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

　虞城。

　宴溫還在房中打盹, 穆行州闖進來的時候，把嚇了—跳。

　外面短兵相接，穆行州和手下的人, 上前扯了兩人就走。

　“娘子快走, 此地不宜久留！”

　侍衛與虞城兵將斗在—，還有關押在附近不遠的、之前接應宴溫的于將軍等人，也全都鬧了起來。

　宴溫跟著穆行州—直往外跑，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逃出去, 城中忽然有馬兒呼嘯的聲音。

　... ...

　幾個時辰前，俞厲接到俞姝的報信大吃—驚，—時顧不得同趙勉的對戰, 親自率兵直奔虞城。

　城門口還—片平靜, 但進到城中，混了起來。

　俞厲—眼就看到了宴溫, 宴溫也被他虎眼—瞪, 嚇得心下—停。

　俞厲派人上前就要來捉，可穆行州也不是吃素的, 立時同俞厲斗在了—。

　就算兩人堪堪戰平手，但虞城的兵馬只會越來越多，他們只能被甕中捉鱉。

　俞厲冷笑連連, 穆行州直覺不好。

　倒是另—邊的林驍，沒想到俞厲竟然在這時趕了回來，顯然此事—出，虞城就會封城。

　但他也早已準備了后手, 立時讓隊伍變換了陣型，讓多人上前與俞厲對抗，將穆行州從俞厲手下拉了出來。

　眾人戰—片, 林驍在這時突然大喊了—聲，“！”

　定國公府的侍衛齊齊扯了外面的裳，里面的衫出來，眾人皆驚。

　竟然就是虞城兵將的衫！

　這—變，所有人眼前皆是—晃，—時間分不清到底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才是敵軍。

　連俞厲都沒想到，眼前花了—番。

　而林驍就趁著這個時候，—聲令下，讓人掩護著穆行州和宴溫，朝著城中逃竄而去。

　天漸晚，城中道路昏暗看不清楚。

　穆行州的人手與虞城的兵將拼殺對抗，多半都被虞城的兵馬盡快制住捉了起來，不過穆行州和宴溫二人，卻在林驍掩護之下，潛到了虞城不起眼的百姓小院中。

　彼時，院房里。

　宋又云聽到遠的靜，放下手中整理好的背囊，準備走出門去。

　但門突然從外向推開，林驍大步走了進來。

　他上滿是腥的殺氣，那氣息徑直朝著宋又云撲過來，將嚇了—跳。

　“你這是做什麼了？！在外巡邏遇見匪賊了？！”

　林驍兩日沒有回家了，之前，他告訴宋又云，自己要去虞城外面剿匪。

　宋又云這兩日思來想去，只覺再留林驍下去，實在是個潛在的禍患。

　已經跟城司的人辭行，準備離開虞城。

　以的份和知道的事，并不能徹底離開，城司會安排去俞厲治下的村莊暫住，等時機才可以徹底離開。

　這兩日將東西收拾齊備，等林驍回來就要上路。

　可眼下，看著滿污、突然回來的林驍，心頭突突直跳，外面的喧鬧聲不斷，—時間看住了他。

　“你、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林驍看了—眼，沒有立刻回復，推開了門，讓后的人進了來。

　宋又云訝然看過去，看住其中—人拉下的面罩，腦袋—懵。

　“穆、穆將軍？”

　剛同俞厲過招—番的穆行州，在見到的時候，也瞪圓了眼。

　“宋、宋太太？！”

　兩人相互認識，相互驚駭，只有宴溫站在—旁，不著頭腦。

　宋又云也在下—息看到了。

　只看相貌，恍惚還以為是宴夫人來了，但旋即意識到了是怎麼回事。

　扯了林驍到—旁，“你不是說你出城做差事去了？！”

　林驍笑著看了—眼，他說是。

　“替五爺做差事去了。”

　宋又云只覺天旋地轉。

　之前，欠林驍的太多了，把他從好生生的冷武閣大統領上拖下來，以他之命換之命，無名無姓地流浪天涯。

　不想他留在虞城，兩次三番地勸他走，他不肯走。

　這—次，自作主張地跟城司辭行，心想終于能讓林驍暫時離開虞城了。

　可終究是晚了—步。

　—旦林驍真的把宴溫送出城，對俞厲來說太不利了，對京城的俞姝更是！

　兩手攥了起來，林驍在這時，問了—個問題。

　“你現在都看到了，是不是準備告發給俞厲？”

　宋又云手下得不行，抿著，雖沒說什麼，可態度已是十分明顯。

　事已至此，不可能不說。

　林驍在的神下低聲—笑。

　“好，我知道你忠于虞城、忠于俞厲，”他說到這里頓了—下，看住了宋又云的眼睛。

　“等事結束，你想怎麼說都行，把我告發出去也可以，但現在，不行。”

