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里喜歡南嶼的生也不在數,加上溫北雨一貫很高調。
因此,也有人看不慣。
高一七班和高二九班離得并不遠。
只隔了兩層樓。
溫北雨拎著早餐打著哈欠走進樓梯間,才剛剛走過拐角,就被一個大概也是高二的學姐堵住了路。
溫北雨倒是淡定,昨晚沒睡好,這會兒又是一個哈欠,懶洋洋說:“讓讓行嗎。”
那個學姐掃了眼手里拎著的飯盒。
米白的外殼,設計看上去很高級,最上面有某個知名品牌的logo。
“又去給南嶼送早餐啊?都快半個月了,你還能堅持。”
“……”覺到來者不善,溫北雨稍微打起了一點兒神,瞇了瞇眼,“管這麼寬,太平洋警察嗎你,我送不送關你屁事。”
大概沒想到說話會這麼不客氣,那個學姐狠狠瞪一眼:“囂張什麼?送這麼勤勞,人家可不一定領你的,說不準嫌難吃就直接倒了。”
溫北雨簡直替小張廚師到冤枉和委屈。
人家一個星級廚師,廚藝就這樣遭到了質疑,想想也是慘。
“難不難吃和你也沒關系,在這里礙事,趕滾開。”溫北雨當然也不是什麼好惹的善茬,抬手把人往邊上一推,越過,徑直往樓上走。
“你——!!”那個學姐追上來。
溫北雨走進九班教室,先是和唐微微打了聲招呼,經過短短幾天的相,兩個孩子一見如故,很快就了好朋友。
然后按照慣例把早餐放在南嶼桌面上,聽對方說了句“謝謝”。
“……”
南嶼把飯盒收進屜,余瞥見依然站在過道上。
校服子被改過,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腳踝,半倚著一張課桌,垂著眼,一眨不眨盯著他,似乎在等待什麼的樣子。
過了將近十秒。
他終于開口:“你不走嗎?”
“……”溫北雨氣得簡直想當即一腳踢過去,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冷漠地反問,“你很想我趕快走?”
除了“謝謝”這種客氣詞外,他這也算是先主開了口,所以溫北雨也不準備繼續裝啞了。
“那個……”
剛才那個學姐跟在后面進來,只是一直沒敢靠近。
這會兒才扭扭走過來,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袋面包,也放在了南嶼的桌面上,意思很明顯。
年卻沒看,目直直著溫北雨。
他搖了搖頭:“不是。”
是在回答剛才那句話。
溫北雨稍稍一頓,撐在后方課桌的手指用力了,心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剛才那個學姐說的有幾句話其實還在意。
每次送完都是直接走了,也不知道南嶼最后到底吃沒吃。只是每天下午,午休完回到班上,那個米白的飯盒會被洗得干干凈凈放在屜里。
他到底是吃了,還是真像那個學姐說的那樣倒掉了,溫北雨也不是很確定。
所以想留下來親眼看一看。
“你不吃嗎。”溫北雨催促了句。
南嶼:“現在?”
溫北雨:“嗯,就現在。”
“……”
見一臉執著,他沉默地注視片刻,收回視線,依照說地打開了餐盒,出里面致富的早餐。
對比之下,旁邊的吐司面包就顯得有些黯然失了。
那個學姐臉有點尷尬。不過在看見溫北雨準備的早餐里含有三文魚以后,卻彎了彎,暗自笑起來。
南嶼拿起筷子,夾起那塊三文魚。
然后抬眸看向溫北雨。
學姐角的弧度揚得更大了。
溫北雨:“?”
溫北雨一臉莫名其妙:“你吃你的,看我做什麼?”
