是他本質上還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民,張潘在時,他心裏還有些底氣,張潘一走,他立馬慌了陣腳。然而,更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孩子和父親通完電話后,就一直哭著喊著要見爸爸,聲音越來越大。

王建港所在的民宅雖然偏僻,但屋外還是時不時有行人往來,如果讓孩子再這樣鬧下去,沒等張潘拿回錢,估計事就已經敗

之中,王建港一把捂住孩子的口鼻,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心智未開的孩子反抗更加激烈,刺耳的喊聲,使得王建港越發不知所措,慌之中,王建港兩手同時捂住了孩子的口鼻,孩子在「嗚嗚」幾聲之後,徹底沒了靜。當張潘提著現金回來時,孩子的早已冰冷,王建港面如死灰,倚在牆角一

張潘進過「號子」,他知道綁架殺人意味著什麼,他就算敲碎腦袋也沒想到事會發展現在這個樣子。後悔?可哪裏會有後悔葯?按照計劃,張潘是想讓王建港給他當替死鬼,可到頭來,王建港卻挖了個坑,把兩個人都埋了。既然人死不能復生,張潘決定再拉一個人下水,那個人就是整個計劃的幕後主使——丁勝。

張潘從王建港手中奪過「大哥大」聯繫上對方。對於孩子的死,丁勝也很意外,但作為老江湖,他何嘗聽不出張潘的弦外之音,於是有多年牢獄經驗的丁勝給張潘指了條明路。首先,張潘欠他的錢,一筆勾銷。其次,讓張潘說服王建港把事扛下來,不要提及賭場以及其他的所有事。再次,讓張潘主去公安局自首,爭取立功,這樣可以保住一命。最後,張潘到最後無論怎麼判,監獄中的生活費,全部由他支付,另外蹲一年大牢補償5萬的承諾繼續有效。

本來準備魚死網破的張潘聽到這個提議,覺得很有道理,人又不是他殺的,就算有錯,主要過錯也不在他上。王建港是個老實人,勸他把事扛下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於是他欣然接了丁勝的建議。

掛掉電話,張潘開始遊說已面無人的王建港,幾番槍舌劍之後,王建港只說了一句話:「人是我殺的,讓我扛下來可以,但是張潘,你必須當著我的面發個誓,等你出獄,不管你混得怎麼樣,一定要照顧好我的老婆孩子,否則,我就算變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張潘是個社會人,這種誓言幾乎隔幾天就要發一次,他當然是滿口答應。

見王建港不再言語,張潘提著100萬現金主來到派出所,殺人兇手也在張潘的帶領下被一舉抓獲。

審訊中,王建港信守了承諾,所有的事,都被他一個人扛了下來。而且他與張潘的口供也能相互印證,於是乎,這起惡的綁架殺人案在一年後開庭審。

被告人王建港因犯綁架罪,被判死刑,立即執行;被告人張潘犯綁架罪,因有自首立功表現,被判有期徒刑13年。

雖說,張潘早有心理準備,但13年的刑期,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為了安他的緒,丁勝在探視期間給他打了一張80萬的欠條,這件事才算有了一個最終的了斷。

一出,最可憐的莫過於李雪母子,丈夫被執行槍決,家中沒了勞力;前來討債的親朋,更是把他們娘兒倆上絕路。為了生存,李雪不得不帶著孩子背井離鄉,下海還賬。從老實本分的農村婦到花街柳巷的風塵子,這是李雪不願接也必須接的宿命。

王建港當年欠下的「利滾利」讓足足還了10年,在這10年裏,看盡了人淡薄、世態炎涼。永遠忘不掉,孩子的親大伯拿著計算計算本息的景,在孩子大伯眼裏,他拿走的只是屬於他的13525元3角錢,可在李雪眼裏,他帶走的是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希。3角錢,3角錢!李雪實在不敢相信,離去的這個男人,是他們娘兒倆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

不知不覺中,王滿已變了20多歲的年輕小伙兒,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面臨家立業,可李雪覺得自己很臟,臟到不配被人一聲媽媽,一聲。在還清債務的第二年,李雪給兒子留下1萬元積蓄后,飲下了一瓶百草枯。

對於母親的死,王滿似乎沒有太多悲痛,他反而覺得是一種解。他心裏清楚,母親的死是讓自己乾淨地活,所以他必須活出個人樣。

人死不能復生,生活還要繼續。王滿雖然一直用這句話激勵自己,但一想起那個殺人犯父親,他的心裏還是有一團怒火無法澆滅。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如果當年父親沒有去賭錢,自己現在的日子會是怎樣?兒時的玩伴大多都家立業、有車有房,可現在的他就連幾千元的拆遷費都出不起。村主任已下了最後通牒,家裏的老屋如果不出資拆遷,日後無法登記補償。掛了村主任的電話,王滿笑著笑著眼眶不潤起來,村主任哪裏曉得,那間用老屋換來的新房,早就過戶到別人的名下,拆與不拆已和他沒有太大關係。

