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他的份,而是笑里藏刀最為可怖。
李宿在雨花閣坐了片刻,賀天來便回來了。
“殿下,吩咐好了。”
李宿把茶碗放回桌上:“嗯。”
“安好周姑姑了?”
賀天來點頭:“姑姑已經開始忙著給小主準備玉容霜和新的大氅了。”
這神頭,想來也不會再哭哭啼啼,再為之前的事反復思量。
李宿垂下眼眸,沉片刻,道:“知道了。”
李宿在雨花閣一坐就是半個時辰。
他不急不躁,也沒發脾氣,甚至還從雨花閣的書架上選了一本話本,坐在床邊安靜讀著。
賀天來經年伺候他,從小看他長大,最是能李宿的緒。
這一次回宮,或者說從懸崖底下上來的時候,李宿的心態和緒就舒緩了下來。
即便現在回宮,他也不再時時刻刻冷著臉,還有閑心嚇唬小黃門。
太子剛搬來乾元宮,且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他不方便直接使喚乾元宮原本的宮人,他也不敢用這些人,只得把東宮的心腹都調來。
但跟乾元宮相比,東宮太小了。
東宮的人手明顯不夠用,才會有劉發這樣的生手過來伺候李宿的蠢事發生。
他們在此說話,倒是可以不用如何避諱。
李宿道:“姑姑倒是喜歡。”
太子似乎確實很忙,李宿又等了一刻,才聽到外面傳來些微聲響。
賀天來出去瞧了一眼,回來道:“閣老們剛走,幾位都到了。”
文淵閣大學士,亦被稱為閣老,總共有五位。
這五人有一位是太子太傅,有兩位曾經給太子上過課,當然也有兩位是太孫的老師。
這五個人都進宮朝見太子,意義自然不一般。
李宿聽到賀天來的話,便起道:“走吧。”
太子讓他早早就過來,不過就是想讓他看這一眼。
果然,賀天來剛給李宿整理好儀容,楊連便親自來請:“殿下,太子殿下召見。”
李宿便邁步出了雨花閣。
勤政齋距離雨花閣不遠,往常皇親貴胄要請見皇帝陛下時,多在此候召。
李宿穿過游廊,穿過近乎安靜的乾元宮前庭,直接來到勤政齋門前。
此刻勤政齋前不僅有黃門守門,還有隊的林軍,顯得十分隆重而謹慎。
李宿竟是又笑了。
楊連見他眉目舒展,臉有笑意,心中越發張。
剛剛閣老們都在勤政齋中,楊連就過來稟報過太子。
他對太子耳語幾句,太子只說:“回來就好。”
似乎對太孫的大變并不怎麼在意。
但楊連卻不得不多想。
他跟在李宿邊,小心翼翼打量他。
李宿似乎毫無所覺,目在那些肅殺的軍士上來回徘徊,似乎在看什麼有趣的新聞,舍不得收回目。
楊連只覺得心里發虛。
但他不能多表現,只得陪在李宿邊,恭恭敬敬送他來到勤政齋門口。
“太子殿下,太孫殿下請見。”楊連唱誦道。
房門從里面打開,年輕的黃門沖李宿行禮,同楊連換了一個眼神。
李宿目不斜視,抬腳大踏步進勤政齋。
這里同皇帝在時并無任何不同,即便里面依舊燃的龍涎香也是那個舊日味道,即便已經換了主人,卻仿佛什麼都沒更改。
陳舊、古板,令人窒息。
李宿面如常,直接來到案之前,沖太子行禮:“兒臣給父王請安,父王大吉。”
說著,李宿就要跪下。
屋里沒有外人,太子也要做戲。
“宿兒不必多禮,賜座。”
李宿起,便在邊上的帽椅前落座。
他形拔修長,坐姿端正,如玉的面容有著蓬朝氣,出去這一趟,臉上曬黑了些,卻顯得更為年輕英俊。
太子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眸,就落在李宿上。
“宿兒,此番你遇險,為父心中時分擔憂,就怕你有個萬一,我無法對你祖父代。”
李宿垂眸道:“是兒子不孝,勞父王擔憂。”
太子沒覺出他有何不同,淡淡瞥了一眼楊連,又道:“如今回宮,太醫都在,若有任何不妥,一定要太醫勤加問診。”
太子頓了頓,面容越發慈和:“孤已問過,太醫道你肩膀的傷口不日便可痊愈。”
李宿起行禮:“是,兒子惶恐。”
讓父親為兒子擔憂,是為不孝。
太子擺手,讓他坐下。
“從毓慶宮來乾元宮,比以前近得多吧。”太子緩緩開口。
李宿心中一松,知道正事這就要提到眼前。
“你也老大不小,”太子道,“也開始娶妃納妾,毓慶宮是有些狹窄,往后你有了兒子,怕是更住不下。”
住不下,難道還要換一更大的宮室不?
這宮里比毓慶宮還大的,只有太子殿下的東宮、皇后娘娘的坤和宮以及……皇帝陛下的乾元宮。
李宿想換,又能換去哪里?
他沖太子拱手,卻說:“兒子還年輕,膝下亦無骨,也在毓慶宮住慣,便不好讓父王為兒子擔憂。”
太子垂眸看著他。
那雙一向平和的眼眸,此刻帶了幾分審視:“宿兒,你真的不想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