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娟正在手足無措的招待客人，這是京市來的大人,懷裡還抱著二寶,瞧見三人回來鬆一口氣，連忙說；「媽,月明,這幾個人來找雲開。」

宋衛民也在，小心的陪著招待，宋青松畢竟是自家村子里出去的人，回村后他就給這幾個人忙前忙后的。

「弟妹,衛國咋沒回來？」

黃梔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從小三上下來才說：「他給老宅子上看著呢，咋了，這是找誰？」

認得宋青松,還有宋青松現在的媳婦和閨,穿的時髦好看在村子里轉悠好幾天了,不由擱心裡嘀咕，咋說誰誰來找呢，地邪！

宋月明定定神，看了衛雲開一眼,跟著坐下來先問宋衛民；「大爺,這是幹嘛？」

宋青松國字臉眉，長相中等,坐在長凳上背的筆直,看起來氣宇軒昂的,其實老態畢現，鬢邊都是黑白頭髮，他回村后都是被人好好招待的，就連宋衛國見了他也是好聲好氣，驟然不被宋月明看在眼裡，不自覺皺了皺眉。

宋衛民笑笑：「月明，聽說你跟雲開去京市的時候跟你青松大爺見過，是吧？」

青松大爺？

許巖歡和宋娉婷也皺眉，攀親戚攀的怪勤快！

宋月明聳聳肩，輕快道：「沒見過啊，就是見過這姑娘，當時說話怪不客氣的，沒想到原來一個老家。」

宋娉婷口而出：「誰和你一個老家！」

「唔，你爸不是他？難道你不是親生的？」

「你——」當然是親生的！

宋青松皺眉：「娉婷！」

衛雲開及時上前，微笑著跟宋衛民和宋青松說：「月明開玩笑呢，不過當時見面確實不大愉快，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宋叔，您不介意我這麼吧？」

喊宋叔是按著京市的稱呼來的，衛家老家和小宋莊相隔不遠，儘管宋青松和衛家稱得上是老鄉，但衛渠和衛江在世的時候，宋青松想攀上衛家不容易，偶爾見過一兩面，沒過宋叔誰也不記得。

但衛雲開說了這話，宋青松就不能不接下，和藹又慈祥的說：「當然，當然，你小時候我還見過你，當時你就到我腰這麼高，十多年沒見，你長大了。」

「是啊，時間過得快。」

「我這閨啊，被我跟媽寵壞了，脾氣不大好，上次見你們要是說了不好聽的話，叔代跟你道歉，你別跟一般見識。」

衛雲開頷首：「都過去的事了，不必追究，宋叔回來這是？」

這是默認宋娉婷得罪過他，收下了宋青松的代道歉，宋青松略有不愉，卻略過不提，與他閑話家常般一問一答：

「祭拜父母，給他們修一下墳地，說起來我也小十年沒回來了。」

「應該的。」

宋娉婷心想這跟來的時候不一樣，這兩口子就是升斗小民在土坷垃里刨食的，京市的四合院留給他們無用，他們家願意買，這兩口子乖乖奉上才是最對的選擇，怎麼爸爸還對他們客客氣氣的？連跟人家說話都帶上了土氣！

悄悄拉了拉許巖歡的擺，許巖歡以眼神暗示安靜，衛家樹大深，即便剩下衛雲開一個，如今他們舊日往的人家都逐漸恢復實力，他們得罪不起，況且宋青松既然讓出來那四合院就沒打算再住進去。

