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鎖館驛,立即封鎖館驛,任何人不準進出,違者殺無赦。」
右衛將軍趙雲斷然下令。
此刻館驛除了鄭玄大師的幾個兒孫外,還有三十多個日夜伺奉在大師邊的弟子,其中包括趙松和國淵。兩人聞言然大怒,衝上來就要理論。左將軍良用力一揮手,幾個親衛一擁而上,把兩人死死摁在地上。
大師的兒孫和弟子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個個驚惶不安,跪在大師面前放聲痛哭。
「不準他們哭。」良厲聲怒吼,「把他們的給我堵上。」
親衛們衝進屋,把所有人全部抓了起來。有些人拚命反抗,痛聲怒罵。良冷哼一聲,虎目生威,殺氣騰騰。親衛們心領神會,把他們五花大綁,用布條全部堵上了。
「趙大人……趙大人……」趙松淚流滿面,高聲道,「大師已經走了,我們這些弟子哭幾聲難道也犯法了嗎?」
「館驛外有上千儒生……」趙雲劍眉鎖,神冷峻,「太學里還有幾萬儒生,你知道大師的死訊一旦傳出去,是什麼後果?長安一旦了,軍隊就要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也是朝中大臣,難道連這種厲害關係也不知道?到底是社稷的安危重要,還是你們個人孝心重要?到底是數萬儒生的命重要,還是大師的喪禮重要?」
趙松和國淵兩人垂淚不語。
「去勸勸他們,他們理智一點,不要這麼衝。」趙雲的臉稍稍放緩,「新經是大師一手創建的,新經能有今天的地位,能有數萬弟子,不容易,不要因為一時衝,葬送了新經,讓大師在九泉之下也無法安息。」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讓兩人駭然變。
「新經現在是眾矢之的,你們知道天下有多人想把新經趕下學嗎?」趙雲冷聲說道,「太學為什麼混?顯然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指使和縱,其目的很明顯,就是想乘著大師倒下的機會,把新經徹底摧毀。清醒一點,不要上了當,中了計,將來悔之莫及。」
兩人一陣戰慄,冷汗「唰」地出來了。
「這裏的事,你們聽大人的,不要了方寸。」趙雲看看良,給他使了個眼,「我去稟奏殿下,請殿下即刻召集大臣們商議對策。」
趙雲轉就走,國淵一把拉住了他,「大人,何時會有對策?館驛不能一直這樣封鎖著,大師的也不能一直這樣擺著,消息一旦泄……」
「給我一個時辰。」趙雲毫不猶豫地說道,「一個時辰后,朝廷一定會有穩妥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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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大道上疾速飛馳。
車李瑋和楊彪並肩而坐,兩人神態疲倦,表嚴峻,沉默不語。昨天兩府合議,商討《九品人法》和《鹽鐵律》,因為分歧較大,雙方爭論了一天一夜,至今在幾個關鍵問題上還沒有取得一致。下午長公主手詔,請輔弼大臣到長公主府議事,兩人立即意識到鄭玄大師可能時日無多了。
「長安的形勢很張,大師一旦仙逝,朝廷就要把主要力放在大師的喪禮和化解危機上,這樣一來,改制的事就要延遲。時間拖得越長,不可預料的事就越多,對朝廷也就越不利,所以……」李瑋沖著楊彪拱拱手,言辭懇切地說道,「我們還是暫時擱置分歧,先把鹽鐵、均輸、平準、粟拜爵等新律先定下來,怎麼樣?」
楊彪一直在閉目養神,好半天沒有反應。李瑋輕輕喊了一聲,「老大人,你看如何?」
楊彪緩緩睜開眼睛,臉上出一矜持的笑意,「仲淵啊,律法的制定關係到社稷安危、百姓存亡,要兼顧各方面各階層的利益,不能草率,更不能急,要慢慢來……太倉促了,容易產生各種各樣的問題,會激化各種各樣的矛盾,將來如果頻繁修訂,會給百姓造一種朝令夕改的覺,會大大降低朝廷的威信,因此,沒有必要急。改制的步子應該放慢一點,放穩一點,這對穩定社稷有好。」
