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方老的四個保鏢神冷肅地聚攏過來,守在了方老面前。
方老一手還抓著林驚蟄的胳膊,被這突然警戒起來的氣氛弄得不著頭腦,他皺著眉頭朝外張,走道另一面突然奔來了一陣腳步聲,那四個勤務兵迅速手向腰間。
跑到近前的人是高勝,這讓他們松了口氣。
「驚蟄!」高勝低聲音,他是來通風報信的,「外頭來了一群人,說自己是省文局的,周海棠正帶著班裡的同學幫你擋著呢,你趕跑!」
林驚蟄皺眉:「我為什麼要跑?怎麼回事,你不要著急慢慢說。」
「哎呀你別拖了,他們還帶了好幾個警察來呢!說你犯了一個……反正是藏了什麼東西的罪名!」
林驚蟄臉一下沈下來,他聽明白了,原來江家人的後手在這兒呢。
林驚蟄的產繼承手續沒有紕,他們索就從古董的來歷上做文章。我國《文保護法》有明確規定,在國土領域的地下、水以及領海存的一切文,都歸宿國家所有,而發現文卻匿不報的,文局則有權自行收繳。
這一手不可謂不毒,即便同樣有明文規定傳世文和祖傳文可收藏拍賣,但藏品合法與否,不過也就是靠一張來鑒定罷了。
林驚蟄的這批古董確實是合法繼承的不錯,可留下這批古董的已經去世的江家老爺子,又有誰能證明他獲得古董的手段是合理合法的呢?那可是青銅啊,擁有幾千年歷史的傳世最為悠久的文之一,國家明令止不允許易販賣的寶貝,想找出點問題來,實在太容易了。
林驚蟄記得上輩子是沒有這一茬的,想必是比前世更多的波折,才迫江家不得不使出這種一招不慎就會牽連甚廣的底牌,恐怕幕後那個最終獲益者,都已經親自淌下了這趟渾水。
跑?他偏就不跑。林驚蟄心中冷笑,他真要是跑,才是正中那群人的下懷。
「一些私人矛盾而已。」對上方老爺子驚疑不定的目,林驚蟄從庫房中翻出繼承證明的原件,一面出示給他,一面簡短地解釋完個中原因,在對方心疼的目中輕輕笑了笑,「反正您放心,我不是騙子。」
他說罷,撥開護在自己面前的那幾個大高個,用眼神示意高勝讓路。
高勝焦急道:「驚蟄——」
林驚蟄安地擂了他肩膀一拳,沒有理會,離開的同時目看似不經意地從方老那四個好像是保鏢的隨行跟班腰間劃過。
他看得出來,剛才這些人下意識做的,是掏槍的作。
這個年代燕市國家博館的專家保護級別居然那麼高麼?不過有他們在,左右都不會文局來的這批人討到什麼便宜就是了。
文局來的那七八個人正在與周海棠和五班的幾個同學爭執,林驚蟄出來時,恰逢對方高聲恐嚇:「你們這群學生,不要不知天高地厚!我們是來辦案的,再敢妨礙公務,小心我讓人把你們統統抓起來,和藏匿文罪一並論!」
「口氣不小。」林驚蟄似笑非笑地開口,音量不大,但效果就像給混的火爐潑下了一盆冰水,所有人都下意識安靜下來看向他。
他不不慢地朝文局來人方向迎面走去,步伐穩健,神平靜,目毫無緒地盯住對方人群中的帶頭人,直到那個型矮胖的中年男人抵抗不住,率先轉開了目。
林驚蟄這才扯了扯角:「文局來的?敢問這是哪位領導?」
對方後有一人答道:「請你放客氣點!這是我們局王副局長!」
「王副局長。」林驚蟄照章重復了一遍,點了點頭,神仍舊平靜得掀不起一波瀾,「您帶著這麼多人闖進我家,帶搜查令了嗎?」
王副局長心中當即一個突突,又被迎面而來的氣勢鎮得下意識倒退了兩步,不得不將求助的目遞向隨同前來的幾個警察上。
其中一個警察咳嗽了一聲,站了出來:「你就是林驚蟄?」
「我是。」林驚蟄點點頭,「沒有搜查令,就請你們出去。」
那警察萬料不到一個普通中學生竟然這樣和自己說話,怔楞的同時不由生出幾分怒火,他眉頭地皺了起來,一臉兇惡:「林驚蟄,你不要胡攪蠻纏,現在我方懷疑你有匿、毀棄甚至轉移犯罪證據的重大嫌疑,屬於急搜查況,不需要申請搜查令!希你能配合我們調查,老實出那批來歷不明的非法文,不要等我們親自手,那樣質可就不一樣了。」
林驚蟄毫不畏懼,與他針鋒相對:「那批文是我家長輩去世後的,已經走過了合法繼承手續,並不是你所說的非法文。你想指控我可以,請先拿出證據來。」
「對!」
後忽然傳來了一聲蒼老而渾厚的附和,林驚蟄回過頭,便見方老正從庫房方向走來,帶著他的四個保鏢,一臉怒容。
他走到近前,一抬手,將林驚蟄撥到自己後護住,同時嚴厲訓斥:「你們群南的文就是這樣管理的?你們酈雲的警方就是這樣辦案的?!天化日,闖進群眾家中,不分青紅皂白隨口污蔑罪名!甚至威脅恐嚇。你們這簡直就是目無法紀!濫用職權!」