宋青松不不慢的問了衛雲開的工作和生活，其餘人都靜靜聽著沒有話，沉默的宋家人也再次認識到，衛雲開不是平凡的村裡人，他和宋青松對答都是從容淡定的。

「在這兒上你我真是高興，晚上咱們要不要喝一杯，跟我兒子一起，宋柏恆你認識不？是我的大兒子，咱們還真是有緣啊！」

衛雲開淡笑：「真是不巧，宋叔，我晚上回去還有事兒，估計陪不了你們喝酒。」

宋青松笑容一滯，繼而和善道：「沒事兒，沒事兒，我過兩天就回去了，以後去京市有事兒就去找我，其實你這工作啊，也該換換，以你的資質留在這裡，可惜了！」

「各司其職罷了，不論在哪兒工作能為國家做貢獻的就是發揮我的作用了，這是爺爺教給我的。」

話裡有話，宋青松拍拍站起：「那行，我們就不打擾了。」

「慢走。」

宋娉婷也得跟著走，路過宋月明的時候冷冷哼了一聲，宋月明回給一個白眼，瞟過許巖歡的時候也無毫畏懼。

許巖歡心底湧起一怒氣，仿若想起當年討好衛江的母親何夫人的時候，何夫人那不屑一顧的樣子，衛家已經沒落，憑什麼還瞧不起！

這三人一離開，宋衛民稍微問了兩句，看衛雲開的眼神都變得拘謹起來，也不知這兩家當年有沒有齷齪，論理，他是得站在侄侄婿這邊的。

「沒事兒，大爺，你該怎麼著就怎麼著，穩穩噹噹把他們送走就行。」宋青松來此就是個小曲，有男主收拾他們呢。

黃梔子輕拍了下閨的胳膊：「咋說話呢，啥送走啊，不好聽。」

宋月明撇撇，沒當一回事，宋衛民又拉著衛雲開說了幾句話才匆匆離開，他是小宋莊的村長，村裡出去的大人不多，回鄉的更，他怎麼都得招待好了，最好能給小宋莊帶回來點好。

剩下他們一家人，黃梔子開始惴惴不安起來，小心地問：「雲開，剛宋青松說的話啥意思啊，沒事吧？」

在心裡，衛家就剩下衛雲開自己，宋青松興許是正牛氣的時候，別給惹到人家，到時候不好收手。

「媽，沒事兒，就是說說話，他們走了就清凈了。」大約還存著來看一看衛家後人如何的意思，兩家淡如水，宋青松哪有功夫這閑心？

「那就中，那就中，你倆不是回去還有事，那快回去吧，別耽誤事兒。」

「行。」

黃梔子又忙不迭的收拾東西，裝了十來個豆醬蛋子給他們帶上，還要塞點番茄黃瓜被宋月明攔住了。

「媽，家裡天天管那麼多人吃飯，菜都不夠吃，就別給我，我那兒有吃的。」

黃梔子這才停手，目送兩人騎車子離開才鬆一口氣，轉回家跟王娟一起做飯，看抱著二寶麻利的往灶膛里添柴火，臉上都是汗珠子，莫名心一下，沒來由的說了一句：「等他倆娶上媳婦，家裡緩緩，就攢到攢到給你倆蓋房子，不了你的。」

算是一句代了，王娟聽著心裡一松，再過兩三年孩子也能都大了，現在家裡還能住下，有婆婆幫著帶孩子，就算再來倆妯娌也沒便利，當即笑著答應一句。

黃梔子心裡也不堵了，就是眼見著家底快掏空了，默念生孩子都是來討債的，甭管咋的，這輩子的任務快完啦！

……

宋青松一家回到暫住的院子，是本家兄弟準備兒子娶媳婦用的新房子，提前空出來招待這一家人，甫一進家門，宋娉婷就忍不住嘟囔：「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回京市？我不想住在這裡，天天都要熱死了！連個電風扇都沒有！」

宋青松皺眉不說話，許巖歡瞪了兒一眼，示意忍耐。

「老宋，你今天特地去那家一趟幹什麼？」

半下午的時候宋娉婷出去溜達回來跟說見到現在住著四合院那兩口子了，誰知隨口一提讓宋青松聽見了，他就追問那人是誰，又問了宋衛民剛好找到正主，特特跑到人家家裡，結果衛雲開什麼態度，還端著從前的架子。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總歸是老領導的孩子，去看看也不多，況且，他留在這兒，這輩子也就是這樣了。」宋青松漫不經心的，在屋裡坐了一會兒就起向外走。

