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司季夏收拾好了冬暖故睡的那屋正將廳子收拾好了大半，聽到腳步聲，不由站直朝外去，見著司鬱疆，面上並未有驚訝，反是輕輕笑了起來，“殿下。”

司鬱疆掃了一眼還有些狼藉的廳子，眼神倏地沉，並未應司季夏，反是張口就問：“司空明乾的？”

“誰幹的又如何，收拾好了還是和原來一樣。”司季夏口吻極淡，似乎完全不介意他賴以生活的地方被別人搗毀得一塌糊塗，“殿下在綠堤的事理完了？”

“阿季你——”司鬱疆盯著司季夏，眼裡似有一抹恨鐵不鋼的味道，話都沒說完，轉就要往外走，司季夏卻在這時喚住了他，語氣依舊波瀾不驚，“殿下，您去爲我討得了這一次的公理又能如何，只要我還在這府裡一天，這樣的事就永遠不會終結。”

司鬱疆停住了腳步，轉回，擰著眉心，不可理解道：“阿季你何必呢？我說過只要你想，我隨時都能讓你朝爲，以你的才，若爲了，絕不亞於朝中任何一人。”

司季夏聽著只是面『』平靜地搖了搖頭，“殿下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一個連邊人都嫌惡的殘廢，從沒想過要朝爲，更何況南蜀自開國以來從沒有過皇室旁支朝爲的先例。”

“更者，我與殿下說過，我住在這兒有我非留在這兒不可的理由，所以只能辜負殿下的擡了。”司季夏的每一句口吻都淡如輕風，好似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關乎他一般。

“到底是什麼事讓得你甘願在這兒盡侮辱！？”司鬱疆擰的眉心擺明了不可理解司季夏的想法，同時又爲他到沉重。

“不管我是出於什麼事留在這兒，我都不會經由殿下這一道人關朝爲，若是這樣的話，殿下終有一天會死在我父親的靶子上。”司季夏說這話時的面『』很平靜，口吻也很平靜，眼睛卻是直視司鬱疆的眼眸，那冰冰冷冷的眼神終是讓司鬱疆冷靜了下來，重新走回廳子裡，兀自拉過一張還完好的凳子坐下，擡手用力了自己的眉心。

“今日沒有茶水招待殿下了，還殿下莫要見怪。”不同於以往每一次司鬱疆來到這兒司季夏便去爲他煮茶，這一回司季夏沒有離開，只是頗顯歉意地淡淡道，“只有從井裡打上來的涼水，就不拿上來污殿下的口了。”

“在你這兒已經什麼都見怪不怪了，無事，沒有便沒有了，我也不待久，過一會兒就走。”司鬱疆將手從眉心上垂下時面『』已經恢復了正常，甚至還掛上了微微的笑意，不過倒是站起了，提了兩張椅子就往屋外廊下去，將凳子擺在了廊下，自己坐了一張，留一張給司季夏，“在這兒坐吧，可不想在你那『』七八糟的廳子裡呆。”

司季夏也微微一笑，走過去在他旁坐了下來，“殿下這一趟去綠堤，那邊的況可還好？”

司鬱疆卻是搖了搖頭，才接著道：“所以纔不能在你這兒久呆，坐一會兒就走了，要趕著回京把綠堤的況告訴父王，而且父王的病況似有轉變，我不放心。”

“嗯。”司季夏微微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司鬱疆朝院子裡了，了一週後盯著司季夏問，“你娶進門的妻子在哪兒呢？我怎的到現在還沒有見到？我可是專程從青碧縣經過道是來把你的那杯喜酒補上的，到了這兒卻是不見你妻子的影兒了，莫不是真的長得太，你藏了起來不捨得讓我見到？”

“殿下誤會了。”司季夏忙解釋道，“殿下這杯酒自然是要補上的，只是殿下今兒來得實在不對時辰，阿暖姑娘纔剛出府去沒有多久。”

