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已經見識過周遲的毒舌, 可都是別人著,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尤其是還是在他看不上的謝氏眾人面前, 被這麼不給面子的懟了, 饒是姚明遠, 也有些遭不住。
卻只能換一副無奈地表,陪著笑臉道:
“阿遲你又跟你姚叔開玩笑……”
周遲的長相無疑對眾人而言有些陌生,可不代表眾人看不出來, 來的這年輕人絕對地位非同一般,沒瞧見姚明遠那樣的大人,對著他都要小心翼翼?
難不對方是謝氏請來的外援?
可也不對啊, 沒瞧見謝氏那邊到現在為止,都沒人出來跟周公子寒暄,真是有舊的話, 怕不早就上來拉關系了。
畢竟,謝家這會兒可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而這位周公子的真實份,則明顯是姚明遠也不敢輕視的。
“我可沒有哪個閑, 和姚叔你開什麼玩笑,”看姚明遠不再調侃,周遲也從善如流,改了稱呼, 說話卻依舊有些不客氣,“姚叔是個大忙人, 可不像我這麼無所事事, 您去忙自己的事吧, 就不用陪我了。”
說著偏頭沖著后面道:
“把賀禮拿過來。”
賀禮?姚明遠心里一沉, 還真是沖著謝氏來的。
一時神也有些不好——
作為保守黨的黨魁, 周文龍確實名很高,可也不意味著他姚明遠就是任人呼來喝往的。
說句不好聽的,平時到周家,就是周文龍這個家主,也對他頗為禮遇,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外人眼中,保守黨派的顧問。更別說,這些年,姚家還給保守黨各種黨派活,提供了相當厚的資金來源。
視線在周遲蓋著薄毯子的大長上瞄了下,油然生出一惡意來——
之前就聽周家大公子無意間提起,說是周遲已經廢的差不多了。會行事這麼癲狂,怕是也和這點有關。
畢竟無論是誰,怕是都無法承這樣由天之驕子驟然跌落塵埃的巨大打擊。
也旋即明白了周遲的來意——
之前周文龍所托,姚明遠也幫著找了幾個靈舞者,就是靈舞者協會會長吳芝,都出了手,卻依舊沒有毫效果。
所謂病急投醫,這位從沒有吃過什麼苦頭的周家小公子,明顯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了。
只吳芝都無能為力的神力病患,謝氏這幾個又能做些什麼——
謝景行的神力覆蓋面或者大一些,療效也就平平,頂天了相當于一個中級靈舞者罷了。再是有個靈樂者第一人的名頭,也就唬唬那些不懂的人罷了,對于神力者而言,當然還得是靠實力說話。
至于說謝景予這個半路冒出來的靈舞者,姚明遠更是沒有看在眼里。畢竟眾所周知,歷來激發出神力越晚的人,天賦也就越低。
唯一還有點兒看頭的,就是謝文潼了。說實話聽說注定因為激發出巫祝之力而早夭的謝文潼竟然扛過了死亡這一關不說,還將巫祝之力收為己有,姚明遠不是不震驚——
歷史上那位晚大人驚才絕艷,才幫著謝氏先祖神力者的大門。
這個時代的謝家,可沒有一位晚大人做靠山。結果謝文潼卻竟然扛了過來,當真有些匪夷所思。
可即便如此,這樣的謝氏組合,姚明遠也并沒有完全放在心上——
再厲害又如何,還能強得過吳芝?
還真想看看,他們能翻出什麼花兒來。
他這邊想著心思,那邊周遲帶來的人,已經抬了好幾個碩大的箱子下來。
旁邊圍觀的眾人頓時目好奇之——
什麼年代了,送禮還有論箱子送的,怎麼看這樣的舉都有些傻。這位周公子,不會是哪個土豪家出來的傻爺吧?
好在周遲也沒有遮掩的意思,直接令人打開箱子,里面卻是一塊塊灰撲撲的磚塊。
不是世家的涵養還在,場中眾人好險沒笑出聲來——
這位周公子確定,他這樣,真不是跑來鬧場子的?
華國古建筑不是一般多,這樣的老磚,不說俯拾皆是,也尋常的很。
唯有姚明遠,神卻是一僵——
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下一刻,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謝景予忽然上前,探手就想拿箱子中的磚塊。
卻被站在箱子旁邊的周遲隨從給攔住:
“這里都是珍稀品,退后……”
“無妨,”周遲的聲音跟著響起,“所謂歸原主,這些本來就是屬于謝氏的……不知在下這件禮,謝族長可還滿意?”