宋娉婷看著他的背影氣呼呼的問：「爸爸去幹什麼？」

還用問？能去幹什麼？從回來到現在，宋青松總要到那邊去，看看老宅子，最重要是見見大孫子，宋柏恆在職位上表現出，宋青松愈加看重這個兒子，每每想到此，許巖歡的心裡彷彿有上千萬隻螞蟻在咬，當初怎麼就讓賀梅香輕輕鬆鬆回老家了，倒教宋青松惦記一輩子！

「賤人，爸爸和你結婚了，那個老人還要見他！」

許巖歡蹙眉質問：「和誰學的這樣說話？以後不許這麼說了，讓你爸爸聽見肯定又要教訓你的。」

雖然許巖歡心裡也是這麼的憎恨賀梅香，早年對宋青松不假辭，回來打了們娘兒倆的臉就同意讓宋青松多幫幫宋柏恆、讓他進門見孫子，真是可惡！賤人！

宋娉婷撅著氣呼呼的，許巖歡頭疼不已，早知道當年宋青松說要把兒送部隊的時候就不該一時心攔了下來，養這樣天真又蠻橫的子，以後被人算計怎麼辦？

宋柏恆家

宋青松抱著剛剛兩個月胖乎乎的小孫子心滿意足，楊敏陪著婆婆賀梅香在廚房忙活，宋柏恆坐在庭院里，離宋青松遠遠地，一句話都沒有說。

「給孩子照相了嗎？」

「沒。」

「明兒我帶著孩子去照張相，等我回京，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

胖小子蹬了蹬，宋青松哎喲一聲，滿臉的驕傲。

宋柏恆沉思片刻婉拒：「不用了，我會帶著孩子照相去。」

「……記得給我寄一張照片。」宋青松也奈何不得，不在邊長大的大兒子卻是最像他的那一個，這讓他心裡有一縷憾，若是能在他邊長大，加上他的教育，宋柏恆的績會更上一層樓吧？

「天晚了，您該回去了。」

宋柏恆從宋青鬆手里抱走孩子，一副下逐客令的架勢。

宋青松無奈起離開，臨走前往廚房窗戶看了一眼，賀梅香從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他心裡覺怪怪的，氣憤又惱。

他走後，婆媳倆端著飯菜到堂屋，賀梅香接過來孫子小心哄著。

「媽，明天咱們換換裳去城裡照相吧？」

賀梅香不喜歡照相，但有孫子一起就點點頭，楊敏眸子里出一抹好奇，從來到這裡就沒照過照片，對此十分好奇。

宋柏恆看懂的好奇，心底湧起一抹憐惜，妻子在楊家日子不好過，他又常年在外，都沒能多陪陪。

「家屬院就快建好了，這次有我的份兒，等能隨軍了我給你寫信，到時候你跟媽一起過去吧？」

楊敏驚喜極了：「好啊。」

賀梅香也笑，媳婦兒聽話懂事，能夫妻團聚最好不過。

~

回到家裡，宋月明將黃梔子給的豆醬蛋子拿出來兩個，這東西是地方特產，清明時節開始做，黃豆煮放在簸箕里發酵，加辣椒碎、八角花椒等作料，以及大量的鹽，發酵到黃豆長，再搗碎團，氣味特殊，跟許多氣味兒特殊的食一樣，喜歡它的聞著就流口水，而不喜歡的，聞到這味道就會躲的遠遠地。

宋月明從前吃過一次，是的老朋友親手做了送給的，豆醬蛋子切薄片，再切碎，鍋里多加點油，把切好的豆醬蛋子放油中多煎一會兒，再打蛋，蛋炒就能出鍋，期間不用加任何調料，吃的時候直接拿剛出鍋的新饃夾在裡面，咬一口格外香、格外滿足。

