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益終是提前回了家。

因為樓下的鄰居投訴他家滲水，業上門發現沒有人在家遂懷疑是水管裂，打了隋益的電話。但是家里分明應該是有蘇澈在的，接了電話，他自知不好當即就請假往家里去了。

打開門就踩到了地上薄薄一層水，不用多加分析，只聽著衛生間的隆隆水聲，他想都沒想就踢開門進去了。但見水都是從沖淋房里灑出來的，蘇澈蜷著抱一團在水流中沖刷。他當即過去關了水，也顧不上取巾，了外套將整個人包了抱出來。端看滲水到樓下的程度也大概猜得到在水流中沖了多久，抱著暖了半天才見臉上略略有了些。

回神過來，第一句話竟還是道歉，“對不起。”

跟著就是掙扎，眼里滿是驚魂未定的恐懼和絕，“你放開我。”

他心下一時便是痛悔加，昨晚他卻是太過放縱自己了，毫沒有意識到給帶來的傷害，如今卻也只想抱著不撒手。埋在漉漉的發間，隋益悶聲道：“我不放。記得麼，我們要一起下地獄的。”

終是僵住了所有作，麻木而安靜的任他抱著。

提前下了班，又遇上了蘇澈發生這樣的事，隋益這半天都提心吊膽。看堅持要將房間地板上的水都干凈了，忙不迭陪一起。忙完了手上的活之后，蘇澈便再次回復到之前在唐北北表姐家見面時沉默如同影子般的存在。

他心下惴惴，想要帶出門去逛逛。因為昨晚的一通混，的服不能再穿。現下只穿了他那件長T，也沒再套子，出了潔的雙，可隋益也沒什麼心猿意馬的想法。遲滯了半晌，輕咳了聲示意。

卻似恍若未聞，只垂了眸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得不出聲喚，“蘇澈。”

依舊沒有回應，全然是聾了一般，垂了眸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終是有些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了的手。

“啊！”抬了頭，看了他一眼卻又即刻躲開，隨后克制不住的開始全抖。那副畏懼瑟的樣子看得他心下一，分明知道現下自己的靠近只會傷害，但隋益就是莫名的控制不住自己，手將攬了懷里，輕聲勸哄，“別怕，我保證，不會再傷害你。”

但這樣的保證卻并不能減輕心中恐懼分毫，蘇澈終是克制不住的掙開了他的懷抱，而后頭也不回得跑進了之前睡過的客房。隋益著急于遠離自己的背影，挫敗的埋首掌中。

十年前，他怎麼都嚇不走；十年后，卻終是怕了他。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黑幽默吧。

難過，他自己也跟著不好。可原來萬劫不復，本來就不是這麼簡單的。

陷在沙發里，隋益一不，連著三通電話都沒有接，只看著窗外從燦爛的午后逐漸轉變了暗沉的夜。

他沒有開燈，室一片暗。借著小區路燈的照明，依稀看得清室的擺。

隋益記得，年的時候以為黑暗代表著死亡，所以他極其怕黑。那時候，何優璇安他，說這只是黎明前的暫時。他似懂非懂，此后隨著年紀的增長，這種恐懼表面看是減淡了，但對死亡和黑暗的影卻越加深刻。

黑暗是可以吞噬所有一切的存在，連同都不能逃的劫難。

而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推倒李瑞哲那日的景，他明明比那時候的他要高小半頭，但是竟是沒有任何抵抗的力量，輕易倒了下去。原本，他以為他能爬起來。所有他安然離開，也沒再去刻意打聽他的況。

可原來，他這一摔竟就是再沒爬得起來。

是蘇澈替他扛下了這所有罪責。那時候，他卻全然不知，還因為何優璇自殺的事，朝吼——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你？

思忖間他迷迷迷糊睡了過去，之后便開始做噩夢。

夢里的人是蘇澈，17歲的站在昔年落英繽紛的校園林蔭道下，被枝葉篩落下細的斑在上輕靈跳躍。在這樣一副好的畫卷里，卻指著他說他是殺人兇手，恨他。

兇手也罷，怎麼樣都好，怎麼能恨他。

他自夢里驚醒，冷汗涔涔。

眼前照舊是一片黑暗，他看了時間，凌晨一點多。突然想起房間里的蘇澈，他忙忙去到客房門前，這里是他家，即使鎖了門他也有打開的鑰匙。可是想起方才那副恐懼的神，他莫名卻步了。

正僵在那里不知如何進退，突然就聽到里的尖聲。他當即出早準備好的鑰匙開門進去，到電燈開關，看著圍著被子自床上驚坐起。滿頭滿臉的汗，驚懼的向門前的自己。

“你怎麼了？”

他嘗試靠近，跟著驚，“你別過來。”

他生生站住腳步，臉難看，“你沒事吧？”

沒再回答，只用被子將自己團團裹住一團躺回了床上。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原本擁有的那些記憶才是彼時最珍貴的存在。可經歷了昨晚的事，已經連同記憶都沒有了。看不見的未來，找不回的曾經，恐懼的蜷在床上瑟瑟發抖。

剛剛迷迷糊糊的睡著卻覺到邊多了個人，恐怖的記憶重回腦海，下意識的尖結果看見了沖進了的隋益才意識到自己是被夢魘了。

不確定他現下的愧疚和擔憂所謂何來，也不想去管，只悶著被子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著床上微微抖的被子山，隋益輕嘆了口氣，關燈鎖門退了出去。

聽著房門再度落鎖的聲音，被子里的蘇澈漸安了心。

第二天，他因為不放心又請了半天的假在家中，蘇澈一直都沒有走出房間。他終是再度打開了房門，但見披著被子坐在床上。聽見靜轉頭看了過來，看著他的眼神里雖然不再是恐懼膽怯，卻也是并沒有好多的死寂漠然。

“隋益，你帶我出門吧。”但是，主開了口。

他寵若驚，有些討好的意味，“好好好，你要去哪里？”

垂了眸，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我這兩天是危險期，我怕。”

他瞬間理解了的意思，腦卻轟然作響，跟著下意識沉了聲音，“你怕什麼？”

“我們之間，不應該再有無辜的生命扯進來。”想了一天一夜，基本接了自己的命運。既然他已經和一道在無間煉獄中，們便是怎麼都分不開了。如此，便不能逃避現實。前晚的事，必須做事后補救。

隋益定定凝了許久，冷笑了聲，“你說得對，我們都在地獄中，不能再制造另一個悲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