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葯櫃了肚子，翻著眼活了一下手腳，面有喜：「嗯，至沒有吐，以往吃惠民堂開方的葯，剛吃完沒一會，便頭昏腦脹噁心，接著就大吐起來，然後就跟骨頭筋脈被了一樣的難。吃了你這葯，該痛的地方雖然還是痛，但至不想吐了，頭也不昏心也不慌了，也不那麼難。就沖這一點就很不錯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病？」

「老伯，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一般的病況且如此，更何況您這是慢風痹痛，應該是您早年間風裏來雨里去拉縴撐船跑碼頭販藥材留下的病子，長時間積累下來的病，一早一夕是不可能完全祛除的，得慢慢調養，不過，如果能堅持用藥，則三五天，多則七八天，疼痛就會明顯減輕，病會明顯改善，您老的病就能慢慢好起來。」

「嗯，有道理。那好，你再給我炮製五天的葯，我連吃五天，看看有沒有效果，如果真像你說的有效果了，我會找你，有事跟你商量。」

「什麼事啊？」左道。

「到時候有效果了再說。」祝葯櫃轉頭對門外道：「桑娃子，拿紙筆來！」

桑娃子在外面答應了，很快端了筆墨紙硯進來，放在桌上，祝葯櫃提筆寫了一張紙條，也就是告訴兒子拿葯給左炮製。寫好之後，祝葯櫃掏出錢袋，取了一小塊碎銀子，放在他面前：「喏，這個給你，仍舊去我恆昌藥行拿葯，炮製好送我藥行去，我自己煎服。」

「好的，」左把面前的小碎銀推了回去，「老伯，您老上次給的銀子已經夠了，全部六付葯都綽綽有餘的。再說了，這六付葯都是用的您自己的藥材，我一文錢的葯都沒用，也就炮製一下而已，花不了這麼多錢，所以不用再給了。」

祝葯櫃凝視他片刻，緩緩點頭：「嗯，一個當郎中的尤其是鈴醫，能做到不貪財，實屬不易。那好吧，耽誤你半天時間了，你走吧！說不定你老爹都等急了。」

左忙起告辭出來。茶肆的茶客多了些了，桑小妹站在廚房門口瞧著他出來，笑道：「瞧你凍得這樣，鼻子都紅了。」

左也想報以微笑，可後院寒冬的河風把他臉都吹木了，拚命想出個笑樣都不出來，回頭瞧了一眼後院，沒好氣地低聲道：「還不都是那祝老爺子，前堂暖和他就不坐，偏偏跑到後院吹河風，害得我陪著一起挨凍。」

「嘻嘻，他就是這樣，一年到頭喝茶就喜歡坐在河邊，再冷的天也是這樣。——你來廚房烤烤火，我給你熬一碗薑湯去去寒吧。」

「不了，我得急著趕回去，我爹還等著我去巡醫呢。謝謝！我走了啊。」

左穿過前堂，來到門口。桑母正在門口這給茶客們提壺續水，見他要走，迎過來陪笑道：「小郎中，走了啊？」

「是啊大娘。」

「也不坐一會喝杯茶再走嘛。」

「不坐了，家裏還有事呢。」

桑小妹從廚房急匆匆過來，對桑母低聲道：「娘，茶葉碾子壞了，碾不了茶葉，你去瞧瞧吧！」

「啊？」桑母一邊往廚房走一遍道：「好端端的怎麼會壞？我去瞧瞧。你照應著外頭！」

「哦。」

眼見桑母進了廚房，桑小妹左右瞧瞧無人注意，上前兩步，近左，子側朝外，從懷裏掏出一個藍小包裹，遞給左，低聲道：「我給你了一件裲，你走村串寨的冷得很，把這穿著，暖和一點。」

裲就是現在的背心，最早是軍隊將士用來保護前後背的一種鎧甲，後來流傳到民間，做前後兩搭的一種心服，以後發展了背心。

左心中激，接過包裹，了，綿綿的，想必是加了綿的，忙道：「這費不錢吧，我不能要。」把裲遞了回去。

桑小妹不接，又推了回來：「你幫我治病都沒要錢，給你做個裲算什麼，快拿著吧，等會我娘出來看見了就不好了。」

左想起剛才桑小妹說到的那個突然壞了的茶葉碾子，頓時明白了，低聲道：「茶葉碾子沒壞，你剛才騙你娘的，想支開。是嗎？」

「嘻嘻，」桑小妹得意地點點頭，「你快走吧！」嫣然一笑，轉進了茶肆。

左只得把那包裹夾在腋下，急匆匆回到了貴芝堂。

左貴已經等急了，終於見他回來，也不問結果如何，只說了句：「走吧！」拿著鈴醫幡子邁步出門。

左知道，左貴老爹對自己炮製藥材掙錢不存指，所以連問都懶得問。自己現在的確也還沒從中掙到什麼錢，所以也沒什麼可以顯擺的，眼見老爹走遠了，顧不上換上背心，把背心扔到床上，趕背上藥箱，急匆匆趕上老爹，出門往城外走。