他氣勢比林驚蟄更甚,怒火一出,簡直無人招架得住。
文局來人並幾個警察被罵跟孫子似的,片刻後回過神來,皆是怒火中燒:「放乾淨點!我們在找戶主林驚蟄辦案,與本案無關的人員請自覺離開現場!」
「我怎麼和本案無關了,我和本案的關係大著呢。」方老被噎得滿臉通紅,直接掏出了隨攜帶的專家證,啪的一聲拍在客廳的茶幾上,「我是燕市國家博館聘專家,戶主林驚蟄先生已經將他名下的這批文贈予給我們首都博館名下,你要查這批文,就去國家博館查吧!」
方老丟完了證件,便負手而立,怒目相對,只等這群囂張的辦案人員在看過證件後知道厲害,放棄糾纏。
然而沒想到的是,對面領頭的那位警察卻連瞥都沒瞥證件一眼,只聽到「燕市國家博館」這一句,臉上就掛出了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
「你們消息看來不太靈通啊。」對方耐人尋味地嗤笑了一聲,便冷著臉轉頭朝自己後吩咐,「不用跟他們多廢話了,帶走!」
他後立刻便有人取了明晃晃的手銬上前,作勢要抓林驚蟄。
方老瞠目結舌,那四個保鏢也立刻列隊擋住了那名警察的作,林驚蟄那幫哥們同學更是糟糟地嚷嚷著將林驚蟄護到了最後,發號施令那警察氣得臉發青:「你們這是在公然暴力抗法,你們這是藐視法紀!!!」
門外此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劉局長,老遠就聽到你的罵聲,什麼事火氣那麼大啊。」
那警察朝外看了一眼,發青的臉更加難看了,眼神沈得幾乎要滴出水:「鄧局長,你怎麼也來了?」
「我接到群眾舉報,過來看看。」來的是個中年男人,高個魁梧,皮跟鄧麥不相上下的黑,模樣倒是慈和。他明顯是鄧麥搬來的救兵,進屋後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目在屋裡環視了一圈,落在手銬上,才笑瞇瞇道:「劉局長,這一屋子學生,你說你怎麼還抓上了呢?」
劉局長直腰桿,神自若地看著他:「我正在協助省裡的同志偵辦一起非法藏匿文案件,犯罪嫌疑人拒不配合,且毫無認罪意識,節十分嚴重,我正要帶他去局里配合調查。」
「哦~原來如此,劉局長辛苦。」鄧父點了點頭,又突然蹙起眉頭,「唉?這起非法藏匿文的案件,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省裡的同志親自參與抓捕,行文件審批過了嗎?在市裡備案過嗎?」
劉局長扯了個假笑出來:「這不是特事特辦嘛。」
「特事特辦,特事特辦。」鄧父尋了一凳子坐下,點著頭將這個詞兒重復了幾遍,突然拍了下桌子,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聲音也驟然拔高,「劉局長!什麼手續都沒有!什麼證明文件都沒有!你就敢闖進普通市民的家裡,就敢隨便下命令抓人,你就是這樣辦案的?!」
劉局長被他罵得額頭青筋不住蹦跳:「鄧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在質疑省領導下達的命令嗎?更何況我們闖的本不是普通市民的家,對方是犯罪嫌疑人,且涉嫌的是重大文犯罪案件,你不要換概念,往我上潑臟水!」
「犯罪嫌疑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他犯了罪?」
「我們接到群眾舉報……」
「群眾舉報!」不等劉局長辯駁完,鄧父一聲大喝打斷了他,「舉報容在哪裡?我倒是也想看看!」
劉局長無話可說,表幾噬人,狠的視線盯在鄧父上許久,他一咬牙一揮手:「把林驚蟄帶走!」
鄧父沒想到他竟敢這樣明目張膽違背紀律,頓時也急了:「我不同意!」
「用不著你同意!」矛盾升級到這個份兒上,劉局長也不想為同事之間表面的友好虛與委蛇了,他直接冷笑一聲,「鄧局長,這是我的案子,我只接省裡領導的指揮,你有什麼意見,直接去跟省領導彙報吧。」
他深知自己只要將上頭吩咐的這件事辦好,往後好必然用不盡。而如今,酈雲市局的局長大位空懸,所有人都在試圖競爭上崗,他上不上位,或許就是省裡一句話的事兒。
屆時他當上局長,為姓鄧的上級,雙方關係好或惡劣,就不是他該擔心的問題了。
因此他有恃無恐,帶來的心腹也著實聽話,一聲令下,便立刻迅速繞開方老鑽人群,數人圍攻,按住了林驚蟄。
