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纖離住了二樓最好的房間,收拾妥當,剛坐下來,就聽見后面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其中還有林玉和魏一的聲音,推開窗門,就看見自己的人貨停了一半,一輛板車進來了一半,一個婦人跌坐在院門口,懷里抱著個布包,一轉,出一張嬰兒睡的臉來。
“我真沒撞到,我對天發誓。”羅奇出三手指,又道:“我和我的車要是了一汗,我天打五雷轟。”
婦人低聲泣道:“大哥既然說沒有撞到,那就沒有撞到吧,左右我一個剛生了孩子的婦道人家,難道還能跟你們一群大老爺們爭執嗎?大哥這樣又是賭咒又是發誓的,難道是怕我訛上你們嗎?”
羅奇一時手足無措道:“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婦人做了個起的作,單手撐地,可還沒撐起來,就一聲悶哼跌坐了回去。
羅奇滿臉的愧疚道:“不是這位嬸子,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你是不是哪兒傷了呀?”
說著他便想上手去扶,可到底是男有別,就又生生忍住了,那婦人聞言卻是憤憤地看他一眼,道道:“是不是這個意思你自己有數,我立刻就走便是了。”
可話是這麼說,不管怎麼努力,也確實是起不來,幾個大男人,哪兒對付得了這種滴滴的人,沐纖離輕笑了一聲,朗聲說道:“這位大嫂傷了,就請進來休息一下吧。”
魏一聞言抬頭,見著是自家老大,便就應了一聲道:“嬸子,我們公子讓你進去休息呢,剛才多有得罪了。”
婦人抬頭看著沐纖離消失在窗邊,似乎很詫異道:“那個人,是你們的公子?”
羅奇笑道:“是啊。”
婦人若有所思地點頭,幾句話間,沐纖離已經走到了面前,彎腰就把婦人扶了起來。
“大嫂,怎麼樣,還能走嗎?”沐纖離笑地問道,婦人卻是直勾勾地看著沐纖離道:“公子你可真好看啊。”
魏一無奈地嘆口氣道:“嬸子,我們公子問你還能不能走。”
婦人這才醒悟般點頭道:“能走,能走。”
在沐纖離的攙扶下抬腳就走,完全沒有了剛才起都起不來的弱。
婦人自我介紹姓孫,說是兩個月前剛生了孩子,被歹人迫害,才會孤一個人在外面走,沐纖離見抱著孩子,懷里還揣了個小包袱,就順口問了一句道:“大嫂不是本地人?”
孫大嫂沒有說話,眼圈就先紅了,看了看孩子,又了手道:“我這一路,是要去找孩子他爹的,只不過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麼見識,走到半路,就被了包袱,我上的盤纏所剩無幾,只能一頓飽一頓的。”
說著便又淚眼汪汪地看著懷中的孩子,道:“連累這孩子和我苦——剛才,實在是不好意思了,謝謝莫公子好心收留我。”
“不是,你一頓飽一頓的你也不能訛我啊,你好好說嘛我們也不見得不能讓你借宿一宿。”羅奇聞言卻是憤憤道,魏一見狀用胳膊捅了他一下,他便就翻了個白眼,閉上了。
沐纖離想了想,也能理解,一個婦道人家,抱著孩子住大街上也是慘的,到底是做了母親的人,這心也就了許多,便想著做做好事給片瓦遮頭,也算是自己給小魚兒積點德。
由是,沐纖離便開口道:“大嫂,你今天就先在這里住下吧,不過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啟程,明天過后,你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孫大嫂笑逐開道:“多謝莫公子,你可真是個好人啊。”
“誒,等等,你先說明,你丈夫在哪里,你要往哪里去啊?可別明天等我們走了你又黏上來。”羅奇是個沒什麼心眼的直腸子,一個最快便就口而出道。
孫大嫂也不介意他的態度,笑呵呵地說道:“不瞞幾位恩人,我是要去王都,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進得去。”
魏一和林玉聞言皆是一愣,一時間也都紛紛生出警惕來,沒有想到還是同路之人。
孫大嫂又問道:“莫公子,你們是要去哪里呀?”
羅奇聞言沒好氣,甚至做好了被黏上一路的打算,道:“王都。”
誰知,孫大嫂一聽這話,激得直接站了起來道:“你們要去王都?”
沐纖離神不明地瞧了羅奇一眼,便見羅奇一下收了,而后自己又小聲地“嗯”了一聲,算是對著孫大嫂的回應。
卻不想孫大嫂一聽到這話,竟是抱著孩子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哭道:“幾位大恩人,做做好事吧。”
“孫大嫂,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沐纖離微微皺了皺眉頭,雖說這婦人無意,可最不喜歡的便就是被人威脅。
可孫大嫂卻仍舊是跪在地上,還對著沐纖離磕起了響頭,魏一趕忙攔下后才又哭道:“莫公子,我把孩子托付給你,你做做好事,帶我的孩子去皇城找他的父親吧!”