“阿暖？姑娘？”司鬱疆聽著司季夏對他那新妻子的稱呼有些不可理解了，定定盯著司季夏看，盯得他覺得渾奇怪後才道，“阿季，莫非你瞧不上人姑娘沒過沒和房所以還姑娘？”

司鬱疆的話讓司季夏忽的有些張了起來，又急忙解釋道：“不，阿暖姑娘很好，我並沒有瞧不起，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罷了。”

“哎，阿季，我真不知該如何說你纔好，你又有哪點不好，照我說，你足以配得起這天下間的任何一個好姑娘。”司鬱疆似乎很不喜司季夏的妄自菲薄，不過他嘆氣完後又笑道，“不過看阿季你這張的模樣，是喜歡你這個妻子的吧，否則你也不會一說到就這麼張了，我說得可對？”

司季夏不答，司鬱疆卻笑得愈發開心了，“呵呵，阿季，認識你這麼多年，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會張，看來你真的是在意。”

司季夏的心在聽著司鬱疆這含笑的話時輕輕地著，他心中有些錯愕，因爲“喜歡”這個詞，他對阿暖姑娘……是喜歡嗎？

“阿季，你脖子上圍著的這條棉布是什麼東西？”就在司季夏想著怎麼回答司鬱疆的問題時，他的話鋒已經轉了，司季夏不由看向自己脖子上圍著的棉布，目在及到那塊黑與白拼合的長長棉布時不經意間和了幾分，“阿暖姑娘說這圍巾，暖脖子用的。”

“圍巾？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和名字。”司鬱疆盯著司季夏那不知不覺間和的眉眼，又問，“給你做的？”

司季夏點點頭，司鬱疆的目轉到他肩上的斗篷上，“新斗篷也是爲你做的。”

司季夏又點了點頭，“是阿暖姑娘到布莊裡讓人裁的。”

司鬱疆又看向司季夏的眼睛，輕輕笑了起來，“阿季，待你很好吧。”

司季夏有些怔，一時沒回答司鬱疆的問題，卻是聽司鬱疆兀自接著道了，“若是待你不好，又怎會爲你裁新，我可幾乎沒見你穿過幾次新。”

“這樣就好。”司鬱疆語氣裡是發自心地爲司季夏高興，“有一個人陪你，不然你總是孤單一人。”

他縱是日日想與他一起煮茶飲酒把酒言歡，然他與阿季都知，這不可能。

“那殿下又如何？”司季夏還是不能適應他邊的話題一直圍著冬暖故轉，是以把話題扭到司鬱疆上，“那個出現在殿下夢中的姑娘，殿下可有再見著？”

一說到這個，司鬱疆忽然想到了方纔在街上的晃眼一瞥，不由有些失落，“不曾，方纔在街上似乎見著了，待我下馬車去尋，卻又尋覓不見其影了，或許是我錯覺了，應當不會出現在南嶺纔是。”

“那這般說來，殿下是知曉是何人家的姑娘了？”

司鬱疆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我只是猜測或許會是左相府的姑娘。”

“左相府？”司季夏有些微的蹙眉，“殿下是否要等阿暖姑娘回來問問？或許會知曉。”

司鬱疆卻是拒絕了，角的笑容勾得尚是心不錯，“還是不了，這種事還是我自己去找去問去遇到比較好。”

“能得殿下如此在意的，那一定是個好姑娘。”司季夏也微微一笑。

“好了，坐著也是坐著，我幫你收拾收拾屋子。”又坐了一小會兒，司鬱疆站起了，卻被司季夏攔道，“這等小事怎敢勞殿下手，殿下坐著就好。”

“你和我之間還說這些？”司鬱疆說著就拂開司季夏的手，“我讓炎之也過來幫忙。”

司季夏不再阻攔，因爲正如司鬱疆所說，他們之間，又何必說這些小事，儘管他們都各自心中都有著不可也不能告訴對方的事。

半個時辰過去，還不見冬暖故回來，炎之看了一眼天『』，提醒了司鬱疆一聲，不得已，司鬱疆要趕著回京畿，不能久等，便站起與司季夏道別，不忘笑道：“想喝你們這杯喜酒還真是不順利，下次，下次不論如何，阿季你一定要讓我喝上。”