李瑋苦嘆,「老大人,現在北疆的仗越打越大,西疆的重建迫在眉睫,襄叛軍蠢蠢,蜀的反攻已經開始,而長安的經學之爭也漸漸失控,在這種形勢下,朝廷需要錢,需要財賦,需要即刻實施改制之策,不能再耽誤了。從正月提出改制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個多月了,朝廷各方還沒有拿出最後的改制定案,這未免也太慢了吧?」
「改制之策能商討到今天這種地步,已經非常快了。」楊彪樂呵呵地笑道,「你要知道,這次改制涉及到各個方面,是國策的一次重大調整。在這麼短的時間,朝廷能夠和各方達一致意見,你居功至偉啊。」
李瑋聽出楊彪話中的嘲諷之意,他本想反相譏,但心實在太差,懶得說了。
「最近有傳言,說正月十一那場刺殺,是丞相大人為了得到長公主的保護而故意設下的一個局。」楊彪瞇起眼睛,盯著李瑋,一語雙關地說道,「看樣子,你奏請長公主撤消調查刺殺一案,不但沒有讓刺殺者激涕零,反而增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你要擔心啊,不要又遭人刺殺了。上次因為子龍將軍護著你,你僥倖逃過了一難,但下次你未免就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李瑋臉微變,怒氣上涌,口罵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我要滅了他的族。」
楊彪笑容一窒,旋即兩眼睜大,吃驚地問道:「怎麼?你知道是誰幹的?」
李瑋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順勢佯裝憤怒,一拳砸到了車座上,「等改制的事結束了,我再派人查。我就不信,我查不出來。」接著他冷冷一笑,繼續說道,「十幾年來,想殺我的人多了,和我結仇的人更多,但若論仇怨最深的,也只有那麼幾個。那天子龍將軍和我一起上朝,刺客不可能不知道,但其背後的人依舊命令刺客展開刺殺,顯然這背後之人也想殺子龍將軍,由此不難推測出這背後之人是誰了。」
楊彪眼裏的得意之一閃而過,他仰天打了個哈哈,「仲淵,當年你和筱嵐做得的確過分了。子龍將軍名震天下,何患無妻?過分了,過分了。」
李瑋尷尬地笑笑,角掠過一不屑,然後坐直軀,一本正經地說道:「老大人,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見。」
楊彪揮揮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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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神悲戚,坐在案幾後面垂淚不語。
太傅楊彪雖然早有準備,但突聞噩耗,也是心如麻,坐在席上久久無言。這些年,老朋友一個接一個地離去,再看看自己的滿頭白髮,不慨萬分,悲慟不已。自己留在這世上的時間也不多了。
大司馬徐榮抱著雙臂,在屋來回踱步,苦思對策。太尉張燕和右衛將軍趙雲相對而視,愁眉不展。
丞相李瑋和史大夫荀攸小聲議論了幾句,隨即爭吵起來。李瑋要用軍隊包圍太學,荀攸不同意,他非常激,指著李瑋怒聲罵道:「經學之爭是誰挑起來的?是你,是你蓄意挑起來的,否則鄭玄大師不會累死,長安的形勢也不會陷今天的困境。」
「是嗎?」李瑋毫不示弱,怒視荀攸,冷聲說道,「那麼我問你,高堂隆為什麼要指責鄭玄大師?王朗、穎容、宋衷為什麼在太學公開支持高堂隆?九品中正制又是怎麼出來的?到底是誰挑起了經學之爭?鄭玄大師的死,到底應該由誰負責?你說……」
荀攸怒不可遏,他指著自己的腦袋,瞪著紅的眼珠子道:「你要想能用軍隊,除非先把我的腦袋砍了。當年案,教訓深刻,今日朝廷絕不能重蹈覆轍,絕不能。」
「嘿嘿……」李瑋連聲冷笑,「是嗎?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等到儒生們大鬧太學,衝擊署,形了暴的事實,然後再出軍隊予以剿殺嗎?你居心何在?你想趕盡殺絕嗎?」