「算了,留著吧,好歹也是一個念想。」矛盾之後,王滿放棄了每年1500元的補助,選擇把老屋原封不地留在那裏。

二十

王建港犯下的這起命案,不改變了李雪母子,同時還影響了另外兩個人,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綁架計劃的始作俑者丁勝和張潘。

雖然當年王建港對欠下賭債的事隻字未提,但辦案的民警不是傻子,民警查到王建港每年都能拿到好幾千的分紅,這個數目足夠一家人富足生活,他本沒有綁架殺人的機。為了搞清楚來龍去脈,警方偵查,再一次將丁勝的賭場來了個釜底薪。有了一次牢獄之災的丁勝,早就參悟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的真諦。他在建立賭場之前就找好了替罪羊,也正是因此,他最終躲過了一劫。

劫後餘生的丁勝意識到賭場這個行當已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積累了大量財富的他,選擇了金盆洗手、歡度餘生。如今的丁勝,除了每月固定給兒子打一筆生活費,剩下的錢都被他用來揮霍:打麻將、洗桑拿,了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神食糧。

相比丁勝的瀟灑,苦蹲獄中的張潘卻備煎熬。起先和丁勝謀說服王建港時,張潘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反而覺得如此安排堪比諸葛亮轉世;可誰也沒想到,庭審的一幕,讓本來還沾沾自喜的張潘突然變得沉默不語。因為在公訴人問答中,張潘聽到一句話:「這件事和張潘無關,是我王建港一人所為,綁架是我設計的,孩子是我殺的,張潘只不過是我找來的幫手,請法大人饒他一命,所有的事,我來扛。」

王建港說這話時,沒有所謂的激滿滿、鏗鏘有力,反而那種語氣會給人一種錯覺,讓人誤以為他在和朋友聊家常。張潘是社會人,油頭腦是他骨子裏的特質,可玩過太多的心眼兒,一旦遇到真心實意之人,難免會有些良心發現。經歷了這件事後,張潘到了深深的自責,王建港被送上刑場的當天,張潘在牢房的正中央點了3支煙。三跪九拜之後,張潘朝天舉起右手:「港哥,你放心地走吧,潘子在此發誓,我出獄后,絕對會讓嫂子和侄過上好日子,如果我潘子有一句食言,不得好死。」

都說從好變壞容易,從壞變好難,而此時的張潘卻功走了第二條路。張潘以前蹲過「號子」,那時的心就像是出門旅遊一樣歡快,可現在的他和以前相比,心裏卻多了一份掛念,一份責任。

13年的牢獄,讓張潘從30多歲的小夥子,熬了年近半百的中年人,這段經歷不僅僅表現在模樣上的改變,更多的還是心的一種沉澱。出獄后,他幹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找丁勝要來了80萬欠款。第二件事,則是遠赴廣東找到了在飯店給人當小工的王滿。

二人約見在一個僻靜的小酒館,見張潘有些拘謹,王滿率先開了口:「潘叔,你出來了,這些年過得還好嗎?」張潘和王建港是同案犯,王滿一直認為是父親牽連了對方,所以說話的語氣相當客氣。

張潘聽到王滿稱呼自己為叔,本來就很傷的他,心裏的滋味更是無從言表:「你和你娘的事我都聽村裏人說了。」

「唉,事都過去了,不提也罷!」王滿悶了一口酒,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張潘也跟著端了一杯,接著他從後拿起一個黑布包扔在桌面上。

王滿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舉弄得有些丈二和尚不著頭腦:「潘叔,這個是……」

「50萬現金,剛取的。」張潘一把拽開了拉鏈,一沓沓嶄新的鈔票摞了滿滿一包。

「潘叔,你剛出來,哪兒來這麼多錢?」

張潘給自己滿了一大杯:「侄兒,你聽我說,你潘叔對不起你爹媽,這錢,是你潘叔向你賠罪的。」說著,張潘手持酒杯在地上潑了個弧面:「大哥大嫂,是潘子對不住你們,潘子今天來贖罪了。」

張潘的聲音很大,大到就連門外的服務員都被驚了。

王滿慌忙起將尋聲而來的服務員送出門外,接著問道:「潘叔,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侄兒,你別再我叔,我聽著刺得慌,你坐下,聽我把話說完,如果聽完一切,你還能我聲叔,那我張潘,這輩子也算是了了個心愿。」

王滿覺到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他沒有言語,緩緩坐在了對面。

張潘又斟了一杯:「那我就從自己怎麼染上的賭癮講起吧。」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張潘毫無保留地把在心底的所有事腦兒地倒了出來。王滿的表也從剛開始的輕鬆逐漸變得沉。