武力差距在那裡,沒有無謂掙扎的意義,林驚蟄順從地戴上手銬,抖開試圖推搡自己後背的手,給了對方幾人一個警告的眼神,從容地朝屋外走去。
「你們敢!!!」方老看著林驚蟄離開的背影,已然怒不可遏,他氣得肺都快炸了,臉漲得通紅,越過幾個保鏢,快步追出院子:「你們不能帶走他!」
「滾開!」林驚蟄被推進警車,警車迅速開走,事了一半,劉局長的心腹們也不再害怕,索一把朝這個礙事的老傢伙推了過去。
然而那只推人的手到底也沒到方老的,只到半途,就被一隻鐵一般的手掌牢牢抓住,狠狠一折。
「啊!!!!」
猝不及防的慘聲驟然拔高,現場所有人都驚了,劉局長更是然大怒,跳起來就出了腰間的配槍:「你們竟敢襲警!」
咔咔咔咔——
回應他的,是四聲上膛的脆響,劉局長還沒拉開保險栓,作就僵住了。
四枚黑的槍口已經齊刷刷對準了他。
他額角的汗水如同瀑布般下,這槍是真的還是假的?
鄧父也驚著了,刷的一下站起,卻又不敢輕舉妄。
方老後退兩步,捂著口倚在院門上緩了半天,這才沈聲開口:「都把槍放下。」
無論什麼時候,用武力都是下下策,現場一旦混,發生什麼事都有可能,萬一被人趁暗算,屆時說什麼就都晚了。
訓練有素的四人收起武,同時聚攏,滴水不地護在方老邊。
劉局長被這四雙獵豹一般的眼睛盯得心驚膽寒,他不敢多留,一面抓著手裡的槍,一面小心翼翼朝院外撤退,隨後在跟班的保護下迅速爬上了車子。
「立刻回市局,請求武力增援!」
覺自己終於安全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心有餘悸地著汗朝車幾人高聲吩咐:「開快一些!千萬不要讓這群不法分子逃!這關係到一起重大的文犯罪案件,務必要弄清楚他們背後的目的是什麼!」
這恐怕會是起大案,要是能辦下來,絕對大功一件,同時還能完省領導的托付,簡直一舉兩得。
他想到自己剛才和那群犯罪分子鋒的經過,一時間又對自己的敏銳和機智到了深深的自豪。
那個老頭拉下臉戾氣就那麼重,一看就是個賊頭子,還拿出證件說自己是博館的專家,搞得跟真的一樣,明顯很有詐騙經驗了。
可這個老騙子一定沒有想到,那個被他當做幌子的國家博館考察團今天真的來到了酈雲,而且一到酈雲就被市委幾個領導親自接走了,現在恐怕正在不知道哪個夜總會里被隆重接待呢。
他著窗外倒退的樹影,忍不住得意地哼起了歌,心說,這就百一疏,人算不如天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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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家中,鄧父和他帶來的幾個下屬被有意無意地「忘在此」,他們尚且沒從剛才短暫的對峙中回過神來,仍舊驚疑不定地注視著方老和他四個手下的一舉一。
方老深深吸了口氣,已經從怒極的狀態恢復了平靜,他沒有理會這些人,只朝自己帶來的下屬吩咐:「去客廳,打電話給存知。」
立刻有一人領命離開。方老跟隨在他後走進客廳時,電話已經接通了。
聽筒里傳來學生沈穩又略帶些擔憂的問候:「是老師嗎?您平安到酈雲了嗎?出什麼事了?」
方老瞥了眼站在大門不敢靠近的鄧父幾人,旋過子,低聲音:「存知,我的行蹤可能暴了。目前我不敢確定一切是不是巧合,但提出捐獻文的那位捐獻者,現在已經被酈雲市警方帶走,境很危險。」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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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進行辛苦接待工作的市領導得知省裡又來了電話,忙不迭趕來接聽,接起電話時,語氣恭敬而又喜悅:「領導,我幸不辱命,燕市來的博館考察團接待工作目前非常順利,大家都是賓至如歸啊!」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明顯急促了起來,下一秒,聽筒里傳來的暴怒的喝罵聲險些讓聽者心臟停跳:「賓至如歸,我賓至如歸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