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雖好，但到底是不能多吃。

有很多次吃了火鍋拉肚子的經歷，回去的路上，葉在同街的春和堂賒了一些藥草，先前忘了找秦三月要一些錢來。草藥大都是甘草、茯苓、桂枝、芍藥、乾薑等等。作爲一個滿級的煉丹師，這點水準還是要有的。

藥店老闆雖然跟葉不怎麼絡，但到底是見過的，知道他在不遠開了家書屋。雖說黑石城不怎麼看重讀書識字，但是對先生夫子一類的角還是尊敬有加的。賒個賬是沒問題的。

葉自己的質當然是不會拉肚子的，這些主要是爲了胡蘭和秦三月準備的。總歸不能讓胡蘭拉肚子，然後回了家被胡掌櫃瞧見了埋怨說書屋伙食不好。

當然了，最簡單的辦法還是葉直接用修爲，但是這種隨手能夠做到的事，他覺得做一做也不會無趣。平手做不到的事再用修爲也不是什麼問題。

來這黑石城十多天了，大大小小的事經歷了一些。葉總算是拋卻了一直殘存在心頭的那份不真實了，換作是修仙界的說法就是，心障。

先前一直被“我只是個普通人”束縛得太深了，即便真的是個普通人，也完全沒有必要這麼來強調的。說到底就是還是沒有完全接自己現在的份。現在好了，看開了一些，也就沒有那麼多自己添加的條條框框來束縛住自己。

一切從心。這是葉對自己的要求。他一直要求曲紅綃做到怎樣，要求胡蘭做到怎樣，還要求秦三月做到怎麼。現在第一次要求自己，便只是這四個字，一切從心。

想一想，若一通天的修爲反而讓自己活得累了，那麼也沒什麼必要存在了。倒不如做了書屋旁竹林裡那隻食鐵。

回到三味書屋，自然地是胡蘭第一個擁上來。本來就擔心自家先生真的跟了那周若生去喝酒，這又瞧著先生滿面紅進來了，不由得聯想翩翩。

湊近了一聞，沒有酒味兒，放一大半的心，又聞了聞，沒有脂味兒，才徹底放了心。臉上帶著滿意之，不斷衝著葉點了點頭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課桌上。這看得葉一愣一愣的，搞不懂這小姑娘心裡在想些什麼。

胡蘭是最活波好玩的，秦三月則是最心的，接過葉手裡的中藥包，然後問了問是在哪家藥店賒的賬，過一會兒就去還了。這讓葉有些無語，合著這丫頭是知道自己無分文的啊。

至於曲紅綃，相比起兩個還不怎麼懂事的丫頭來說，要知心得多。停了停自己的學習，坐到葉對面點了點頭，然後問：“那守林人有爲難先生嗎？”

葉搖搖頭，對著自家學生說話，他的語氣總得正派一些，“我一個教書的，能怎麼爲難我。”

曲紅綃抿了抿，眉弧度和，這代表著心不錯。想想也是，自家先生一看就是那種不願意吃虧的主兒。

葉屈指，輕輕彈開一朵掉落的梨花，轉而說：“紅綃，你該功課了，原本的七日之約，已經到了。”

曲紅綃點了點頭，眉目清明，看著葉說：“先生，學生曲紅綃尚且不知何以正，何以明心，但是學生學會了一點。”

葉擺手，示意繼續說。曲紅綃的回答，在葉預料之中，如果真的在七天之知道了何以正，何以明心的話，葉反而會有些顧慮了。因爲這個問題是需要用一生去回答的，他先前之所以給了這麼個功課，也不過是想看看曲紅綃的心到底有沒有朝著需要的方向變化。

曲紅綃擡頭，膛起伏，氣息在上流轉。一道淺淺的清風從上吹開來，捲起地上飄零的些許梨花。

浩然正氣。

說：“學生學會了聽自己的心。”

話語落罷，只覺清風徐徐。在小天地裡讀《清風》所得來的浩然正氣，在這一刻纔算是徹徹底底地吹了出來。

葉知道，自己的學生曲紅綃在人生這條路上了一大步。欣之洋溢於表。見到自己學生的長，無疑是高興的，比吃到那頓火鍋還要高興。

“說說你的想吧。”

曲紅綃修長白皙的手指擱在石桌上，第一次看上去有些呆，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然後出一點點笑意來。

“學生以前修了明鏡之心，卻從來不懂得如何去照料。在木屋裡唸書的五天，我明白了我存在的意義，像先生說的那樣，第一次有了實在。之後在書屋裡跟著師妹和三位相，明白了修仙之路其實並不苦寒，我試著去理解們的想法，去傾聽們的心聲，於此我學會了傾聽他人。”

說著，曲紅綃忽然擡起頭來，看著葉的眼睛說：“又直到今天早上。我看到先生躺在梨樹旁邊哼曲子，卻引了生靈之息，生命脈。那時候我就在想，這樣的先生到底是怎樣的。又在火鍋店裡，原本並無興趣的我，卻實實在在地被味道吸引了，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了，或許我認爲的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我想讓先生你們看到所認爲的我。我多想了一會兒，才發現原來我最需要的是瞭解我自己，傾聽我自己。”

葉笑而不語。

曲紅綃手擱在雙膝上，等待著。

終於，葉讚賞地說：“恭喜你，第一門課完了。”

曲紅綃呼了口氣，心中升起一些小確幸。第一次覺到了就，覺到了被人表揚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的表現被葉看在了眼裡。葉也才明白，其實曲紅綃也還有這樣一面。應了那句話，實在多了。

只是讓葉尷尬的是，他本就不知道自己早上哼曲的時候，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他當時只是緬懷一下自己以前聽過的老歌。不過能讓學生學到些東西，也算是意外之中的驚喜了。

“那接下來，你要開始第二門課了。”葉敲了敲桌子。

曲紅綃鄭重地點頭，期待之浮現眉間。

葉不由得嘆，要是地球那些學生唸書有這樣的力的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