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很快在閣幾人中傳了一遍后,林首輔上前道:“皇上,這折子上確實是鎮北王的筆跡,鎮北王的確有意把爵位傳給楚元逸。”
這話一說出來,沒有看過折子的其他人簡直快傻眼睛。
勛貴人家,但凡嫡長子沒有殘疾,就算再平庸,爵位也是給嫡長子的。別說是勛貴了,就連普通富戶,甚至平民百姓也沒有越過長子把家產傳給子的道理。
立嫡以長,才是治國安家的本份。更何況,楚元辰于大榮有開疆辟土之功。
“皇上。”林首輔想了想,拱手道,“這道折子是四年前遞上來的,已經時隔四年了。楚世子未有過錯,不應當被奪爵位。”
林首輔其實也有點想不明白,照理說,鎮北王府就這兄弟二人,鎮北王理應希他們兄弟和睦才是,偏要弄個廢長立,豈不是要讓他們兄弟逞墻?
這實在不合常理,他都要忍不住去懷疑是不是有人仿了楚慎的筆跡,故意行挑撥之事。
“皇上,楚世子于國有功,又在北疆鎮守多年,沒有鎮北王之名,早已攬了鎮北王之實。”林首輔道,“二公子年紀又小,如今爵位再易,實在不妥當。”
他只差沒有直說楚元逸就算襲了爵,北疆又怎麼可能服他。
眾人也是紛紛應是。
這就跟皇位一樣,太子在位幾十年,馬上要登基了,突然出來一份詔說是皇帝傳位給了子,太子能服?太子手底下的那些人能服?不反了才怪呢!
只要楚元辰不退,楚元逸是絕不可能功的拿過兵權,這一點,怕是連圣旨都左右不了。
所以,皇帝到底想干什麼?
不止是林首輔,這個念頭也同樣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腦海里。
能在場沉浮中,步步高升,站在如今這個位置的,沒一個是蠢人,他們不由想起楚元辰剛剛回來的那日,在街上的那場君臣對決。
一時間,金鑾殿上一片沉寂。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楚元辰的上,大部分人保持沉默,僅做壁上觀。
“林首輔說得是。”皇帝微微頜首,一副為難的樣子,“朕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楚慎的這份折子,朕才遲遲未拿出來。靜樂郡主初上折子的時候,朕原本也打算就讓老王爺的這道折子留在朕的手里從此不見天日便是……”
林首輔默默點頭。
皇帝話鋒一轉,又說道:“可是,眾位卿可有想過,為什麼楚慎是在四年前上的這道折子,而不是更早,或者更晚……”
他聲音低沉:“四年前,北燕迫境,來勢洶洶,楚慎抵擋都還來不及,卻還要費時寫了這樣一道折子,特意讓人送到朕的手里。”
“皇上。”楚元辰好整以暇地看著皇帝裝模作樣了一番后,索順著他的話問道,“敢問皇上,這道折子,是誰呈給您的。”
“江卿。”皇帝喚了一聲。
江庭從眾臣中出列,向皇帝躬行禮。
江庭的腳已經徹底落了殘疾,走路一跛一跛的,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金鑾殿上,顯然是得了皇帝的特旨。
不但是江庭,就連楚元逸也在朝上,就站在江庭邊,要不是皇帝喚了,還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父子也在。
“皇上。”江庭躬道,“岳父……”
他似乎本來想說岳父,又想起自己已經被鎮北王府掃地出門,話在里別扭地轉了個彎,說道:“折子是四年前,老王爺讓臣呈給皇上的。”
江庭一臉痛心地看著楚元辰,說道:“當時是老王爺派心腹把這道折子送到臣手上,托臣轉給皇上。”
“阿辰。”江庭一臉悲痛地看著楚元辰,“因為你祖父罵了你幾句,你就引了北燕人進關,你祖父得知真相后,雖對你失至極,也不忍要了你的命,只能匆匆讓人送了這道折子回來。”
江庭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地說道:“王爺想要挽回過錯,而臣實在太過私心,所以只是把折子呈給了皇上,卻瞞下了楚元辰勾結北燕之事,求皇上怪罪。”
他把頭抵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個頭,匍匐在地,眼淚直流,一副為了兒子百般打算的慈父模樣。
“哎。江卿,朕知你心,你起來吧。”
“父親。”楚元辰的臉上并無驚慌或者不安,他依然噙著那漫不經心的笑,說道,“您可是在供訴我勾結北燕,意圖謀反?”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您可知,依大榮律,我若謀反,您為父親亦是九族同罪?”
大榮律,凡十惡不赦之罪,禍及九族。
江庭依然匍匐在地,他的臉變了變,痛哭著說道:“皇上,楚元辰履教不改,臣只當無此子,臣愿與其斷親。”
斷親兩字一出,滿朝皆驚,更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斷親那是指的脈親全斷,從此形同陌路,再無親緣。
這是大榮朝百年前的仁宗所立,當年仁宗元后之父涉嫌逆,按律元后也會被牽扯其中,但是仁宗與元后甚篤,就力排眾議,讓元后與其父斷親。
斷親后,再無父子。
父之罪不涉其子,子之罪不涉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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