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江凌帶回了江家老宅, 年關一過,江凌年初七要上班。
初五這天晚上,在房間收拾東西, 準備明天的飛機回長莞。
父母舍不得, 讓他在家中多住兩天, 這次只先一個人走。
江老太太給端了杯牛過來:“你晚上總睡不好覺, 喝點牛吧, 我剛讓家里阿姨溫好的。”
江凌起接過來, 倚在帽間的柜旁喝上兩口:“呢?”
“你爸帶著呢。”江老太太看一眼的行李箱,主幫整理服, “當初讓你把公司開到安芩, 江徹也能有個照應, 你不樂意, 偏要自己去長莞。這才剛過完年就要走,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個面。”
江凌捧著牛揚眉笑了聲:“舍不得我啦?”
江老太太哼笑一聲:“誰稀罕你, 我舍不得我外孫。”
“我不是答應讓他在家多陪你兩天嘛, 過幾天這邊有個拍攝, 到時候我讓公司同事順便把他帶過去。”
江老太太從柜里取下服疊放整齊, 倏而道:“要不然你明天下午再走吧, 明天柳家老太太生日,我帶你過去,柳家那個孫子跟你差不多大,也還沒家, 柳家人很中意你的。”
江凌有些無語:“媽, 我一個離過婚帶著孩子的,他們中意我什麼?他們中意的不是我,是江家吧。”
“別管他們中意什麼, 他們想仰仗江家就不敢欺負你和。”
“那我圖他們什麼,就圖找個男人?我沒男人也好的,憑什麼用我自己的幸福,全他們的家族利益?”
“說一千道一萬,你就是放不下傅文琛。你給他生了個孩子,吃苦罪的,他倒好,這幾年不知道在哪瀟灑快活呢。”
江凌握著杯子的指節收,指甲蓋上微微泛白:“我當時又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起先真以為是胃不舒服,是離完婚才去醫院檢查的嘛,他哪有機會知道?再說了,離婚本來就是你們先去傅家提的,都過去那麼久了,還說這些干嘛?”
江老太太看一眼:“我現在就總后悔,當時讓你們離婚是不是錯了。可是你和傅文琛當年對離婚這事也都沒反對啊,現在你又念念不忘的,倒整得我像個惡人。你就給我一句準話,這輩子除了傅文琛別人都不行了是吧?”
江凌神稍怔,默了片刻道:“我和他之間……”
“媽媽,你和外婆在干什麼?”突然跑了進來,抱住江凌,打著哈欠聲稚氣地道,“我困了,今晚想跟媽媽睡。”
平時都是自己睡,今晚估計是知道明天江凌要走,開始黏人了。
江老太太把最后一點行李裝好,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終止了剛才的話題:“也不早了,帶著孩子趕休息吧。”
江老太太走后,江凌帶洗漱。
洗手間里江凌拿巾給著臉,忽然說:“媽媽,我剛剛聽到你和外婆在說爸爸。”
江凌作停頓了一下,溫和笑笑:“說爸爸什麼了?”
撓了撓耳朵:“沒聽清。”
“那就是你聽錯了。”江凌把巾刮起來,牽起他的手,“走了,咱們睡覺。”
躺在床上,關了燈,江凌說:“明天媽媽先回去工作,過幾天舒姨來這邊出差,如果時間趕得上,到時候讓來接你回家,好嗎?”
聽話地點頭:“我在這邊陪外公外婆。”
睡覺不需要人哄,困了閉上眼,不到一分鐘就能睡著。
江凌幫他掖了掖被角,還是有些睡不著,起來吃了片褪黑素,才又繼續躺下。
大概是先前江老太太跟聊起以前的緣故,此刻夜深人靜,時不時會想到傅文琛。
江凌和傅文琛是家里安排相親認識的,沒多久便領證結了婚。
嫁給傅文琛的時候,江凌大學剛畢業,還是青春懵懂的年紀。
因為兩個紅的小本本,兩個毫無的人,生活開始織在一起。
江凌還記得領完證搬去他那里的第一個晚上,有些張,提議兩人喝點酒。
不知不覺的,江凌喝的有些多。
看臉頰紅紅的,傅文琛把手里的酒杯接過來:“不早了,睡吧。”
大概是酒的作用,江凌膽子大了些,開始主跟他聊天。
坐在床上,雙手支著后的床褥,往后傾,微揚著下看向傅文琛:“我聽說你答應跟我結婚,是因為你不娶我,你家里人就不讓你做律師。這麼算的話,我拯救了你的夢想,你以后不得把我當恩人一樣敬重?”
傅文琛把酒杯放下,給倒了點水遞過去。
江凌不接,他自然地收回來,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杯里的水:“不是你自愿嫁的嗎?”
