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面無表。
自然明白, 永寧侯夫人的那番話是在挑撥離間,是想讓不得安寧。
就算如此,面對弟弟的事, 盛兮也不可能冷靜下來。
弟弟走失這麼多年了,而上一世, 直到死都沒能找回到他,現在有了一點消息, 讓又怎麼可能再去冷靜思考, 細心分析。
能做到最大的冷靜,就是從永寧侯夫人出來的一星半點中, 判斷出來,弟弟的失蹤和孫嬤嬤有關。
永寧侯夫人讓回來問盛興安,顯然是有意圖的讓把矛頭對向盛興安,可是盛興安再如何糟心,也做不出丟了嫡長子這種事,這對他來說, 毫無好。
沒有利益, 他是不會做的。
劉家就是個破落戶,他是不可能為了能娶到劉氏,就舍棄了兒子, 還是嫡子。
而且,方才一直在說的是,孫嬤嬤討走了熏香,以人心而論, 這個時候,永寧侯夫人應該想到的是,孫嬤嬤還做過什麼。
在這個時候提到了弟弟, 那麼十有八九,弟弟的走失和孫嬤嬤有關。
至于劉氏有沒有牽扯其中,那就問了再說吧!
盛兮心如明鏡,對上孫嬤嬤驚慌的目,猛地一拍桌子:“說!”
孫嬤嬤打了個哆嗦,陪笑道:“姑娘,奴婢聽不懂……”
盛兮不愿與啰嗦,直接道:“父親,您看該怎麼辦吧。”
永寧侯府今天被抄,朝堂上人人自危的,他也就提早下衙回來了,結果,盛兮已經在等他了,不止是,還有鎮北王。
他立刻覺得大事不妙,再一看,孫嬤嬤跪在下頭,神不安,劉氏也手足無措地著帕子,再把事的來龍去脈一聽,盛興安仿若被當頭潑了一桶冷水,然后就這麼呆坐了下來。
直到現在,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冷著臉道:“孫嬤嬤,要是我沒記錯,你是劉家的家生子,劉氏的陪嫁嬤嬤,你一家子的契紙都在盛家,你老子娘兄弟侄兒祖宗八代的契紙都在劉家。信不信,我去問劉家要,劉家必是會給的。”
劉家并不是什麼顯赫門第,不過是書香之家,劉氏的親兄長在朝中也擔著五品的虛職,他去要一家子下人而已,劉家必是不會拒絕。
“翼州的煤窯聽說還缺人。”盛興安惡狠狠地說道。
他真沒想到,府里會出賊,這臉還偏偏丟到了楚元辰的面前。
孫嬤嬤目慌張之,下意識地看向了劉氏,劉氏的整張臉都嚇白了,忙不迭擺手道:“不是我,我沒有!”
怎麼可能會去拐走人家的孩子,當年自己也就十五歲,哪里敢做這種事!
劉氏嚇得快哭出來了,慌地地說道:“老爺,妾什麼也不知道,您相信我。”
“孫嬤嬤,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啊。”劉氏撲過去,抓著孫嬤嬤的肩膀用力甩著,嚷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先是給盛兮的熏香里下毒,又是拐走人家的孩子,這這……
的腦子一片空白,得像是一團漿糊,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就一門心思地讓孫嬤嬤快說,不然的話,生怕會盛興安會以為是自己主使的。
劉氏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是誰指使你的?你快說啊!”
孫嬤嬤咬著牙關,不管劉氏怎麼哭怎麼求,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盛興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了看楚元辰的臉,雖說楚元辰到現在為止一句話都沒有說,這面沉如水的臉,讓盛興安的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盛興安現在是把寶全都押在了楚元辰的上,就等著楚元辰榮登大寶,他們也能跟著犬升天,要是現在楚元辰認為他沒有能力,覺得他怠慢了姐兒,以后有也不給他們沾,豈不是他一番綢繆全都要白費?
而且,玨哥兒可是他的嫡子啊!等了這麼多年盼來的嫡子,他怎麼可能不喜歡?
玨哥兒走失后,他也是日日夜夜到找,托了不人,大筆大筆的銀子灑出去,直到后來一直沒有消息,才漸漸放棄。
從前他只當是意外,就算過去了這麼多年,每每想起也是會心痛的。
現在知道玨哥兒的走丟不是意外,而是這等刁奴所為,盛興安的心頭有如狂風颶浪在翻滾,拍打,恨得他咬牙切齒。
“不是說是不是?來人,拖下去,打!”
盛興安暴喝一聲,立刻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從外頭進來,拖著孫嬤嬤就下去了,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通板子,才又丟了回來。
孫嬤嬤痛得掙扎了一下,然后,就趴在那里,一不,鮮把后背都給染紅了。
普通人家府里用里的板子自然是比不上府的廷杖,二十板子下去,還不至傷筋骨要人命,可就算如此,孫嬤嬤也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這麼一頓打,命也去了半條。
偏偏咬牙關一聲不吭。
這不吃的態度讓盛興安惱恨加,要不是還要留著打聽玨哥兒的消息,他早想讓人拖下去打死算了。
劉氏又急又怕,慌得額頭直冒冷汗。
“等等,你是誰!”
