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你的,到底什麼時候戒完？”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若緒有些發懵。側頭看了一眼走廊的另一頭，確定對面空空如也、江予的話沒有被第三個人聽到后,繃的神經才松弛下來。

　漸漸地,臉頰竄出了火熱,紅暈從脖子漸漸蔓延到了臉上。

　“你能不能收斂點，我爸媽都在呢。”低聲音。

　“不能,”江予一臉桀驁,“我現在就得問清楚，你到底什麼時候有空？”

　“明天有高中同學聚會，后天打算去媽媽的朋友家拜年——”

　江予打斷：“哦,所以同學聚會和你媽的朋友都比我重要。”

　若緒：“……”

　“我不管,”江予道，“你明天得出來和我見一面。不然——”

　男生語氣停頓,往走廊的另一頭看了眼。

　“不然——我也不知道，等會兒在你家人面前，會不會說錯話。”

　江予眉頭微挑,話音著威脅。

　若緒無可奈何，輕聲道：“明天同學聚會完,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江予思考了兩秒：“說定了？”

　若緒肯定地點頭。

　直到男生轉走進洗手間,才松了口氣。

　大概是要求得到了滿足,江予接下來的表現讓人挑不出一點兒病。坐了十來分鐘，他禮貌地拒絕了長輩們留他吃午飯的邀請，道別離開。

　***

　晚上回到家，簡怡打來了電話，說起第二天同學聚會的事：“明天下午的聚會,地點改明月山莊了。陳奇杰在群里講了這事，我看你沒回消息，不知道你看見了沒？”

　若緒道：“看見了，剛才他也給我發了消息。”

　“我和渡哥會提前一點兒出發，要麼到時候去接你？”

　“不用，我家離那兒不遠。”若緒笑起來，問，“你現在改口聞一渡‘渡哥’了？”

　“這不是聞一渡自己要求的嗎。”簡怡道，“他說大名一點也不親切，沒有把他和別的男人區分開來，非讓我這個。”

　若緒忍不住笑。

　圣誕節頭兩天，簡怡跟聞一渡隨口抱怨了一句，寢室里的生都跟男朋友過節了，只剩下自己這只單狗。聞一渡問愿不愿兩只單狗搭伙，沒想到就在平安夜晚上，聞一渡在約好的地方跟簡怡表了白。

　簡怡對若緒說的原話是，當時整個人都傻掉了，覺得男生手捧玫瑰花的場景荒唐又魔幻，還以為對方在整。

　也沒當回事，好兄弟似的拍了他一把：“聞一渡同學，別鬧了，我們先吃飯飯。”

　結果男生一本正經地告訴，自己沒在開玩笑。

　當時簡怡腦子很，對聞一渡有一點兒好，又不太確定。于是以上洗手間為借口，第一時間打電話向若緒尋求場外援助。

　若緒實話實說：“他喜歡你這事，我和林稚很早之前就看出來了。”

　“啊啊啊你說什麼鬼話呢？”簡怡疑，“我怎麼沒看出來？！”

　若緒笑：“因為你缺心眼。”

　本以為簡怡會糾結好幾天，沒想到當天晚上，生就在朋友圈曬了兩人站在圣誕樹前的合照。

　再后來，簡怡不時跟若緒聊聊甜和煩惱，儼然開啟了小人模式。

　“你平時也太忙了，約個游戲都沒時間。”電話那頭，簡怡抱怨道，“這兩個月，我和渡哥那坑貨一塊兒玩榮耀，差點掉到鉑金。上周末他說他想練打野，讓我見識見識什麼男友力，嚇得我立馬把游戲給卸了。”

　若緒想起自己曾經打野坑隊友的事：“你當初都給了我機會，怎麼不給他一個機會？”

　“因為他，！本！沒！救！”簡怡緩了口氣，“我真想勸勸他，手殘就不要打游戲了。不說這事，說起來我就生氣……對了，年前你沒回來的時候，我們和林稚聚了一次。”

　說到林稚，若緒有瞬間恍惚。

　細想起來，兩人上一次發生集還是國慶節的事。雖然在同一所學校，可他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過面。

　若緒問：“哦，你們在哪兒聚的？”

　簡怡笑：“就隨便找家餐館吃了頓飯。對了，還記得林稚的曖昧對象嗎，剛開學那段時間，和他走得很近的同學？”

　“記得，怎麼了？”

　“那的后來跟林稚表白了，不過林稚沒答應。”簡怡道，“也真是奇怪，你和林稚這樣的優秀資源，到現在還單著，反而是我和聞一渡，稀里糊涂就湊了一對。”