「事的經過就是這樣,侄兒……」

「你從今以後可以不用我侄兒了,50萬留下,門在那邊。」

今天這頓飯,張潘構想過無數的畫面,他覺得依照年輕人的脾氣,他可能今天免不了被打、被罵,可誰承想,結果竟是如此平靜。對張潘來說,只要王滿收了錢,他的良心就不會到不安。

「既然孽債已還清,還是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張潘起朝王滿鞠了一躬,然後轉離開了飯店。

包間重新變得空的,王滿雙目失神地盯著那扇還在上下扭的房門。門很寬,寬得可以趴在上面看到屋外的一切。現實與回憶在這一刻慢慢地融,記憶的碎片緩緩地印在那兩個寬寬的隙里。畫面中,一個個陌生男人在不停地進出,床上那赤人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男人的賣力和人的淚眼顯得那麼扎眼,事後,男人塞過的一張張鈔票,則變了孩子碗中味的飯食。

畫面突然定格,王滿的意識也逐漸變得清晰,他不恨張潘,因為他也是害者,但他恨丁勝,丁勝的賭場不害了自己一家,鎖頭村因賭博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不計其數,他們家只不過是最慘的那一個。

「爸、媽,這個仇我得報,丁勝必須得死!」王滿心中多年的戾氣在這一刻完全發。

在王滿心裏,丁勝絕對不值得他以命換命,所以他用一個月的時間做了心的準備。清楚丁勝的生活規律后,一場橫13年的復仇悄然拉開序幕。

撬車,擊暈,回到塌陷區,復仇計劃進行得那麼順利。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準備好的王滿,將一盆水潑了過去。

刺骨的寒冷,讓丁勝瞬間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周圍一片漆黑,藉著車燈,他發現了邊的男子。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丁勝試圖掙上的繩索。

王滿沒有理會,他把繩子的另一端綁在了汽車拉鈎之上。

丁勝猜到了對方下一步的作,他驚恐地朝周圍嘶喊:「救命啊,殺人啦!救命啊,殺人啦!」

汽車點火,王滿拉起手剎,猛踩一腳油門,排氣管傳來的巨大聲響,讓丁勝額頭的青筋暴起,他使出吃的力氣對王滿喊:「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王滿面目猙獰,緩緩放下手剎,汽車拖著丁勝在佈滿碎石的路面前行。

凸起的石子,像是鋒利的小刀,快速地割開丁勝的和皮。這種鑽心的疼痛,讓丁勝幾度昏厥,王滿從後視鏡中仔細地觀察著車尾的一切,直到腳有些累了,他這才踩了剎車。

丁勝臉上毫無,王滿解開繩索,將他拖到了一片空曠之地。

「你……到……底……是……誰……」丁勝氣息微弱,王滿依舊沉默不語,他拽掉丁勝的子,一刀割掉了對方最引以為豪的地方。

居餘氣的丁勝用盡全力氣喊出最後一聲「救命」,接著便一命嗚呼。

王滿把手中的隨意丟進附近的渠,一酣暢淋漓的快心頭。休息片刻后,王滿鉚足勁兒把裝有的轎車開進了西北方的沉陷湖中。

重新上岸的他,心中忽然覺有些空落落的,那種無家可歸的孤獨被荒無人煙的塌陷區襯托得更加濃烈。

本想快速離開這裏的他,竟鬼使神差地邁開腳步朝自家的老房子走去。當晚天雖然黑,但家鄉的熱土在王滿的記憶中依舊是那麼真切。

王滿走進老宅院,和13年前相比,這裏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父親當年給他做的玩木馬還扔在院中無人問津。

他蹲下子,揪掉了馬上冒出來的蘑菇芽,回想起了小時候父親溺自己的一幕幕。

在得知真相之前,他這輩子最恨的人莫過於自己的父親,這種恨讓作為獨子的他在父親下葬時,瞧都沒有瞧過一眼。父親被槍決后的這13年裏,他更是沒有燒過一張紙錢,磕過一個響頭。

現在,王滿已經年,思想自然不會像孩時那樣稚,這一個月里他一直在想,如果換自己,是否能得住當年的?拋開別的不說,父親去賭的初衷也是要給他一個好的未來。他現在無力再去責怪父親,多年來對父親的虧欠讓他做了一個決定——去墳頭守孝3天,好讓父親的亡靈有所藉。

就這樣,王滿在墳頭一跪不起,三天三夜,滴水不進、粒米不食。

守完孝的王滿,再次回到老宅,牆上那張掛了13年的獎狀被他地抱在懷裏。這是他對父親和母親的最後一點兒牽掛。

如果時空可以穿梭,他多麼想回到從前,然後舉起手裏的獎狀對父親說:「爹,不要賭了,你賭的不是錢,而是整個家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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