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閉上眼。
記憶里,那一年自己十三歲,隔著院門能聽到娘親的痛呼,然后,一聲大哭,有人高呼著“生了生了”,但那之后,面蒼白的娘親就永遠離開了自己。
之后的幾年里,那個新出生的孩子一直在傻笑。
后來才知道,他那是傻笑,傻子的笑。父親沒有給他取名‘寶’,而是取名‘笑’,或許是帶著些自諷而傷的意味。
為了這樣一個癡呆兒,娘親葬送了命——是謂恨。
娘親葬送了命,也要讓這個兒子活著——是謂……
想到這里,王珍猛然轉,雙手按在王笑肩上,直視著他的雙眼。
“你跟我說實話!”
王笑心中一驚。
只見王珍的眼神極是銳利,還帶著些紅,全然不同于平日的溫文爾雅。
“這詞,哪里來的?!”聲音冷冽。
王笑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完了,被揭穿了!
正當此時。
潭香撞進屋里來,嚷道:“大爺,不好了!老爺要打死四爺!讓你趕過去……”
王珍轉頭問道:“什麼事?”
“四爺闖了大禍,老爺要打死他。已經趕過去了。”潭香道:“說,讓大爺你也趕去。”
王珍點點頭。
去肯定要去的,若不去,便要被人脊梁骨說自己刻薄無,不顧兄弟死活。
“知道了。”王珍道。
“老爺還讓三爺也過去。”潭香又道。
王珍皺了皺眉,道:“與三弟有關?”
“嗯。”
王珍便輕輕在王笑肩上一拍,問道:“笑兒與大哥一起去一趟好不好?”
王笑見他此時神態和,與剛才不同,心下稍寬。
“大哥兇我,笑兒不去。”
他決定接下來好好扮癡呆!
最近自己確實太放肆了,展出太多智商與才華,太惹眼太招人懷疑了。
剛才王珍那個眼神相當的奇怪,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笑兒聽話,你不用怕,有大哥在沒事的。”王珍道。
大哥,我不怕別人,我就是怕你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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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寶昨天差點讓王笑活埋了,心理便有些影。
昨夜他也沒心思與春醴再耍弄。卻也一直沒有睡,發了很久的呆。
到了后半夜,王寶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又一直做惡夢,最后夢到王笑揮著鋤頭要打死自己,便又驚醒過來。
因此他今天神就很不好,偏偏昨天就沒去學堂,今天是必須要去的。
王寶在學堂是和二房王秫的第五個兒子王珰混在一起,王寶曾和王珰炫耀過自己與春醴的事。
今日王珰見王寶有氣無力的樣子,便譏笑了幾句。王寶便惱著要去打王珰,結果人沒跑兩步,摔暈在地上。
一群人將王寶送了回來,又請了大夫,崔氏自然是急得要死要活。
最后那大夫和崔氏說,讓四爺‘節制房事’,不然恐于‘子嗣有礙’。
崔氏一聽就嚇呆了。
什麼節制房事?十四歲的孩子,哪來的房事?!
一查,就將春醴查了出來了。崔氏便咆哮著讓紀嬤嬤與崔嬤嬤把這丫頭拖出去狠狠打死。
春醴一聽說王寶暈過去時就慌了,求春盎救命。
春盎便想起說過的要把事捅到大老爺那里,急忙跑到王康那里求,說是春醴懷了四爺的骨,希能保一條命。
王康一聽就然大怒,揚言要將還躺在病床上的王寶打死。
事發展至此,王寶的院子里便鬧出了極大的靜。滿府的人都向這邊涌過來,哭聲震天,如哭喪一般。
春盎聽著堂里崔氏的大哭聲,忽然機靈一。
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悄悄跑進崔氏屋里,翻了許久之后,終于翻到一張契書。
王笑以二百兩賣良田萬頃的契書。
春盎收好這封契書,急急心忙出了院子,一會之后便在路上看到急急趕來的陶氏。
“,得手了……”
王康生氣是真,卻不是真心要打死王寶。
在他心里,與丫環那個了不是多大的事,他自己以前就……
但這個四兒子既弱,卻不知節制,這就是不材了。
不材的兒子要教訓,但崔氏更要教訓!——孩子長今天這個德行,就是這個無知人縱容的。
王康語氣極,放言一定要打死王寶,就是要嚇住崔氏。
他要讓這個人打心眼里害怕,讓以后再也不能寵溺王寶。
“老爺,妾求你放過寶兒吧!”
崔氏抱著王康的,歇斯底里地悲呼道:“求你了!老爺,不是寶兒的錯!都是那死丫頭的錯!是,是勾引寶兒的!”
不這麼喊還好,此時這麼一喊,王康才真覺怒火攻心,大罵道:“住口!事到如今,你還敢這樣護著這逆子,就是因為你這樣事事推在別人頭上,才會把他養這樣的廢!”
“老爺啊!你信妾,寶兒一向聽話,就是那小浪蹄子有心算計他的……”
“蠢婦!你以為你在救你兒子?你這是在害他!”王康抬腳想甩開崔氏。
在他心里,不因王寶玩丫環生氣,卻因為崔氏的愚蠢而怒火中燒。
多年夫妻,到此時,王康已對這種愚蠢到絕。
“慈母多敗兒,你還沒明白這個道理!”
“老爺啊,求你放過寶兒,妾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崔氏死死抱著王康的,哭天搶地道。
“蠢婦!兩條路給你選,要麼老夫今天打死他;要麼送他到香山書院,你三年不許再見他。”
崔氏幾乎眼前一黑,驚呼道:“老爺!你這是要妾的命吶,你怎麼能忍心讓我們骨分離……”
那紀嬤嬤、崔嬤嬤跪在地上,不停地哭,不停地磕頭,兩個老媽子額頭上都磕得通紅,看起來極為凄慘。
“紀嬤嬤,你快去請人來救救我的寶兒!去請大爺二爺,去西府請二夫人……嗚嗚……我的寶兒!”
陶氏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飛狗掉的場面。
崔氏轉頭見到陶氏,便連忙撲上去,拉著陶氏的,苦苦哀求道:“孩子啊,求你勸勸老爺吧,求你救救我可憐的寶兒吧。”
“母親,你這是做什麼?”陶氏連忙拉著崔氏勸起來。
王康轉過臉,懶得看崔氏的丑態。
轉頭的余中,他忽然看到有張紙在飄落在地上。
紙上還有個手印,像是一封契書。
王康便俯拾起那張紙。
“今,王笑以二百兩價格將名下萬頃良田賣與王寶,銀貨兩訖,今契書,概無翻悔。”
王康手拿著這封契書,手微微發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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