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新遴選出來的小將軍,還沒封,就先告了一樁狀,這事不出一天,就傳遍了整個京都。
所有人都知道,他告的是皇城里那個芝蘭玉樹、高冷清絕的蘇廷尉。
據說那小將軍本是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他母親是個沒什麼見識的村婦,但為了讓兒子有出息,拼了命的供他上了縣里的武學堂,識了字習了武,勞大半輩子,本盼著兒子能在縣衙當個捕頭過幾天好日子,誰曾想就這麼送了命。
眾人對此都一片唏噓,雖說那婦人只是個鄉野村婦,但冠上母親這個份,只覺偉大可憐。
唏噓完,眾人都很好奇,小將軍說蘇廷尉是因為一己之私殺死了他娘親,但蘇廷尉在京都這三年,一直都是無無求的樣子,他那一己之私,私的是什麼?
京里的人對此很是好奇,不多時便流傳出好多七八糟的說法。
有的說這小將軍原本和蘇廷尉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蘇廷尉時被錢氏丟了,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做了大,沒想到錢氏帶著小將軍找來,要蘇廷尉給弟弟安排個一半職,蘇廷尉不堪其擾,所以殺了錢氏。
還有種說法是,蘇廷尉此人明著清風霽月,暗地里實則心思齷蹉,干了很多害人的勾當,錢氏手里有蘇廷尉的把柄,所以慘遭滅口。
還有很多說法,都被茶館里的說書先生編了離奇的話本子。
而被眾人熱烈談論的人,現在正跪在書房里,天子坐在案前理奏折,手里拿著的那封折子,正好是昭西王今日遞上來請陛下下旨給珠郡主和當朝廷尉賜婚的。
趙震珩拿著那封折子看了許久,若不是趙琛帶著蘇時寒和賀樓進宮,這個時候,這封折子應該已經蓋上紅艷艷的玉璽印了。
“父皇。”
趙琛催促了一聲,趙震珩放下折子,抬頭將這個賀樓的黑年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
年渾氣度不俗,即便是第一次面圣,也沉靜從容得如同世家子弟,一個普通的鄉野村婦,能教養出這樣的兒子,的確相當不容易。
“你說,朕前不久親封的珠郡主,是蘇廷尉安排假冒的?”
“是!”賀樓堅定的回答,一頭磕在地上:“此名春芽,頸后和右腰腰側都有一粒紅痣,陛下可立刻讓人請郡主過來驗!”
這兩個地方都是私之,賀樓能準確無誤的說出來,若是都能對應上,就算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而且只要派人去查就能知道,賀樓母子的確是蘇時寒派人接到京里來的,蘇時寒與他二人非親非故,突然把人接來做什麼?
“蘇廷尉,可有什麼話想說?”
趙震珩看向蘇時寒,蘇時寒安安靜靜跪在那里,從兵部出來,手里的暖爐就沒了,這會兒更顯臉蒼白,一張,他先咳嗽了兩聲才道:“罪臣都是為了大局著想!”
一句話,竟是直接認下了罪名,但同時又是為自己做了開。
他把賀樓母子接進京里來的時候,正好是林語歡救了二皇子妃,在宮里撞見趙瑾晟,然后被認出份來的時候。
那個時候趙震珩已經下旨封了林語歡做郡主,也讓人準備了冊封大典,甚至馬上要昭告天下,誰都知道,這事趕得這麼急,都是為了讓趙瑾晟帶兵去淮山不要留什麼憾,這個時候再發現林語歡的份有問題,蘇時寒如果說出來,只怕又會無端生出許多麻煩,所以他選擇讓這兩個人永遠的閉,這樣就再不會有人知道珠郡主可能是假的了。
蘇時寒說一句為大局著想也并不過分。
但現在趙瑾晟不用去淮山了,整個事前后聯系起來一看便很不對勁了。
林語歡一個弱子,是怎麼那麼恰好從刺客手里救下二皇子妃的?又是怎麼選在那麼好的時機被趙瑾晟看見的?而且在廷尉府住了一年多時間,蘇時寒怎麼這麼久才找到賀樓母子?
趙震珩不是傻子,這種種蹊蹺湊在一起,要他相信林語歡沒有問題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憑林語歡一個人是不可能靠運氣走到陛下親封的珠郡主這一步,背后一定有人在幫。
當然靠一個蘇時寒也還不夠,宮里也得有人能幫。
有那麼一瞬間,趙震珩甚至懷疑魏尋煙遇刺那件事也是假的,不然林語歡怎麼會那麼湊巧知道會去云山寺?
如果遇刺是假的,那麼老二和魏諍是不是也知道?
趙震珩放在桌案上的手忍不住用力握拳,昭陵建國兩百余年,也強盛安寧了兩百余年,到了他手上,竟然出了這麼多臣賊子,簡直像是在他臉上狠狠扇了兩掌。
繼位二十五年,他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只為讓自己退位以后,在史書上能夠留下一個明君名,如今看來,卻是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在他手上,打了一場敗仗,越西使臣團即將進京,他會親自寫下割地賠款的和書,甚至還會奉上一名子作為和親對象。
在此之后,藏在背后的人會漸漸擾朝綱,圖不軌,甚至會宮造反,昭陵的史書上,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這個皇帝,昏庸無能,連自己的兒子都教導不好,讓他們手足相殘,傾軋忠臣,陷害賢良!
可笑,可笑!!
趙震珩把折子扔到蘇時寒頭上,渾氣得發抖,傷勢未愈,很快咳嗽起來,高如海聞聲連忙跑進來,擔憂的大:“陛下,保重龍啊!”
滾出去!狗奴才,朕讓你進來了嗎?
趙震珩在心里怒罵,一張卻是噴出來,不控制的向后倒去,站在旁邊的趙琛連忙扶住他,高如海尖利的聲音此耳中,趙震珩才突然發現,他邊養的這個奴才竟然已經如此沒規矩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連高如海這個狗奴才都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里了?是從他顯出老態開始?還是……太子代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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