一句話出口其他三大世家的主事者也想通了其中關竅,一時都變了臉——
當初謝家被驅逐出巫祝世家,可不只是上說說,更是由執法隊出面,連謝家地皮都刮了一層帶走。
這里的刮了一層,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而是真就如此做了——
于他們這些古老的世家而言,家族傳承本無不在。
謝家尤其如此。也因此,懲罰下來后,但凡帶有特殊花紋的建筑,外表都被刮平,有些帶有完整畫面的墻磚,也被直接拆掉帶走。
再沒有想到周遲竟然如此肆意妄為,姚明遠一時頭上青筋都要迸出來了——
這些古磚在轉了一圈后,一則各方意見不一,二則太過零碎兼且上面花紋玄奧,沒幾個人能看得懂的況下,最終被送到執法隊封存。
當初鬧了那麼大陣仗,才從謝家帶走的東西,結果這麼容易,就被周遲又給送來了?
明明這之前,執法隊在靈舞者和神力者眼中,還高深莫測,被周遲這麼一搞,卻是瞬間了笑話。
相較于姚明遠的跳腳,執法隊那邊卻是毫沒有覺到半點尷尬似的,依舊低首肅立,規規矩矩的站在周遲后。
“謝謝。”手輕輕著那些鐫刻了無窮歲月印記的古老方磚,饒是沉穩如謝景予,也不覺了眼眶,朝著周遲深深一躬,“周公子這份恩,謝氏記下了。”
“謝族長無須多禮,”周遲往旁邊讓了讓,沒有謝景予這一躬,聲音也是冷冰冰殊無半點兒多余的,“我也是有事相求,所謂先禮后兵,要是接下來無法讓我滿意,這些東西,我還是要帶走的。”
就是求人的時候,也這麼拽,果然是自己認識的周遲。姚明遠提著的心好歹放下去些,忽然就有些同周文龍——
得虧周黨魁心臟夠好,不然被這麼個糟心兒子給刺激的次數多了,說不定一早就得死翹翹了。
“那是自然。”多年來的人冷暖,讓謝景予早就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雖然對周遲接下去要提什麼要求還有些拿不準,可對著謝宅這些舊,謝景予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法拒絕。
“周公子里面請。”
周遲微一頷首,后的人推著椅跟著謝景予就往里走。
其他人心之下,也都跟著往里去,姚家人自然也不例外。不想謝景予忽然站住腳,視線直直的看向也要抬腳進謝家主宅的姚秀明:
“我之前說過,還請姚小姐離開,謝氏主宅,拒絕姚小姐。”
這之前,姚秀明就已經忍多時——
謝景予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好容易搶到手中的男人。這要是結婚后,謝景予肯低頭彎腰,說不好姚秀明也不會那麼意難平。結果事實卻是,這麼多年來,謝景予對的態度,始終和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不冷不熱。
但凡謝景予肯做出一點改變,怎麼可能生出那樣多的事端?本來還想著,有姚明遠這個大堂兄在,量謝景予也只有低頭求饒的份兒。結果事卻是一件接一件。
先是謝景予正面和姚明遠對上,不肯退讓分毫。接著更是從岳興口中得知,謝景予竟然也了靈舞者的消息。
天知道那一刻,姚秀明心臟都差點兒停擺,更是生出無窮的憤恨——
再怎麼說,也擔著謝氏家主夫人的名頭呢,結果謝景予為靈舞者這件事,卻是最后一個知道。
再有就是,從前廢一樣被百般折辱的謝景予都不肯對假以辭,眼下躋靈舞者,怕是只會逃的更遠……
被各種各樣極端的緒所縈繞,姚秀明已經于徹底失控的狀態,忽然推開旁邊的人,朝著謝林晚站的地方撲過去——
之前謝景予對冷淡,對世間其他子,也沒有熱過。要說唯二的例外,就是謝薇和這個賤人了。
當年的謝薇,自己都不放在眼里,這個賤人,又憑什麼?
只作快,謝文潼作更快,還沒挨著謝林晚的,就被謝文潼一把推開:
“你想干什麼?”
之前姚秀明口口聲聲叱罵謝林晚,已經惹惱了謝文潼,這會兒看瘋狂的樣子,唯恐會傷到自家妹妹之下,無疑用的力氣更大,姚秀明往后退了好幾步,一個站不住腳之下,直接摔倒在地。
這樣的變故,就是姚明遠也了肝火——
要說他有多在意姚秀明這個堂妹,那是本不可能的。可謝家人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姚秀明出手,卻委實等同于把姚家的面子撕下來往腳下踩:
“謝景予,這就是你們謝家的待客之道?”