衛雲開吃不慣這個，剛來魏水村的時候寧肯吃大頭菜、芥菜疙瘩都不願意吃豆醬蛋子炒蛋，但看宋月明吃的很香，又能把那味兒給忽略了。

「你真不吃？」

「不吃。」他拒絕的特別堅決。

宋月明不強迫，等吃完故意走到衛雲開後，摟著他脖子說話：「我吃這個不會吐，神奇吧？」

「……神奇，月明，我給你燒洗澡水去，行嗎？」趴在自己上，衛雲開不敢用力躲開，怕摔著和孩子。

「不行，我跟你說話。」

衛雲開很想屏住呼吸，可又不得不開口說話，宋月明炒菜時服上沾的那味兒若若現，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宋月明哼了一聲，忽然放開他：「那你去吧，快點，我要快點洗完睡覺。」

「好。」

衛雲開大步往廚房走，對調皮的很無奈，快走到廚房時回頭看，想逗逗，誰知已經轉去房間了。

這晚，宋月明不止洗了澡還洗了頭髮，上床的時候上都帶著淡淡的香皂氣息，乾淨清爽。

洗完衛雲開才去洗，著頭髮回來時看到背對自己躺著，忍不住探頭看了一眼：「這麼快睡著了？」

宋月明沒理他，兀自躺著，等衛雲開上床躺到邊，又挪遠一些，這要是看不出在生氣衛雲開就是個傻子。

「月明，怎麼了？」

宋月明沒說話，他撐起看：「月明，你生氣了？我剛才是在跟你鬧著玩。」

「哼。」

「月明。」

宋月明轉過，平躺著看向他，目里都是控訴：「我上只是沾一點你不喜歡的味道你就不讓我靠近，那要是我懷孕以後不好看了，你肯定也會嫌棄我的。」

天地良心！！衛雲開結了一下：「我、我就是跟你鬧著玩啊！」

「哼，我才不管，反正你以後要是嫌棄我，我也嫌棄你！不要你！」

「我哪兒敢……」衛雲開從後抱著，在頸窩裡蹭來蹭去，想咬一口都捨不得，最後悶悶的說：

「月明，我們是一家人，我不會那樣的，我要是惹你不高興，你就跟我說，我會改的，好麼？」

宋月明傲的哼了一聲：「吧，那我有沒有惹你不高興？」

「沒有，你已經很好很好啦。」

「咦，你耳朵怎麼這麼熱？」

衛雲開渾一僵，含糊其辭道：「沒有，剛洗澡水太熱了。」

他不擅長說這些話，但喜歡說給聽之後，眼睛里亮晶晶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宋月明沒有繼續吃豆醬蛋子炒蛋，高鹽分吃多了對不好，有其現在特殊時期更要注意。

衛雲開看那菜沒端上來鬆了一口氣，他還打算吃一口明志呢，現在逃過一劫，真好。

飯後，衛雲開去上班，宋月明啃著番茄去給照相館開門，又拎點水給牆邊剛種上的的薔薇澆澆水，忙活完這一切上出了點汗，回到店吹吹電風扇。

上午客人不多，一家子帶著要去外地上學的孩子來全家福，那孩子單人照一張，掙到菜錢就不算白忙活，宋月明拿起猶帶墨香的報紙慢慢看，定了兩家報紙，打算多注意著外面世界發生的變化。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門外有人問了一句：「你們這兒能照相嗎？」

宋月明抬起頭，看到門外來人也是一怔，楊敏抱著兒子與四目相對，都有些尷尬，宋月明坦然點頭：「可以照相，黑白的，兩塊錢一張底片給你。」

「噢。」楊敏扭頭看向宋柏恆。

宋柏恆也很意外，他記憶里宋月明嫁給鄉里農機站的技員，長久不見早已將拋之腦後，倒是賀梅香問了一句：「這照相館是你的？」

「對。」

沉默之後，宋柏恆道：「我們給照個全家福，再給孩子拍個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