沐纖離下意識地就側避開了孫大嫂的大禮,聽到這話卻是莫名,自己的孩子都不忍心別人奪了去,這人怎還要把自己的孩子給別人,由是,這話中便就帶了怒氣,道:“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孩子怎麼能隨便托付給別人呢?”
孫大嫂無所覺,只是再抬頭的時候,兩行清淚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哭道:“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又愿意骨分離呢。”
正在經歷骨分離的沐纖離正被說中心事,心口一跳,看了這婦人兩眼后,終究是退了一步,手把人扶了起來,道:“大嫂遇到了什麼難事,要做這樣艱難的決定呢?”
孫大嫂順勢起,了眼淚,道:“此事,說來也是荒唐,也怪我年輕不懂事……”
“別看我看上去也不年輕了,其實我才十九歲,你們都難以想象,我這一年過得是怎樣的日子。我沒名沒分地跟了這個男人,又懷了他的孩子,我爹娘接不了兒這個樣子,活活氣死了。”
“爹娘走后,這孩子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實在是……舍不得,就把他生了下來,過程有多難,也就不提了。”
沐纖離聽到這里,微微皺眉,這樣的故事聽多了,便就有些莫名,好好的姑娘家,為了一個男人就什麼都不管了,最后什麼也沒落下。
可孫大嫂的下一句話又讓對這個故事提起了興趣。
“我本以為,生下孩子,會是我新生活的開始,以后我就可以和這個孩子相依為命了。”孫大嫂說著,眼里卻是漸漸出恐懼,而后道:“誰知,這才是可怕的開始,自從生下這個孩子,我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我走在街上,會有人跟蹤我,我在家里,會有瓦塊突然塌下來。”
“如果不是我運氣好,我和這個孩子可能早就死了,一次兩次,能說是巧合,可次次都這樣,我不得不懷疑,孩子的份被人發現了,我只能咬咬牙,來找孩子他爹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暗殺你們母子?你孩子他爹到底是什麼來頭?”魏一聽著越發不對勁,忍不住就開口問了句。
孫大嫂聞聲咬了咬,似是下定決心般地長嘆了一口氣,道:“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也沒有什麼好瞞的了,這個孩子的父親,就是西岐地位最尊貴的男人。”
正在喝水的林玉猛地咳了一聲,確實不太符合他平日里言冷面的模樣,他狼狽地用袖子了一把,又頂著那一張面無表的臉道:“你的意思是,這孩子,是西帝的骨。”
此言平淡如水,孫大嫂聞聲卻是鄭重地點了點頭,誰知魏一在邊兒上聽著卻是覺著不對,便就搖頭道:“你說你才十九歲,可西帝說也年過半百了吧?就算他迷心竅了對你這樣的小姑娘下手,你也不會看上他那樣的糟老頭子吧?”
此話一出,那這婦人竟是一下出憤怒的表,又帶著些許惱道:“你、你不許瞎說,你又沒有見過他,怎知他就是老頭子。他、他雖然年紀大些了,可樣貌俊,人又溫……”
看著臉上出陶醉的表來,在場的人齊齊打了個寒,深知各國皇族樣貌和背景的沐纖離更是寒聳立,卻又不好失了禮書,只能是咳了一聲道:“可即便如此,你也沒有必要讓我們帶走你的孩子,你可以自己去找他,說不定母憑子貴,你還能混個皇妃呢。”
孫大嫂聞聲卻是搖頭苦笑道:“這一路,我遇到了許多兇險,你覺得,他們會讓我進皇城嗎?”
這話說得也有一定道理,可若是答應下來,沐纖離也覺得有些莫名,便只能說道:“這麼大的事,你再好好好考慮考慮,我們呢也商量商量——你扭了腳,先好好休息吧。”
這婦人聞言也知道這事兒不能急,便也沒再說,只是點頭謝道:“謝謝莫公子。”
待將這小婦人安頓好了之后,幾人便就聚到沐纖離房中,便聽羅奇先說道:“我覺得說得不像真話,剛才就訛我撞了,這個人的話不能信。”
林玉思索了一下卻是疑道:“可是如果說謊,又是為了什麼呢?”
“八是自己一個人養不起孩子了,想把孩子送給我們。”羅奇說道,這想法也是直接,卻未必沒有可能。
沐纖離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道:“不會,我們明明白白不是西岐人,要是養不起孩子了,大可以把孩子送給當地的人養,畢竟生的……是個兒子。”
同樣是送人,做母親的自然也是希孩子離自己越近越好,沐纖離也想不明白,卻這時,羅奇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這孩子是來的,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