江凌晃著腳丫子:“我也沒有喜歡你,我就是不想在家被我媽天天管教,結了婚就能名正言順遠離那絮絮叨叨的。”
傅文琛著床上著驕縱的大小姐,笑了聲:“那我們各取所需,互相拯救,也就互不相欠了。”
“憑什麼互不相欠呀?”江凌不樂意,“我拯救的是你的夢想,夢想!”
傅文琛勾勾角:“我拯救的是你的自由,你的意思是,你的自由沒有我的夢想有價值?”
江凌被問的憋了半天:“我家比你家有錢,咱們倆結婚,你就得聽我的。”
“你家的錢又不是你自己的,靠自創造財富這方面,我比你賺的多。所以我的自價值,比你高。”
“……”
那是江凌第一次見識到律師的,太不饒人了,半點不讓著。
江老爺子和江老太太老來得,江凌先前在家寵的如珠似寶,還沒被人這麼埋汰過。
雖然事是挑起來的,但那天晚上,矯地被傅文琛說哭了。
這個直男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以后的日子八不好過,這門婚事估計是跳進火坑,一輩子毀了。
開始后悔跟他領證,哭著要離婚。
傅文琛沒想到這麼不逗,放下水杯過來,手足無措地哄。
好半天才止了哭聲,哽咽著問他:“那你要不要聽我的?”
傅文琛沒脾氣地應:“聽你的,以后都聽你的。”
江凌心這才好了些。
傅文琛遞紙巾給眼淚,想起什麼來:“咱們倆相親的時候,你怎麼介紹你名字來著?”
江凌狐疑地看過:“我說我江凌,凌厲的凌,就是很厲害很有氣勢的意思。”
“我看你這名字和格,也不沾邊。”
江凌擤了把鼻涕,紙巾丟進垃圾桶:“當然不沾邊了,我很溫的。”
“溫?”傅文琛似乎又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詞匯,眉尾幾不可見地挑了下,忍俊不,“嗯,溫的。”
他看了眼時間:“溫的姑娘,家庭地位的問題聊好了,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江凌臉驀地紅潤下來,磨蹭著給他騰了點位置。
傅文琛躺下后關了燈,也沒說什麼話。
兩人之間隔了點距離,江凌盯著夜幕下的天花板,有些睡不著,翻來覆去的。
在第N次翻的時候,一只寬厚的手掌按住了的手腕。
江凌偏頭看過去。
室線黯淡,只依稀看得到旁男人的廓,他好像離自己近了些,有溫熱的呼吸灑了過來,混著淡淡的酒香。
江凌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一不敢。
耳畔傳來他低啞溫醇的嗓音:“要做真夫妻,還是假夫妻?”
“你,你問我干嘛?”江凌心跳很快,說話都開始結。
他懶懶笑了聲:“我家庭地位有點低,得聽你自己說。”
江凌紅著臉不說話,這種問題不知道怎麼回答。
傅文琛:“你可以說你不知道,這樣就到我幫你做決定。”
江凌揪著被角,順著他的話接:“我,我不知道。”
話音剛落,他欺了過來,江凌險些驚呼出聲。
下一秒,的被他吻住。
兩人的相,清晰知到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
那個晚上,他第二次把人惹哭了。
傅文琛連日來被家人著結婚的不甘和憤懣,一點點散去。
他沒想到娶回來的孩,率真可的令人著迷。
心,可能就是一瞬間的事。
事后傅文琛抱去浴室清洗時,江凌道:“我聽人家說,跟律師結婚,將來如果離婚了,可能只剩下鞋帶是自己的。”
傅文琛睇一眼:“領證第一天,就想著離婚了?”
“咱倆各取所需,又沒,我總不能跟你一輩子吧?那我以后膩了,或者有新的需求怎麼辦?”
傅文琛住的下:“你有這想法的話,離婚的時候,你連鞋帶都拿不走。”
江凌:“……”
那時候聽傅文琛那麼說,以為他們不會離婚。
他們的相越來越融洽,會像尋常的小夫妻那樣,一起做飯,整理家務;兩人靠在沙發上一起看電影,他突然湊過來親;暮正好的傍晚,他牽著的手在小區的環路上漫步。
江凌曾以為,這樣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婚后一年多,傅家生意敗落,風雨飄搖。
傅家長輩埋怨江凌家里幫忙不盡心,不顧姻親之,江家父母氣得說讓他們離婚。
那天江凌握住傅文琛的手,說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可是的手,被傅文琛拿開了。
他平靜地看著:“又沒什麼,跟著我吃苦干嘛?放心,不會讓你連鞋帶都沒有的,你的嫁妝一分不的還給你,我的財產也分你一半,離婚協議書我擬好了。”
“又沒什麼”這句話像刺扎在心上,不相信他對自己那麼好,婚后長久以來的相,真的會一都沒有。
江凌知道他故意的,卻還是紅了雙眼:“傅文琛,我最討厭自以為是自我的男人了,你要是跟我離婚,我這輩子都不會回頭的!”