“好。”司季夏『』出淺淺的笑，頷首。

司鬱疆又像上回一般邊往月門走邊擡起手在空氣中揮了揮，揚聲道：“天地已經拜了，房這種事可就不要再拖了。”

司季夏耳微微紅了，眼神卻漸漸暗了。

房？這是他沒有想過也不敢想過的問題，因爲……

只見他擡手『』向自己殘缺的右臂，方纔還帶著淺笑的眼神完全沉了下來。

冬暖故這一趟出去很久，久到天『』開始偏向暗沉，久到司季夏本就不安的心更不安了，他匆忙地將肩上繫帶有些鬆了的斗篷重新系得更些，邊系邊往後院走，腳尖只稍稍點地便躍上了高高的牆頭，就在這時，一塊突如其來的石子砸到了他的腦門上。

司季夏一愣，站在高牆另一側外還保持著拋石子作的冬暖故也愣住了，隨後以眼可見的速度看到司季夏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條水。

司季夏似覺不到疼痛般並未理會被石子砸破的額頭，只輕輕鬆鬆地落到冬暖故面前，看到完好無恙地站在他面前，他一直張不安的心這才稍稍鬆了下來，聲音卻還是有些繃道：“阿暖姑娘回來了。”

方纔在院裡等待的時間裡，有那麼一晃而過的想法，竟認爲這一出去就不會再回來了，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十分不安，甚至有些……害怕。

而現在就站在他面前，並沒有離開，又回來了，真好，真好。

司季夏是盯著冬暖故的，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目直接地看著，讓冬暖故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張不安，張什麼？張會一去不回麼？

司季夏還未發覺到他的失態，卻在這時有的帕子輕按在他額頭被石子砸破的位置上，他回過神時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開一步，冬暖故像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一般還不待他有所作便嚴肅道：“別。”

司季夏頓時定在了那兒一不，甚至屏住了呼吸，任冬暖故手裡拿著帕子作輕地幫他掉他額頭上的，過了一會兒才聽得道：“好了，回屋後再上些『藥』就可以了，先來搬東西吧。”

搬東西？

冬暖故說完話後轉往後高高的草叢裡走去，只見撥開了那齊人高的荒草，司季夏這才注意到草叢後居然擺滿了一大堆東西，大包小包，甚至還有……鍋碗瓢盆？

司季夏站在草叢前有些傻眼了，那些大包小包合起來起碼有二十來包，還不包括鍋碗瓢盆在，令他不由得又將目移到了冬暖故上，他知是出去買東西了，倒不知會買得這麼多，這麼多的東西，自己一人如何搬得？

冬暖故似乎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一邊將一隻大包從草叢裡拖出來一邊道：“請人用馬車拉過來的，我自己可沒那麼大本事。”

司季夏點了點頭，他發現的聲音不再像那日在水月縣聽到的那般沙啞，清泠了許多許多，很是好聽，許是方纔在外邊說話了的緣故。

冬暖故則是看了司季夏一眼後又看了滿地的東西一眼，忽然就覺算了，於是道：“公子還是替我把麻繩栓到樹上即可，我自己把這些綁了拖上去再扔到院裡。”

並非覺得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實是因爲想起了車伕大叔對說過的話，他的臉『』，確實比在水月縣時青白了許多，沒有多『』，好似隨時都會倒下一般，既是如此，又爲何非要用他不可，自己並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作會慢了許多而已。

“阿暖姑娘。”誰知司季夏不，只是看了一眼就在面前背對著半蹲下，語氣很淡卻很是沉穩道，“我先帶阿暖姑娘進去，這些無需阿暖姑娘費心。”