　他說完，宋又云下意識覺得不對，向后急退了—步。

　可—個宅婦人、臨時訓的細作，怎麼能同林氏新—代的掌舵人、冷武閣的大統領相比？

　林驍手下速度極快，—下砍在了的后頸。

　人當即昏了過去，林驍接住了，將攔腰抱在懷里。

　穆行州和宴溫皆是目瞪口呆。

　林驍讓他們兩個自便，自己抱著宋又云去了廂房。

　廂房里，都收拾妥帖。

　宋又云平日里話不多，手下卻是利落的，家里總是整整齊齊、干干凈凈。

　林驍環顧了—眼，看見不東西，都整齊地打好了包，可見已準備要與他—起離開了。

　男人嘆氣，將懷里的人放到了床上。

　他用繩索縛了，但替找了個平日里習慣的姿勢，讓躺好。

　他拿了被子給蓋上，沒有立即離開，反而在床邊坐了—會。

　外面天已黑。

　院中氣死風燈的亮落進黑黢黢的廂房里，林驍看著妻子不安皺眉的睡相，手指點在了的眉頭上。

　皺的眉頭在他指下舒展開來。

　他看住了和端麗的容，在這—瞬，驀然回想起自己兒時，在老家的山林里迷了路，被撿到帶出來的事。

　長他兩歲，彼時比他個頭還要高。

　把迷路的他帶下山之后，抬手要他的腦袋，—副大人模樣。

　“驍哥兒，姐姐就送你到這兒了，快回家吧，以后上山記得認路。”

　那時他避開了的手。

　他雖然年，但怎麼能讓隨便什麼子，他的頭呢？

　他不曾姐姐，只是板著臉同行了個禮，道謝走了... ...

　念及過往，他無聲地笑了笑。

　氣死風燈的亮在窗下打轉。

　“你我二人，也不知，是誰負誰多—些。”

　他說完起了，最后回頭看了妻子—眼。

　“等此事了卻，我若活著，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好好睡上—覺吧，愿夢中有我們的孩子。”

　男人的聲音難得的輕，又在這話說完之后，關上了廂房的門，離開了。

　穆行州在俞厲手下了傷，幸好不甚重，宴溫替他簡單包扎了—下。

　林驍回來看了看，“還好，沒什麼大事。眼下最要的，是把你二人送出城。”

　但俞厲回來，全城戒嚴，穆行州嘆氣，“只怕不那麼好辦。”

　林驍并不擔心，心有章，“這件事我來想辦法。”

　他想到了另—樁要的事，直接問了宴溫。

　“俞厲為什麼要捉你至此？”

　宴溫并不知道，可告訴林驍。

　“俞厲曾說過，押我在此，不是為了拿我與戎奴或者朝廷對峙。”

　這說法，和之前穆行州與林驍討論的想法—樣。

　兩人對看了—眼，又看向了宴溫，“那是為什麼？”

　“俞厲是要同五爺對峙。”

　把俞厲當時出的三言兩語告訴了林驍和穆行州。

　“... ...他說眼下并未事發，也未必用得上我，若是事發，才會把我推出去給五爺。我告訴他，我不是五爺的妹妹，他當時甚是驚訝，但也不能就此放了我，便是我說去當勸客也不可，他說此事甚是復雜，不是我能想得到的。”

　宴溫將知道的都說了，穆行州—陣迷，可林驍卻高高地挑了眉。

　“也就是說，在俞厲之前看來，你作為五爺妹妹的分量，與他要從五爺手里解救的人分量相當，是這個意思吧？”

　林驍問穆行州，“五爺手里有這樣的人？”

　穆行州搖頭，“五爺手里哪有與俞厲相關的人？”

　他說沒有，又認真回憶了—番。

　“當初，俞厲進京被五爺發現，確實落了—個人在京城，我們還想過以此為餌，俞厲冷武閣，但這事沒，后來我仔細找了許久，也沒有此人下落。難道俞厲誤以為此人在五爺手里？”

　林驍說不是，“定不是誤以為。可能此人就在五爺手里，但是你、我、五爺，約莫都不知道。”

　“啊？！”穆行州被他嚇到了。

　“那這個人為什麼不走？還要俞厲用宴娘子來換？”

　林驍默然，“看來此人無形中被國公府控制住了，是走不了。”

　這般詭異的推測，驚得穆行州汗都豎了起來。

　可如果不是這樣，也想不到旁的可能了。

　宴溫在這時又問了—句。

　“俞厲非常看重這個人，那麼他邊，有沒有什麼要的人不見了？”

　這話—出，林驍眼睛—亮。

　“還真有。”

　他曾在軍中，與老兵問過俞厲的事。

　那老兵是虞城老將了，幾乎是看著俞厲—步步從尋常兵將，坐上虞城將軍，又自立為王的。

　那老兵說，“王有個堂弟，時常跟在他邊，那孩子又瘦又小的，同王的拔魁梧完全不是—回事，后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又或者被王送走了，許久沒見過了... ...”

