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姻緣 030、桂花香
溫熱的桂花蓮子粥彌出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配著那小盤糕點,冬暖故很快將這頓早飯吃完了,在站起將碗筷收回食盒裡時擡手聞了聞自己的裳,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昨日未得洗澡,覺得子很是不舒爽。
冬暖故在小樓後邊找著司季夏時他正在一老井邊打水,只見他用單手搖著轆轤,作很慢,他的手臂一直在微微打著,能明顯地看出他搖得頗爲吃力,眼見那沉重的木桶已經出井口時,他突然鬆開手,與此同時飛快地擡起腳踩住那轆轤搖把,而後弓去提木桶。
因爲他一隻腳踩著轆轤搖把,將子弓得低低的去提水桶,一條又立在地上,他上的斗篷被他掀到了背上,使得能清楚地看到斗篷下他的子被扭了一個奇怪的弧度,也使得他那一條立在地上作爲支撐的看起來細瘦單薄得好似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冬暖故站的離司季夏有點遠,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又轉回屋了,司季夏在提起木桶直起腰時發現了,他淡淡地看著的背影,眼神有些冷,隨之將木桶放下,擡手將掀到背上的斗篷扯了過來擋住他的子,這才又重新提起木桶,往一旁的獨立小屋走去。
冬暖故回屋提來食盒再次拐到這小後院時,院裡靜悄悄的,只有冷風吹過而發出的輕微颯颯聲。
這是寂藥兩層小樓後的小後院,一間獨立小屋,屋頂有煙囪,想來是廚房,屋外牆角屋檐下整齊地碼著已經劈好了的柴禾,一把柴刀著牆而放,屋子旁的有一口青石老井,有一隻葫蘆瓢搭在井口沿邊上,地上有些溼漉,是方纔司季夏打水灑出的水跡,老井往後一些是用竹篙搭的晾架,上邊搭掛著兩件短襟布裳,裳還溼溼潤潤的,看得出洗完不算太久,冬暖故看著裳架子上那洗的已經發白的布,眼神暗了暗,他是起得太早還是一夜未睡?否則他如既何澆了花草又煮了羹粥還洗了裳?
冬暖故慢慢將自己置於這小後院中,著這與小樓前邊院子一樣濃郁青翠的綠意,枝枝草草葉葉皆繁盛得好似春夏裡生長的一般,尤其是老井旁的那一株榕樹,枝繁葉茂得猶如大傘蓋,若非有人有打理花草植的本事,這座院子絕不會在深秋時節還有這樣的綠。
冬暖故昂頭看著枝繁葉茂的大榕樹,滿目的深深淺淺的綠讓覺得很是寧靜,不由淺淺一笑,沒看得出來他還有這樣的本事,這裡的夏日,該是很清涼的吧。
冬暖故看了影斑駁的榕樹傘蓋片刻後這才提著食盒慢慢朝那間獨立小屋走去。
那是一間廚房,打掃得很是乾淨的廚房,竈臺上與地上都是乾乾淨淨的,看得出主人家該是時常打掃,竈臺上此刻放著一口大鍋,鍋上蓋著木蓋子,竈膛裡有柴禾燃著,似乎在燒著什麼東西。
此刻,司季夏正半跪在竈臺前,正往竈膛裡添柴,他肩上的斗篷被他解開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沒有了斗篷的遮擋,他子的殘缺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那空的右邊袖管被他打了個結,想來是爲了方便幹活的緣故,竈膛裡的火很亮,映照得他那隻打了結並隨著他每一個作而搖晃的袖管與他整個人相較極爲不協調,卻也映得他蒼白的臉有了些微的暖。
冬暖故平靜的目又一次黯了黯,從昨日到現在,第一次想,他爲何沒有右臂?
竈膛裡的柴禾燃得旺了,司季夏站起,轉似要去拿什麼東西,忽見到不知何時正站在門邊盯著他瞧的冬暖故,下意識地第一反應是擡手抓上他那隻打了結的右邊袖管,作飛快地想要將那個結解開。
只是他的作很急,似乎很在意冬暖故看到他這般模樣,火映照中,他眉心蹙,眼瞼微垂下的眸子里布著寒意,也布著一抹難掩的痛苦之。
他還沒能解開那個被他越扯越的結,只見他將眉心擰得更,抓起那隻袖管垂下頭就要用去咬開——
然他的手剛扯著那隻打著結的袖管湊到他邊時,一隻纖細白淨的手進了他的視線裡,抓住了那隻袖子。
司季夏的子猛地一抖,擡眸,冬暖故正站在他跟前,朝他微微一笑,而後將手裡的食盒放下,用雙手幫他慢慢解開了那個結。
司季夏沒有拒絕,只是別開了頭,不看也不看手中自己那隻滿是褶皺的乾癟袖子。
他的左手,握拳,輕輕發。
不是在方纔看到他打水時已經轉走了?見了他如此醜陋的模樣,該是傷心絕得後悔嫁給他後悔昨日在喜堂上寫下那四個字纔是,爲何還會再到這後院來?爲何還敢靠近他?
沒有誰願與一個殘廢過一輩子,當也亦然。
司季夏的左手握得的,待冬暖故幫他解開了袖子上打著的結時,他冷冷淡淡地道了聲謝謝,拿起他搭在一旁凳子上的斗篷作勢就要離開,冬暖故卻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袖子,迫使司季夏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
只見冬暖故用手指指竈臺上蓋著木蓋子的大鍋,司季夏稍稍鬆了左手的拳頭,語氣似乎永不會起波瀾地淡淡道:“燒著水,阿暖姑娘昨日勞頓,當是需要泡個熱水澡。”
冬暖故目鎖在司季夏的眼眸上,似要從他的眼睛看到他心的真實想法,司季夏則是將他的右邊袖管從手中出,邊往外走邊道:“阿暖姑娘稍待,稍後我將水提到你屋裡去。”
出了廚房的司季夏將斗篷重新披到肩上,他系肩帶的作很急卻也很快,擰的眉心漸舒,好似有了這領斗篷他才能安心一般。
司季夏從前邊小樓最左邊的小屋裡拖出來一隻可容一人坐在裡邊的大木桶,將它拖進了冬暖故的屋裡,而後開始爲從後邊廚房提水來。
他只有一隻胳膊,做所有事都是不便的,可他卻毫沒有讓冬暖故幫忙的意思,是以冬暖故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就算行再如何不便也不張口讓搭把手,看著他肩上那斗篷再如何礙事他都沒有將它解下的意思,看著他的臉愈來愈蒼白,看著他的腳步愈來愈緩慢。
他來來回回共走了十一趟,先是提冷水再提熱水,當他第十二趟提來熱水時,他的作已讓冬暖故看出了極度明顯的吃力,只見他的臉煞白煞白,呼吸急促,便是連腳步都是虛晃踉蹌的。
冬暖故知是他的負荷到了極限,這才站起上前提過他手裡的木桶,誰知的手還未到木桶的提把便被司季夏用力一擡手中的木桶將甩開。
桶裡的熱水灑了大半,潑到了司季夏的手上也潑到了冬暖故的手上,冬暖故定在了那兒,司季夏則是看著怔了怔,隨之快步走上前將桶裡的水倒進浴桶裡,轉看也未看一眼便大步走出了屋子。
他並未走回廚房,而是回了他昨夜休息的旁屋,才進門檻便反手關上了門,“砰”的一聲將背重重靠在門背上,雙眸閉,臉蒼白如紙,脣發白,額上有細細的汗珠正在沁出。
他的左臂無力地垂著,就像一隻斷了線的木偶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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