隨著他這句話出口,跟在姚家人后的保鏢隨即圍了過來。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之前一直神平淡的周遲,在瞧見被姚秀明針對的謝林晚時,本是隨意搭在椅上的手一下收,攥著扶手的力道之大,就是旁邊跟著的執法隊人都嚇了一跳。
“把丟出去。”好一會兒,周遲終于開口。
紛的人群頓時靜了一下。姚明遠忽然覺得脊背有些發涼,后知后覺的回頭,正對上周遲沒有半點的冰冷眸子。頓時覺得骨悚然,那種覺,仿佛自己突然被一條毒蛇給盯上了似的。
下意識的蹭了下手心的冷汗:
“讓周公子費心了……”
剛要說謝文潼,他們姚家自己就會理——
周遲再是胡鬧,可也不會糊涂到,真就會為了謝氏打姚家的臉。這點兒自信,姚明遠還是有的。
只他對周遲的了解,明顯比不上跟在周遲邊的崔景生。
幾乎就在周遲話音一落的同時,崔景生就對邊黑人低聲吩咐了句什麼。
然后下一刻,姚明遠眼睜睜的瞧著對方走向狼狽不已眼睛都紅了的姚秀明,不顧姚秀明的反抗,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揪著領子就往外拖。
事起突然,姚家的保鏢,也都驚得站在了那里——
能監管神力者和靈舞者,決定了但凡是進執法隊的,全都有著尋常人難以企及的神特質。華國人誰不知道,執法隊里隨便拉出來一個,曾經都是名聲赫赫的兇悍之人。
就憑他們這些人,人家綁起一條胳膊,也能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更別說被制住的是姚秀明這樣的弱子了。
脖頸上領勒得太,生生把姚秀明所有想要辱罵謝林晚的臟話全都了回去。
一直拖到大門外,執法隊員隨手一丟,姚秀明就滾出來好幾米遠。好容易抬起頭,卻是正對上那黑人殘忍的眼神:
“滾!”
被無邊的寒意籠罩,這一刻姚秀明甚至覺得,好像有一把死亡的鐮刀,正懸在的頭頂。
平時的囂張氣焰,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唯余那種猶如直面死亡一般的可怕的恐懼。從小都是錦玉食長大,一直都只有欺負別人,從來沒有被人欺負過的姚秀明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你,你……”回過神來的姚明遠臉都氣的綠了,還想再說,卻正對上一直默默侍立在周遲旁的崔景生冷漠的眼,頓時息了聲——
旁人不知道,姚明遠卻是清楚,經由崔景生決的神力暴者,怕是一把手都數不過來。
如果說其他執法隊員是魔鬼,那崔景生就等同于閻羅殿里的閻王。
所以這位周家三公子,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讓崔景生對他服服帖帖?
也是到這時候為止,所有人也終于明白,椅上這個瞧著不良于行的年輕男子,絕對是出頂尖的那種,要不然,怎麼就敢如此肆意妄為?
倒是周遲,視線卻始終定在謝林晚上——
旁人都以為,他是神力出了岔子,才會在兩年前突然就殘了雙。
事實卻是,他本不是因為神力出問題,傷到雙,而是因為一個讓他痛恨的明明荒誕無比,卻怎麼也無法逃的噩夢——
夢里的他始終在追尋一道縹緲的影。
明明那影纖細弱,卻是任憑他如何拼命去追,怎麼也追不上。即便是睡夢中,他都能會到自己的惶恐和絕。
只是那樣弱到讓人憎惡的蠢貨,怎麼可能和現實中的自己是同一個人呢?
這世上,怎麼可能存在膽敢玩弄他一顆心的存在?
可雖然這麼想,卻無法阻止夢境中的蠢貨,不停到奔跑,只為了看一眼那個不愿為他片刻停留的虛無的影,更甚者在對方形消失在一片懸崖上方時,那個蠢貨竟然也義無反顧的跟著跳了下去。
那一刻,夢中的周遲能無比清晰的會到那個蠢貨的無助、悲傷和絕。
而這樣弱的緒,還不是周遲最不能忍的。讓他更不能接的是,夢中蠢貨的跳崖,竟然還能影響到現實的自己——
兩年來,每天都要做那樣一個同樣的夢,映照到現實的結果,就是他的雙疼的如同刀割劍刮一般。
周遲不能忍,他的命運就這樣被一個荒誕離奇的夢左右,卻偏偏無能為力。
而就在剛剛,和對面那個孩子目相撞的一瞬間,夢里一直向前奔跑,始終不肯回頭看他一眼的婀娜影,忽然就有了臉,一張,謝家孩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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