這時外頭傳來琥珀的驚慌的呼喊,下一刻,一個著青勁裝的青年推門走了進來。
盛興安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剛要質問,楚元辰說道:“伯父,這是我的人,沒驚著你吧。”
盛興安連忙擺手:“沒事沒事。”他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他暗暗地打量來人,心道: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暗衛吧?聽說暗衛都是會高來高去的,是從哪里翻墻進來的嗎?
“王爺。”慕白拱手見禮,稟道,“查到了。”
他面無表,聲音冷的像是含著冰渣子。
楚元辰淡淡地說道:“說吧。”
“孫嬤嬤是劉家家生子,從前在劉家太夫人邊當丫鬟,后被許給劉家管事,陪嫁到了盛家。”
慕白說的劉家太夫人是劉氏的親娘。
慕白說道:“孫嬤嬤的子在八年前被放了奴籍,劉稱替他換了戶籍,又給他買了林清縣的縣丞,是劉家用的關系。”
慕白說完,就收斂氣息,垂手而立。
“那就抓回來。”楚元辰冷笑道,“一家都是奴籍還能當?跟吏部說一聲,把這擼了。”
縣丞再小也是個正八品的。
大榮朝近些年來,買賣的現象,就跟軍大吃空餉一樣,在場上人盡皆知,不過是皇帝放任,別人自然也不好管。
可就算能買,也不是有錢就能買的,首要的一條就必須是往上數三代全都不在奴籍,因而準確的說,孫嬤嬤的子并不合規矩,也就是劉家用了些許的關系,才睜一只閉一只眼罷了。
若是要擼了這,輕而易舉。
“不要!”
方才被盛興安威脅要把他們一家子去翼州煤窯,都強忍著咬牙關的孫嬤嬤,這會兒掙扎著用手肘支撐著爬起來,驚恐失措地喊道:“不要!不要!這不關奴婢兒子的事。”
楚元辰朝盛兮一笑,說道:“你問吧。”
盛兮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吩咐人去查的。
也是,從程家出來的時候,就有些魂不守舍,真留意不到這些。
盛兮對他甜甜一笑,杏眸中仿佛含著淡淡的星,再轉向孫嬤嬤的時候,語氣冷厲地問道:“那應該關誰的事?”
劉氏簡直快哭出來了。一開始,是不太相信孫嬤嬤會背著去做這種事,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孫嬤嬤撐著跪好,低頭道:“是大舅爺。”
劉氏捂著,口而出:“大哥?”
為了兒子,孫嬤嬤豁了出去:“當年老太爺其實是想要讓夫人來當良妾的。”
劉氏有些尷尬地住了帕子,盛興安則一臉驚詫,這事,他怎麼不知道?
劉家沒落已久,雖說子孫中也幾個有讀書天份,能考中進士的,比如劉氏的親兄長劉稱,可是,會試每三年就有一次,每年都有這麼多的進士,有人一輩子只能當個小小的七品,更有人一輩子都不到實缺,劉家要翻,靠自己是不行的,需要有人提攜和幫襯,這就想到了聯姻。可惜以劉家這種門第,劉氏又不是長得天香國,就算送去給貴人當妾,貴人也不會要。
劉老爺思來想去,看上了盛興安。
那個時候,盛興安剛剛升任禮部侍郎,以他的年紀,在致仕前絕對有升至禮部尚書的可能。再加上,盛家老太爺在世時,為人仗義,在朝中多有義舉,結下不的善緣,盛興安在場上可謂是一片坦途。
反正劉家也攀不上更好的,盛興安是他們能夠找到的最好的。
就算盛興安有嫡妻,若是當一個貴妾,盛興安應該不會拒絕。
“老太爺說是當貴妾也行,可是大舅爺覺得不行。一個妾的外家和一個嫡妻的外家,孰輕孰重,顯而易見。”孫嬤嬤呢嚅著說道,“而且,老爺還有嫡子。”
嫡庶分明,有了嫡子,哪怕劉氏日后生下兒子,也只是庶子。
就算嫡妻心好,由著庶子長再好好教養,那又怎麼樣?庶子的外家本沾不到多。
劉家老太爺只是想著,有盛興安在,朝上可以照應一二,若有機會能提攜一把就更好了。劉稱的野心則遠不止于此,他想當盛家真正的妻族。
孫嬤嬤難以啟齒道:“大舅爺就讓、就讓奴婢把孩子抱走。”
是夫人的嬤嬤,將來是會跟著陪嫁的,大舅爺是想讓去做,將來盛家若是發現了什麼,還能及時去通風報信,而且還給了一個,本拒絕不了的。
那可是縣丞啊!