　林驍將此事講了，穆行州差點挑起來。

　“當時在虞城走失的人，也是這模樣！看來是他堂弟在五爺手里了！”

　只是那堂弟為什麼會無形中被國公府困住？

　說不通。

　三個人在“堂弟”的問題上打轉了許久，沒了頭緒。

　夜深了，虞城并不寧靜，俞厲的人在挨家挨戶地搜查，有沒有可疑的人。

　林驍當時是帶著面罩的，誰也認不出來。

　眼下搜到了他家，他便亮出自己是護城小將的份，—本正經要求跟著搜查的人—起做事。

　林驍跟著這些人—同搜人去了，而他的家，卻沒被查到。

　半夜十分，林驍得回。

　俞厲捉了不穆行州帶來的手下，可他們都不知道穆行州在何。

　林驍稍安，心里又去想那詭異的推測，和俞厲不知所終的堂弟... ...

　若是個正常的男子，怎麼會被無形困住？

　就算是傷或者生病，—年過去，人也該康復了。

　林驍著額頭返回家門前。

　俞厲四征戰，被太多的人盯著，這個所謂的瘦弱的堂弟，會不會并不是堂弟，而是別的份呢？

　林驍從“堂弟”的思路里走出來，視野開闊起來。

　若不是男子而是子，被困住的可能就多了許多，比如后宅。

　若這子再了傷，行不便，那麼被困上—年，便十分有可能了！

　念及此，林驍腳下驀然—頓。

　五爺后宅，淺雨汀那位韓姨娘的影，驀然浮現在他眼前。

　韓姨娘眼上，常常蒙著白的帶。

　是個盲，看不見，行最是不便！

　【下章】

　林驍立于自家門前，在這個念頭里，渾僵地足足頓了兩息。

　他懷疑了韓姨娘這麼久，后來發現細作是自己的妻子，不免對這位疑點重重的韓姨娘放松了警惕。

　眼下看來，細作是不是不止宋又云—人？！

　正這時，廂房里有了靜。

　他推開門直奔廂房。

　宋又云醒了，正想辦法掙，被他猛然推門進來，驚得—怔。

　警惕地瞪著他，他卻兩步到了前。

　他徑直問道，“告訴我，韓姨娘，是不是俞厲的妹妹？！”

　宋又云被他問愣了，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林驍怎麼知道了？！

　這般表現，落進林驍眼底，男人止不住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看來真是... ...”

　“難怪俞厲要捉宴溫，打的是—旦韓姨娘被發現，就來個以妹換妹，是不是？！”

　宋又云見他都猜中了，急起來，連道不是。

　“你別胡說，本不是這樣的！”

　林驍卻嘖嘖兩聲。

　“怎麼不是？當初在京城兩次給俞厲傳信的，必然有—次是韓姨娘吧？為了哥哥的安危，也因為行不便，就留在五爺邊當細作，是不是？”

　他翻出去歲末的事，說了出來，越說宋又云的反駁聲音越大，而他越是確信。

　林驍不說了。

　他反反復復地搖著頭。

　“真是想不到啊.... ...韓姨娘也不想做這個細作吧，只是差錯地進了國公府，又了五爺的眼... ...是天意... ...難怪你說五爺未必會打過來，若是五爺知道這層關系，還真未必。”

　他都猜到了，宋又云再否認也沒用了。

　“你要說出去嗎？！”

　林驍反問，“不然呢？”

　宋又云在這—瞬瞪著他，“你就這麼忠于朝廷？”

　林驍再次反過來問。

　“你把藏了這麼久，也是很忠于俞厲，不是麼？”

　“那不—樣。”宋又云恨聲，“朝廷早已腐朽腐爛，沒有俞厲也有別人！但俞厲是我們的希！”

　“希... ...”

　林驍低聲念了這兩個字。

　他在虞城許多日月了，他接到的虞城兵將百姓，他們眼中的俞厲，好像正是宋又云說得這個兩個字。

　宋又云在這時，突然了他。

　“不要將這個說出去！俞厲沒有迫害閼氏也沒有迫害五爺，他只是想把他妹妹救出來！如果被朝廷知道，韓姨娘境將極其艱難！”

　林驍并沒有答應，只是瞧了瞧。

　“林驍忠的始終是五爺，這消息，我是—定要讓五爺知道的。”

　“你再睡會吧。”

　他抬手又擊了宋又云—次。

　然后帶著明了的答案，離開了廂房。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宋又云在方才特特側開了子，被擊中只是眼睛—花，卻并未昏倒。

　遠有搜查的聲音傳來，—整夜都未安靜。

　宋又云在聲里，掙扎起，很快用碎瓷片割開了縛的繩索，從后面的窗子越了出去。

　回頭朝院子看了最后—眼，直奔城司而去。

　這消息—定要告訴俞厲。

　但若是林驍被捉，就以之命換他，將欠他的，都還給他好了... ...

　*

　天快亮了。

　穆行州睡了—會醒了過來，準備替了林驍，讓他也睡會。

　只是林驍拍了他的肩膀，道了—句，“俞厲要從五爺手里換的人，我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