一路無話，爬了一個來時辰的山路，終於到了千仞山頂的老槐樹村。

給賈財主的小爺和李大娘複診之後，兩人病穩定好轉，效不更方，左貴老爹讓左又給他們配幾付葯繼續吃。

賈財主自然是擺宴席款待他父子，接著老爹左貴跟賈財主說話的空閑，左去了苗佩蘭家，見大門鎖，從鄰居一打聽才知道，苗家一家人一大早就出門，去隨州走親戚去了。只得鬱郁回到賈財主家。

吃過飯，左貴父子搖著鈴鐺繼續走村串寨巡醫，又走了兩個村子，看了好幾個病人。日落西山的時候，爺倆才回到了城裏。一算下來，這半天的出診，扣除本錢，純利賺了差不多二十文錢。一家人很是高興。

第二天，左起床的時候，便把桑小妹製的綿裲拿了出來。這裲的布料是葛麻布的，這種布料雖然不夠，但很厚實，正合適做不需要彎曲的背心。在裲前片的心口，綉了一小朵含苞放的迎春花。花瓣，栩栩如生。

左著那迎春花，想起頭天在桑小妹屋裏見到有迎春花著，想必這是最喜歡的花了。或許就暗喻自己，此刻把這花綉在心口位置，難不是暗示自己把裝在心裏嗎？

左又瞧見裲的四邊，繡的是百年好合的吉祥花邊圖案，更是說明問題，不心裏跳。但見這綉工十分緻，合的針腳很是細，可見費了不心。

欣賞一會之後，才穿上了，不大不小剛剛好，由此看得出來，這桑小妹針線活十分在行，不用量，憑眼睛看就知道自己穿多大碼的。出這麼合的背心來。用的綿也厚，穿在上，前心後背頓時暖洋洋的，也不知道是綿的作用，還是溫暖牌的功效。心想有了這件背心，再走村串寨行醫就不怕凍了。

穿好夾袍，開始跪在床上收拾整理床鋪。枕頭下，出了一方手帕。左一愣，整個人僵住了，慢慢手過去，輕輕把枕頭拿開，出了下面那包東西。

展開，裏面是梆梆的半個夾著野菜的黑面饃饃。——這是打柴姑娘苗佩蘭的。著它，左眼前浮現出苗佩蘭那小而結實的軀，那永遠燦爛的微笑，那黝黑的皮和鼻翼那幾顆淡淡的雀斑，還有那周洋溢的春天草的香。

左角不出了一甜甜的微笑，抬手了上暖暖的背心，終於把黑面饃饃放下，用手帕包好，依舊放在枕頭下，然後掉了夾袍，把穿著的背心了下來，瞧了一眼心口上的那朵迎春花，仔細地把這背心折好，放在了床尾的擱板上，把左貴老爹給的那幾本手抄醫書放在上面著，這才輕輕吐了口氣。

他重新穿好夾袍，下了樓梯，挑著水桶去挑水，自然又遇到桑小妹和桑家嫂子，他們開茶肆的用水量大，得挑上大半個時辰才夠用。

見到左下了臺階，桑家嫂子左右瞧瞧沒人，便怪模怪樣笑道：「哎！我們小妹的裲暖和不？嘻嘻」

左不好說背心本來自己穿了，因為想起了苗佩蘭，又了放著的，只得支吾道：「好的……嘿嘿，謝謝了。」

「是該謝謝小妹喲，一宿沒睡，就給你這裲來著……」

「嫂子！」桑小妹紅了臉。

黃芹嘻嘻笑著對左道：「謝是肯定要謝的，你想好怎麼謝了嗎？」

「怎麼謝啊？要不，我幫你們挑水吧？」

桑小妹忙擺手道：「不用，我和嫂子挑水就夠了，你們店裏忙得很，別耽誤了正事。」

「店裏不忙，幫你挑完水回去正好開門。」

「真的不用了。」桑小妹苦笑著低聲道，「你要挑了水去，人家會背地裏說我的，我爹也會罵我的……」

左一愣，隨即明白了，雖然唐朝相對比較開放，但畢竟還是在封建禮教束縛下的，自己一個大男子幫一個姑娘挑水回去，看見的人不會說自己，而會暗自說桑小妹不守婦道，招花引蝶敗壞門風。自己不能給人家惹這麻煩。

左訕訕道：「那我幫你干點什麼吧？」

桑小妹幽幽道：「不用，你就顧好堂里生意就行了。」

左聽他話裏有話，細細一想，便明白了，桑小妹肯定知道父親一直不表態的原因是嫌自己貴芝堂太窮了，桑小妹讓自己照料好貴芝堂，意思就是讓自己想法把生意搞上去，等家境好了有了錢了，桑老爹才有可能考慮兩人的婚事。想到這，一顆心更是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