盛興安的臉又青又白,他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邊竟然有一個埋藏了整整八年的謀。
自己的續弦,本就是別人的苦心積慮。
“賤奴!”
盛興安然大怒,拿起茶盅,用力朝孫嬤嬤擲了過去。
茶盅重重地砸在了孫嬤嬤的額角上,孫嬤嬤不敢躲,扛著接了這一記,額頭鮮淋漓,慘不忍睹。
“賤奴,你這個賤奴。”
盛興安氣到臉發紅,除了有盛玨被人拐走的悲憤,更有被欺騙后的屈辱。
許氏死后,他守足了一年的妻孝,劉家主上門來問起婚事,他見劉氏出書香,又是宦人家,人也長得拿得出手,就應了。
沒想到,這些全都是別人算計好的。
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別人的圈套里,這八年多來,被人騙了個徹底。
盛興安甚至還不由想起,劉稱曾說想要安置一個遠房族親,讓他幫忙弄個縣丞,他還答應了。
現在一想,莫不是就是孫嬤嬤的兒子?!
是想到,就讓盛興安覺得一陣惡心,這種讓人擺步的憎惡,從心頭騰騰地冒了出來。
盛興安的口不住起伏,他強忍住那一團一團直沖頭頂的怒火,惡狠狠地質問道:“玨哥兒呢,你們把玨哥兒弄去哪兒了。”
孫嬤嬤捂著流不止的額頭,跪在那里瑟瑟發抖:“奴婢把他給了人牙子。后來人去了哪兒,奴婢真不知道。”
元宵那天看花燈,先夫人一直抱著盛玨,邊還有好幾個丫鬟婆子跟著,本沒有機會。所以,裝作是花燈掉落,悄悄在茶館的后頭放了一把火,又趁打暈了先夫人,才把孩子抱走,當天就送給人牙子。
盛興安眼前黑了黑,頭涌起了一團腥。
盛玨走失后,盛興安想到最壞的可能就是讓拍花子的拐去賣了,充作奴籍,他只能無數次的安自己,兒子長得這麼玉雪可,說不定是被好人家給抱回去養了。
他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破碎怠盡,取而代之的是兒子被人故意抱走賣給人牙子的憤恨。
一個是意外,一個是人為。
盛興安臉鐵青地大聲質問道:“哪里的人牙子,說!”
孫嬤嬤朝后面了。
一開始,沒認,是因為知道認了是死路一條。
而現在,更知道,唯有把盛玨找到,才有可能保住兒子的命。
半點都不敢瞞,拼命地回想,然而,當時只是隨便找了個人牙子,如今努力想著只能想到:“是個男的,私牙,鼻翼有顆黑痣,當時只有三十多歲,什麼,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
牙子買人是要把姓甚名誰,籍貫來歷全都登記在冊的,只能賣給私牙。
而私牙滿大榮到跑,說不定早就已經不在京城了,更說不定早就不做這一行當了。
從孫嬤嬤的臉中,盛兮看得出來 ,并沒有說謊,只是,這個認知,更讓心里難。
八年了,一個不知姓甚名誰的人牙子,還能找得到嗎。
“放心,能找到。”
楚元辰說道,他清朗而又篤定的聲音讓浮躁的心得漸漸平靜。
轉頭看著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相信他。
然后,陡然聲音一厲,喝道:“那我娘呢,我娘是怎麼死的!”
要是依孫嬤嬤的說法,劉家不想讓劉氏當妾,除掉嫡子可是遠遠不夠的。
孫嬤嬤心里頭一陣狂跳,這心虛的態度,讓盛兮意識到,自己想的沒錯,娘親的死,果然也和孫嬤嬤有關。
“不是的,不是的。”孫嬤嬤匆忙擺手,“不是我推的,是自己落到湖里去的。”
在把盛家小公子賣掉后,大舅老爺覺得還是不行,沒有了一個嫡子,許氏說不定還能生第二個,第三個,只有讓劉氏當上正妻才行。
本著一事不煩二人,他就讓孫嬤嬤自己去想辦法,把許氏收拾掉。
“殺人的事,奴婢不敢干,而且,一個別府的奴婢也本進不了盛家,大舅老爺催得,奴婢就買通了盛家的一個下人,讓在盛府里頭說,白云觀里有位道長,卜卦尋人特別靈驗,先夫人果然去了。”
說著又道:“奴婢也悄悄跟去,先夫人算完了卦有些失魂落魄,就去了湖邊散散心,失足摔下了湖。我看到了,但我沒有喊人……”
那天,遠遠地看到許氏一個人在那里哭,哭完后,就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神從絕變了堅毅。
可是,前一天剛下過雨,轉就要走的時候,一腳踩在了長了青苔的石頭上,失足了下去。
孫嬤嬤當時松了一口氣,許氏死了,劉稱就不會再了,兒子日后也能當縣丞了,這再怎麼說,也是一個。所以,沒救。
看著許氏在湖里浮浮沉沉,一開始許氏還大聲呼救,到了后來,就徹底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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