兩人越吵越離譜,緒都有些失控。畢竟鄭玄大師象神一樣矗立於朝野上下,此刻突然倒了,無論是對朝廷,還是對社稷,都是一個無法估量的損失,對未來的擔憂和恐懼讓大臣們一時茫然無措。
鄭玄大師倒了,年輕的剛剛蓬發展的新經失去了支撐,崔琰、趙商、郗慮、公孫方、王基、趙松等新一代名士都沒有足夠的威代替鄭玄大師,新經的發展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新經是大漢的學,學如果挫,影響面太大,學、國策、人才等等,各個方面都有可能遭重創。
李瑋心中的悔恨和歉疚無法傾訴,他只能把這種悔恨和歉疚化作一團怒氣發泄在荀攸上。
荀攸歷經了三朝天子,二十多年的磨難讓他心如磐石,他雖然痛心於鄭玄大師的逝去,但他更想挽救這場危機,挽救大漢的儒生們。今日的朝堂和當年一樣,也是武人把持的朝堂,武人就是一頭猛虎,一旦把它放出了牢籠,長安勢必流河,大漢勢必將再次陷敗亡的深淵。
徐榮和趙雲一人拉住一個,極力勸阻。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更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現在的問題是即刻化解這場危機。
「暫時封鎖大師病逝的消息,連夜召集大臣們商討改制之策,一兩天,全部議定通過。」李瑋厲聲咆哮,「長安危機很難解決,最後肯定要流,要死人,這場危機極有可能引發更大的危機,所以當務之急是立即議定改制之策,以確保朝廷和社稷的穩定。」
「這本不可能。」荀攸嗤之以鼻,「一兩天之議定所有的改制之策?你以為這是彈琴作賦啊?這是商討治國之策,關係社稷存亡,需要時間,一個月兩個月,甚至一年兩年都很正常。以我看,還是暫時擱置改制之議,全力以赴解決長安危機吧。」
「哼……蓄意挑起太學混的目的原來就是擱置改制之議,好高明的手段啊。」李瑋指著荀攸道,「你不要忘了,長安還有兩萬南軍,櫟還有五千衛士,晉還有一萬風雲鐵騎,長安再怎麼,它翻不了天。如果兩天不能議定改制之策,我就公佈大師病逝的消息,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會死在長安。」
「好了,不要吵了,都冷靜一點,想想辦法。」長公主走到兩人邊,低聲勸道,「大師已經走了,指責謾罵都沒有用了,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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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大師的連夜運出長安,送到舉行喪禮。」
張燕看看眾人驚異的目,苦笑道,「我知道這時候移大師的極為不敬,但這是唯一的辦法,相信大師在天之靈會原諒我們。」
「飛燕,現在是五月,天氣暖,長途跋涉,大師的肯定保不住。」徐榮擔憂地說道,「如果途中出了什麼事……」
「未央宮裏的清涼殿有冰,用冰保住大師的。」張燕說道,「為了節省時間,徵調水師戰船,順水而下,直達陝城。再派八百里快騎疾馳,命令河南尹徐晃、揚威將軍張綉帶人趕到陝城,把大師的護送到太學,並在太學佈置靈堂。」
「太學的儒生怎麼辦?」荀攸急切地問道。
「急召崔琰、郗慮兩位大人,請他們立即趕到太學,告訴儒生們,說大師病緩轉,要求返回,他們將遵從師命護送大師回,繼而把這些新經學派的儒生都騙到去。」
「此去八百里,儒生們心懸大師的安危,日夜趕路,四五天之就能到達,如果水路上有什麼耽擱,大師的沒能搶在儒生們之前進函谷關,那麻煩就大了。」荀攸苦笑道。
張燕想了一下,轉頭對徐榮說道:「命令駐守桃林要塞的軍隊找個借口,暫時關閉要塞,斷絕儒生們回到的馳道,等到大師的進函谷關之後,再打開要塞,讓儒生們返回。」
「也只有這樣了。」徐榮點點頭,躬對長公主說道,「殿下留在長安主持大局,趙大人和大人親自護送大師的去。」