周圍一圈的同學都探頭探腦盯著這邊,一副看熱鬧的表,偶爾傳來幾句竊竊私語,當事人卻依舊冷淡,只是很輕微地嘆息一聲。
“溫北雨,”他緩緩念出的名字,音清潤,不算太冷,卻有一種無奈,“我對這個過敏。”
溫北雨:“……”
學姐見針非常適時地把自己準備的面包往前推了推,小聲說:“你吃我的吧。”
從進來到現在,南嶼終于給了一個眼神。
語氣很淡:“拿走。”
溫北雨則是把學姐無視了個徹底,輕輕咬了咬,胳膊往前一抬,速度極快,直接奪走他手中的筷子,一口吃了那塊三文魚。
又把筷子還給南嶼,啪嘰一下拍在飯盒的蓋子上:“行了。”
然后大概是為了掩蓋先前的尷尬,小一通叭叭,“過敏你又不說我怎麼知道,這能怪我嗎?我是你的保姆嗎本小姐天天來給你送早飯都不錯了還這麼挑剔知足吧你。”
一連串幾乎不帶,末了習慣了耳邊的頭發,低頭瞥他一眼:“趕吃。”
南嶼:“……”
南嶼什麼也沒有說,拿起剛才用過的筷子,重新夾起飯盒里的其他食,神淡然地喂口中,慢吞吞吃完了這頓早餐。
一直到拿著空空如也的飯盒走出班級時,溫北雨還在琢磨為什麼當時其他人的表看上去那麼古怪,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是不是掉了什麼細節?
-
既然已經開口說了話,那溫北雨實在忍不住,跑去問了南嶼:“我最近這段時間天天給你送早餐,你都沒什麼反應,你都不好奇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南嶼淡淡說:“大致猜到了。”
“……”
“那你的反應呢!!”溫北雨還是很氣。
年略微抬眸,深黑的眼瞳直直盯著,看上去有幾分不解:“我好像,每次都有說謝謝吧。”
“……”
溫北雨決定放棄了。
那是在很久以后,他們早已是蓋同一床棉被的關系,某次深夜談話,才偶然得知,原來當年他有多在乎自己。
暑假不聯系,是因為他這個人本就話也不會說話,從來都是做的多于說的。沒有了補習作為借詞,不知道要如何主開口。
怕說錯話惹不開心。
也怕誤解自己的意思。
只是沒想到,最后還是產生了誤會。
他也曾直接去云之夏找過,但幾乎每次都不在,唯一的一次在家,還是邀請了一堆朋友來家里玩。
可是邀請名單里,卻沒有他。
當時南嶼在家樓下站了很久,從下午一直到夜濃郁。
他想,似乎一直都是這樣,朋友很多,眾星捧月,耀眼到不可思議,的邊從來都不缺人陪。
開學的時候,出現在他的教室里,他從來沒想過的主要目的會是他自己。
因為只跟夏川他們說話,所以他以為只是來找他們的。
因為明明看見了他卻選擇了無視,所以他以為本不想搭理自己……
于是就也配合,假裝不。
他很喜歡笑起來的樣子,細長的眼尾會微微上挑,比桃花眼還要招人。在那個晦暗沉的雨天,像是一道彩虹。
所有人都是灰白的,唯獨,有鮮活的彩。
可每當看著對別人笑,南嶼都覺得刺眼無比,有一種危險可怕的念頭在心底滋生——
想拿繩子一圈圈捆在上。
帶回家,把鎖起來,讓永遠只能對著他笑,眼里只有他一個人……
可是他不能。
他喜歡,應該是自由的。
-
周一有例行的儀容儀表檢查,要穿校服,還得佩戴校徽。
本來平常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最近大概是有領導來視察,抓得特別嚴。
學校門口,銀的門前面,站了幾個穿著制服的學生,大概是學生會的人,袖口佩戴“執勤”字樣的袖套,正在抓那些不合格的學生。
昨夜下過一場雨,晨間的風帶著潤的氣息。
微微拂過,年上的白襯衫被吹得鼓鼓囊囊,利落的黑短發有些許凌,眸漆深,視線遠遠地從某掠過。
“站住。”南嶼旁邊的人手里抱著一本登記簿,這會兒逮住一個沒穿校服的學生,“幾班的,什麼?”