　若緒聽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予。

　也不知道按照目前的狀態來看，自己算不算單。

　總之，不是在正兒八經的談就對了。

　到了同學聚會的那個下午，若緒還沒出發，便收到江予的消息：【晚上幾點散場，我來接你？】

　【群里說吃完飯還會唱K。】若緒回復道。

　江予：【明白了，唱K也比我重要。】

　若緒：【……】

　若緒：【我本沒打算去。聚餐七點多就能散，我們到時候見，可以嗎？】

　江予那頭過了一會兒，發來一個“OK”的手勢。

　若緒在的二班一共五十二個人，今天來了大半，占了三桌。由于餐館沒有可容納三十來人的包廂，便將場地安排在二樓，和其它飯桌中間擋了一道半明的屏風。

　若緒到的時候，簡怡和聞一渡已經坐在東邊的那桌，同桌的幾個男生得知兩人了一對，開起了玩笑。

　一個李瀟的男同學道：“以前上育課，我們幾個拉聞一渡打籃球，這小子每次都說不去，非要去打羽球，還說羽球的快樂我們不懂。現在回想起來，人家玩的是混雙啊，當然比跟一群男人玩有意思。”

　“就是，要不然他怎麼剛上大學就找著了對象。還是我們目太短淺了。”左邊的張逸凡話。

　李瀟笑起來，看著簡怡：“你知道在當時，我們背地里是怎麼說聞一渡的麼？”

　簡怡搖頭。

　“一個他，再加上一個林稚，是我們班的真聯盟之父。”李瀟道，“不過比起聞一渡來，林稚就沒那麼爭氣了。”

　這話說得頗有深意。雖然沒點名道姓，但是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很自然地把目投向了若緒。

　正當若緒陷在尷尬里，簡怡適時解圍：“你們無不無聊，還真聯盟。員都有誰啊，之前一直在追隔壁班班花的阿鐘是不是？”

　“他算是元老級別的吧。”

　“可他后來不是又喜歡上別人了麼？真聯盟的會標準有低呀。”

　一群人聊起了過往的八卦。

　快開飯時，林稚才姍姍來遲。原本坐在若緒右邊的人往一旁挪了個位置，招呼林稚過去。周圍見狀，發出起哄聲。

　林稚禮貌地笑，淡定地拉開若緒旁的椅子，不不慢地坐下。

　跟桌上的人寒暄完，他才跟若緒搭話：“什麼時候到的？”

　“比你早一會兒。”若緒道，“之前聽簡怡說你有事，我以為你不來了。”

　“家庭活臨時被取消，想著晚上反正沒事，就過來看看。”林稚開玩笑，“你不希我來？”

　若緒連忙搖頭：“怎麼會，我久沒見你了。昨天我還跟簡怡商量，等拜完年，我們四個出來聚一聚。”

　林稚溫地笑：“行，過幾天，我們一起約個時間。”

　雖然許久未見，氣氛卻不算拘謹。若緒又跟他聊了會兒學校的事、攝影協會的事，話題一直沒斷過。

　兩人的相，并沒有想象中的尷尬，這讓若緒暗自松了口氣。

　吃飯過半，若緒起去上洗手間。走出屏風時，卻意外聽見走道旁傳來悉的聲音。

　循聲去，靠角落的位置里，正翹著二郎坐在椅子上、面無表地接電話的人，不是江予是誰。

　若緒走到他面前，待通話結束，才問：“你怎麼在這？”

　“不是說好七點半來接你？”江予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六點五十，我吃完晚飯，正好跟你一起走。”

　這話一時讓人挑不出病。

　江予側頭，往若緒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屏風是半明的，里面的人來人往，人影能分辨出大概。說笑聲、起哄聲不時傳來，聽得十分清楚。

　他揚著臉看若緒：“你們這頓飯吃得還熱鬧。”

　“有幾個男生喝高了。”若緒道。

　江予問：“你喝了嗎？”

　若緒如實道：“一點點。”

　江予笑著看：“難怪臉這麼紅。”

　跟江予道別，若緒上完洗手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飯局接近尾聲，在座的人此時已經聊開，氣氛異常熱鬧。也不知道誰開了個頭，說了個上學時不敢說出口的。其他人紛紛效仿，一轉眼，“訴衷腸”環節了這次吃飯的保留節目。

　若緒作為半個局外人，正聽前塵往事聽得津津有味，卻沒想到，最后吃瓜竟吃到了自己頭上。

　起因是一個周渺的男生，突然走到若緒這桌，說想敬一杯。

　三年同窗時間，若緒和周渺的集并不多，只記得男生格沉斂，學習刻苦，一路從升學時年級兩百名沖刺到三模的年級第五，可惜高考失勢，最后報考了一所上海的大學。

　周渺看向若緒：“我得跟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你，我不會為現在的我。”

　若緒面對這樣的突發狀況，沒有毫心理準備。

　周渺繼續道：“從高一學第一次見面，我就很喜歡你，還發過誓要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的。真是有點憾，高考后沒能跟你一起去清華。當時你是全市第一，我太自卑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最后填志愿去了上海。”

　“雖然覺得沒希，還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了。”周渺笑起來，“他們都說你很難追……我告訴自己，如果有機會追到你，就當是自己中了大獎。”

　他舉起酒杯：“這杯我干了，你隨意。”