長公主本想親自護送,聞言愣了一下,正想開口拒絕,李瑋說話了,「改制的事必須立即議定,請殿下務必留在長安。改制之策不能議定,所有大臣都不能去參加大師的喪禮。」
「李仲淵,你還有人嗎?」荀攸當即氣得兩眼冒火,一把抓住李瑋的領,掄起拳頭就打,「我打死你個佞。」
趙雲眼明手快,撲上去就抱住了荀攸,「荀大人,丞相大人也就是隨便說說,你不要怒。」
李瑋瞪著暴跳如雷的荀攸,手撣了撣襟,顯得很是不屑,突然,他衝上去對準趙雲就是一拳。趙雲莫明其妙,本能的側躲過,就在這一瞬間,李瑋的拳頭往下一沉,張開五指,一把出了趙雲腰間的戰刀。
眾人大驚。
「仲淵,你要幹什麼?」徐榮猛地把長公主拉到自己的後,厲聲疾呼,「你瘋了?」
張燕和趙雲左右衝上,竭力想奪下李瑋手上的戰刀。李瑋大喝一聲,戰刀舉起,匪夷所思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都不要。」
眾人傻了。
長公主從徐榮的背後走出來,臉蒼白,震駭至極,「卿,你這是幹什麼?」
李瑋慘然一笑,跪倒在地,戰刀依舊架在脖子上,「殿下,臣以死再奏,請殿下下旨,改制之議若不得通過,京中任何大臣不得離開長安,否則嚴懲不貸。」
長公主氣得渾抖,指著李瑋半天說不出話來。
徐榮、楊彪、張燕、荀攸、趙雲五人目瞪口呆。李瑋當真是「瘋」了,竟然以死相脅。
「臣懇請殿下準奏。」李瑋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大概是因為太激了,手上用力過大,刀鋒忽然割破了脖子,鮮立時湧上了雪亮的戰刀,目驚心。
「好,好,準了,準了……」長公主魂飛魄散,連連搖手,「下旨,我立即下旨。」
「請太傅大人即刻擬旨。」李瑋毫沒有放下戰刀的意思,瞪著楊彪又吼了一嗓子。
楊彪氣怒攻心,咬咬牙,恨恨地罵了他一句,「你狠,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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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黃昏,太僕卿崔琰、治書史郗慮趕到太學宣佈,大師病有所緩轉,要求返回,並於今夜,請諸位儒生即刻返回太學看護大師。
儒生們欣喜若狂,在趙商、王基、公孫方等人的帶領下,連夜離開太學向而去。
深夜,趙雲、良、趙松、國淵等人在五百南軍衛士的護送下,帶著大師的離開了長安城,急赴渭水河邊。樓船將軍楊華已奉命徵調了十艘戰船在河邊相候。眾人順水而下,於渭水、涇水匯的船張渡換乘樓船,飛速疾駛陝城。
五月初三,聚集在長安的各地儒士聽說鄭玄大師返回了,辨經結束了,也各自走上了返程。
一場危機就這樣悄然化解。
五月初四,長公主親自主持朝議,朝中大臣、各地大儒名士、商賈富豪們在未央宮前殿再議改制之策。
朝議之前,尚書令田疇宣讀了聖旨。由於天下形勢張,改制之策如果不能議定,則所有人等不能出京。鄭玄大師病逝的事知道的人很,所以人們不以為意。
五月初十,河南尹徐晃急報京都,鄭玄大師病逝。
朝堂大,很多大臣、大儒們悲傷不已,急著要到參加喪禮,本無心議事,諸多改制之策一日之間,全部議定。
五月十一,長公主下詔,頒佈新制,即日實施。
五月十二,長公主和太傅楊彪、大司馬徐榮、太尉張燕、史大夫荀攸等二十多位大臣急赴參加鄭玄大師的喪禮。
丞相李瑋坐鎮長安,指揮實施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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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班,晚上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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