傅文琛沒說話,只遞過來一份離婚協議書。
離婚之后,江凌從來不在人前說傅文琛一個不對,心里卻恨了他。
后來發現懷孕,原本想要打掉,幾次到醫院門口了,又舍不得。
懷孕期間,江凌聽說傅家的一切資產都被抵押了,還有一群工人追債,生活艱難。
把傅文琛離婚分給的那一半資產,讓父母幫忙還了回去。
生下后,去長莞發展,故意不去關注傅家的一切。
也是這幾年才漸漸知道,他了墨恒律師事務所的金牌律師,是律所合伙人之一,混的風生水起。
傅家最難的那段日子,看來是被他過去了。
他過的好,江凌很欣。
不過兩人曾經那段朦朧模糊,連喜歡都沒說過的,也早就過去了。
——
江凌次日早飯后去往機場,是江徹開車親自送。
江凌順著窗外凝視道路兩邊悉的建筑。
幾年過去,通往機場的這條路似乎一直沒怎麼變。
那時候江凌攝影工作剛剛起步,天南海北的出差。
傅文琛每次都接送。
路上江凌總要說一句:“傅先生,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想我的時候千萬別躲起來哭鼻子哦。”
可是到了機場,哭鼻子說舍不得的人,往往都是。
傅文琛總是溫聲細語地哄,揶揄地喊小哭包。
江凌以前很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哭了。
好像就是從離婚開始的。
當時把這輩子該流的眼淚,都流干了。
到機場了,江徹喊幾聲,江凌才回過神來。
江徹手臂隨意搭著方向盤,打量:“你怎麼失魂落魄的?想誰呢?”
“想我兒子。”江凌淡定地應著,從車上下來。
江徹打開后備箱取下行李,帶去辦理登機。
登機之前,江凌跟江徹話別:“我過幾天來接,暫時就給你了,你爺爺太溺的話,記得攔著點。”
江徹笑了聲:“像我小時候,你攔著我那樣嗎?”
江徹小時候爺爺就很寵,江凌總要沖上去一腳,說不能太慣著。再說了,和江徹沒差幾歲,憑什麼對他倆區別對待?
提起這些,江凌也笑起來:“你小子還記仇。”
登機時間要到了,和江徹揮揮手,往里面進。
江凌昨晚上沒睡好,坐上飛機拿毯搭在膝上,歪頭便睡了。
醒來已經到長莞。
車子就停在機場的地下車庫,直接過去提車。
剛走到自己的車旁,鑰匙開了門鎖,不經意抬眸,看到一抹悉的影。
不遠一輛商務車旁邊,傅文琛穿著咖啡長款大,頗有涵養地跟旁邊一個男人握了握手,兩人正聊著什麼。
江凌雙腳像被什麼吸附住,定定地站在那。
長莞這座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這六年里,雖然知道傅文琛也在這座城市,但兩人沒遇見過。
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他。
他比雜志封面上看著更瘦些,那張臉在歲月消磨中,眉宇間沒了先前慣有的散漫,變得沉穩持重,有種滄桑。
即便對人笑,也只是一種商務的禮節,似乎不達眼底。
男人的視線朝這邊看了過來,定格在江凌上時,傅文琛角的笑意微僵,表一點點繃。
孩穿了件黑打底衫,外罩駝大,包包在肩上,頭戴貝雷帽,微卷的長發自然散落,一對大圈銀耳環泛著冷白的。
白皙的臉上妝容致,紅艷,氣質干練。
多年不見,如今的江凌跟傅文琛記憶中的孩差別很大,他卻又清楚明白地知道,那就是。
他心上揪了一下,正抬步上前,江凌已經直接開門上了車。
那輛車駛過來,與他肩而過,駕駛位的孩看也沒看他,果斷又決絕地離開。
“傅par遇見人了?”田總出聲問了一句。
傅文琛緩過神來,禮貌笑了下:“田總,我今天趕著出差去安芩,改天再和您聊。”
田總應著,兩人握手告別。
直到進了機場,傅文琛腦海中還總閃過車庫里看到的影,以及離開前,眼底最后的一抹淡漠。
上次的工作室出了糾紛,都找上墨恒律所了,卻避開他找了姜沛。
擺明了不想再跟他有半分瓜葛。
傅文琛想起七年前,兩人登記離婚那天,江凌吻了他,咬破了他的。
掉上的跡,無比認真地跟他說:“傅先生,祝愿傅家順利度過危機,也祝愿,你我永不相見。”
傅文琛覺心上像被什麼堵住,有緒想要發泄,卻又無排解,只余下說不清道不明的挫敗和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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