　說完，周渺一杯酒下肚。也不知道誰突然發出了一聲尖：“渺哥牛！”隨即，好幾個男生激地鼓起了掌。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把此次聚會的氣氛帶到了高。大家忍不住在一旁起哄，一臉興地期待著若緒的反應。

　整個空間里，只有林稚保持著淡定，安靜地審視著這一切。

　若緒從座位上站起來，朝男生得禮貌地笑：“謝謝你。不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拒絕的話。

　面前的周渺看著，臉上分明閃過失。

　意識到這幕戲即將走向悲劇，圍觀的人忍不住發出嘆惋，一時間，各種聲音織在一起，屋子里好不熱鬧。

　周渺看著若緒，停頓了許久，突然問：“那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他殷切地看來過，眸閃。

　聚會組織者陳奇杰趁機煽風點火：“要麼若緒你就抱他一下，給人家來個安獎吧。”

　“對呀，抱一下。”

　“抱抱他！”

　若緒見過不告白的場面，可很在拒絕對方后被眾人起哄。沒來得及接話，便聽面前的人又問了一遍：“可以抱嗎。”

　若緒開口：“要麼……”

　想說，要麼自己回敬男生一杯，代替擁抱。沒等把話說完，周渺便上前一步，試圖張開雙手擁住。

　若緒下意識地后退，正要開口阻止，便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程若緒，已經七點半了，你這頓飯還要吃多久？”

　周渺的作被打斷，手還維持著準備擁抱的姿勢，一臉尷尬地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去。

　江予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筆地站在屏風前，是讓人難以忽視的存在。

　周圍瞬間變得安靜。

　上學那會兒，江予便是風云人，因為一個月前播出的網劇和綜藝，更是了北嶼一中的傳奇。

　屋里的人很快認出了他，頓時陷了疑，不明白江予和程若緒之間有何聯系。

　明明上高中的時候，他們毫無集，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眾人的目之下，江予大方朝若緒走近，右手很自然地搭在生的肩上，對其他人道：“等會有其它的安排，抱歉了各位，我得帶若緒先走。”

　“若緒”兩個字，說得尤為親昵。

　大家漸漸從震驚中回味過來，開起了玩笑。

　“原來還有下半場約會呢。”

　“去吧，當然是對象比較重要。”

　“神已經名花有主了啊。”

　唯有周渺站在人群中央，一臉失神地看著若緒。

　若緒朝他尷尬一笑，跟大家道別后，被江予拉著手，匆匆離開了現場。

　***

　江予今天開的是那輛包的帕拉梅拉。坐在副駕上，若緒看著車緩緩駛主干道，忍不住抱怨：“你為什麼不提前說一聲？剛才突然走進來，大家都被嚇到了。”

　江予反問：“所以，你真想抱那男的？”

　他的表很平靜，語氣有些冷。若緒也不確定他是否在生氣。

　直搖頭。

　“這不就對了？”江予安靜了一會兒，又道，“難怪上次白洲說，我最近脾氣收斂了很多。換以前，誰想占你便宜，我早就跟他干上了。”

　若緒想了想：“其實，這些事，我自己也能理。”

　江予：“哦？”

　若緒看著前方的紅綠燈：“又不是第一次了。”

　江予聽了生的話，低聲笑起來。

　直到這一刻，男生的眉頭才舒展了一點。

　兩人一邊開車一邊聊天。半路上，簡怡突然發來了語音消息。

　【程二緒，你走了之后。我們這些人差點炸了！炸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江予怎麼突然過來了，網上不是說他還在橫店拍電影嗎。】

　若緒笑起來，敲道：【他這段時間在休假。】

　也許是八卦心切，簡怡很快便回復：【剛才班里的人番轟炸我，讓我代你們的事。我跟他們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們竟然不！相！信！！！有人聽說你們上的同一個初中，以前還，現在已經在猜你們是不是高中就保持著地下了。】

　若緒聽完簡怡發來的一長串語音，到了對方的激，能想象自己離開后，同學聚會是怎樣一番腥風雨的場景。

　簡怡繼續問：【你們是不是那時候就在談？應該沒有吧！國慶節那會兒，你們不是還客客氣氣的嗎，你不會禽不如到連我都騙吧！】

　關于自己和江予的糾葛，若緒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復雜的，我改天有機會跟你細說。】

　簡怡發來一個猛點頭的小兔子。

　【那我弱弱地問一句，你現在和江予的關系是？】

　若緒的手指頓住，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連自己也不知道，現在的，跟江予是什麼關系。

　江予察覺到這邊的靜，側頭掃了一眼，問：“程若緒，你一直敲敲打打的，跟誰在聊天？”

　若緒如實作答：“簡怡發消息過來，說剛才大家看見你出現，覺得很意外。”

　江予看著前方，角勾起。

　“問我，和你是什麼關系。”若緒喃喃問，“你說，我該怎麼回？”

　江予懶洋洋的：“隨便你怎麼回。”

　若緒轉過頭，看向旁的人。江予眉頭舒展，昭示著此刻的好心。

　他右手搭著方向盤，悠悠吐出下半句——

　“就算你說我是你未來的老公，我也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