冬暖故默了默，看著司季夏背影的眼神有些微變幻，終是沒有說什麼，而是伏在他背上，任他像之前出來時那般將背過高牆，背進了院子裡。

司季夏將冬暖故放在榕樹下後就讓回屋坐下歇歇，冬暖故卻不，只是站在樹下看著他一趟又一趟的往返於高牆外，許是因爲他手上的傷還沒有好的緣故，他一次提得並不多，冬暖故數了，他一共往返了整整二十趟纔將外邊的東西全部搬了進來。

而當他將最後一件包袱放在榕樹下時，他臉『』蒼白得一『』也無，慘白得近乎能看到皮層下的青綠管，只見他呼吸短且急，卻又不見他額上沁出一滴汗，唯見他額上那被不小心砸破的口子又開始流出來，傷口鼓脹鼓脹的，似傷口下積聚著大團的一般。

冬暖故正要開口問他怎麼了，司季夏卻在這時匆匆往前邊小樓去了，只對匆匆道了一句“阿暖姑娘先坐坐，我稍後再來收整這些東西”，便將獨自一人扔在了後院裡。

司季夏的腳步匆忙得近乎踉蹌，只見他急忙回屋，雙腳才進門檻反手就要將屋門闔上，就在屋門只差一寸就要完全闔上時，一隻纖細白淨的手是進了門中，阻止了屋門的關合。

屋門夾住了冬暖故的手，令司季夏忙將按著門扉的手鬆開，失了推力，冬暖故輕而易舉地將屋門推開，將自己也進了屋中。

本是滿屋青綠的屋子此刻只有最裡的那個壁多層花架還尚算完好的立在那兒，屋裡沒了垂掛著的綠蘿，那本該滿眼的綠『』此刻只剩下三盆未開花的茶梅擺在窗臺上，雖是如此，屋子裡卻是乾乾淨淨，顯然是已經被打掃過。

而那被花泥撒滿的被褥此刻竟是整整齊齊地疊放在竹榻上，便是那隻被撕破了的枕頭也被重新塞進了棉絮放在疊得整齊的被子旁，只是破口還沒有上，髒了泥的棉絮從那破口鼓出，看起來尤爲怪異。

對於冬暖故突然的進來，司季夏似要說些什麼，然他一張口卻是劇烈地咳嗽聲，讓他想止也止不住，就如他額頭上包裡流出的，似乎都沒有要止住的意思。

只見他的腳步往竹榻的方向微微移了移，冬暖故只覺地上有異，不由垂眸，見到的是一小小灘的水，就在方纔司季夏站過的地方，還有兩滴沿著他現在所站的地方延去。

冬暖故的眸驟然一凜，看向他的腳邊，只見此刻他的腳邊也有一小片腥紅的水，還正有從他的斗篷後邊滴落而下，而他斗篷後滴著的地方，是他的左手。

司季夏還在咳嗽著，咳得青白的臉皮下充著，紫紅紫紅，顯得頗爲詭異。

然無論他咳得有多劇烈，他都沒有擡起他的左手輕掩住口鼻的意思。

冬暖故手，想要開他的斗篷看看他的左手，誰知司季夏竟是驚似的連往後退了三步，扯開了他與之間的距離。

冬暖故的眼神凜得冷了一分，出的手還定在那兒，有些冷淡地看著只顧著低頭咳嗽的司季夏。

他似乎一直在抗拒，抗拒的靠近。

冬暖故沒有因司季夏這明顯的抗拒之意而轉離開，反是朝向他往前走了三步，重新『』近在他面前，司季夏還想往後退以拉開與之間的距離，只聽冬暖故聲音冷比冬日的寒霜道：“你若再退一步，今夜就可以給我寫休書。”

他若再往後退一步，從今往後，絕不會再看他一眼，更不會再靠近他一分，他既不想與一起過日子，那便可以和他做真正的陌生人。

－－－－－－題外話－－－－－－

哦呵呵~殿下回來了！

存稿在燃燒，叔好忐忑啊好忐忑！

又是萬惡的週一，姑娘們可有同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