“……”
溫北雨站在馬路對面,手里提著書包帶子,也沒好好背,就這樣拎在手里,哈欠連天,看上去困得不行,眼睛都睜不開。
都走到了校門口了,才注意到那幾個學生會的人。
當然也一眼就看見了某個年。
溫北雨迷迷糊糊記起上周班會課上,班主任代的事,說是周一讓大家務必穿好校服佩戴好校徽……
溫北雨低了低頭。
藍白的校服規規矩矩穿在上,干干凈凈,一點多余的東西也沒有……
嗯,校徽也沒有。
不過溫北雨倒也沒在意,大大方方往前走,態度坦然又無所謂,那幾個負責登記的學生互相對視一眼,也不知道要不要攔。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溫大小姐在學校也算是出了名。
不想惹到,但老師那邊又不好差……
這可真是愁死個人。
眼看著從他們邊肩而過,都快走進校門里面,終于有一道影擋在了前面。
“溫北雨。”
也順勢停住腳步,微微仰起臉看向來人,又打了個哈欠:“嗯?”
他依舊是沒什麼表的樣子,站姿端正,腰背得很直,頭低著。
淡淡的目掃過校服前某個空的位置,一副公事公辦的認真態度:“你校徽呢。”
“……忘帶了。”
其實南嶼會攔下自己,溫北雨并不意外。
之前補課的時候,每次作業沒能按時完,他也絕不會包庇,從來都是這樣不近人,幫理不幫親。
雖然他們也算不上親。
可這一次是在學校門口,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之前因為送早餐那事兒,校園吧論壇上有無數個帖子聊他們之間的八卦。
現在看見被他親自逮了,大家都喜聞樂見。
有人嘆南嶼可真是鐵面無私。
也有人在嘲笑溫北雨,說一直上趕著倒有什麼用,人家還不是一點面都不講。
聲音沒怎麼低,傳到溫北雨耳朵里時,暗暗拳頭,略長的指甲嵌掌心的里,卻覺不到疼。
真是好笑。
難道非得他徇私舞弊濫用職權放過這才講面嗎?
這他媽三觀不正好不好。
畢竟,這事本來就是錯了啊。
……雖然知道是這樣,可聽著那些人沒完沒了地嘲諷,溫北雨心里還是覺得有一點兒委屈。
有哪個生不想被自己喜歡的人毫無原則底線的護著呢。
可不是誰都能那麼幸運。
溫北雨抿了抿,手攥又松開,繼續昂首保持著一貫的驕傲,用滿不在乎的口吻對那個負責登記的人說:“高一七班溫北雨,記吧。”
那人拿起筆就要寫——
卻被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斷:“等等。”
南嶼垂著眸,在所有人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注視下,抬手解開自己別在前的校徽,略微彎了彎腰,若無旁人地給戴上。
“……”
溫北雨完全傻掉了。
這個作有些過于親,哪怕他的手明明未到分毫,溫北雨卻有種,渾都要燒起來的覺。
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劇烈。
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校門口人來人往,無數雙全都在盯著他們這邊,先前那些怪氣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倒吸氣的聲音。
南嶼像是渾然未覺,戴好以后,重新直起。
目還是直直地看著溫北雨。
“記我的名字吧。”里的話卻是對旁邊的同學說的,淡淡的一句,聽不出緒。
-
溫北雨忽然想通了什麼。
這個年格冷淡,不善言辭,卻永遠會在需要的時候出現。
會幫解決一切難題。
遇見了一個,哪怕自己只有一塊糖,也會把整顆糖果都給的人。
好喜歡他。
不想再稚地賭氣了,孩子主一點又怎麼了,要是錯過了他,一定會后悔一輩子的。
這件事最后當然也在學校里傳開了,下課時間,有不人圍在溫北雨的桌邊問和南嶼是不是在一起了。
溫北雨一邊找借口把他們敷衍走,一邊郁悶到底該如何開口表白。
想方設法接近他,每次去九班教室,看見的永遠是他在認真看書做筆記的樣子,好像眼里除了學習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這可怎麼辦呢。
總不會又讓去找他幫自己補課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于是溫大小姐說干就干,行速度飛快,當天就把這事兒和南嶼提了。還專門編好了理由借口,準備的十分充分,哪想南嶼問都不問,直接就點頭答應了。
這次的補課比起上回中考前的沖刺要輕松不。
溫北雨趁著休息時間,為了避免再發生三文魚早餐事件,還各種拐著彎兒打聽他的喜好和習慣。
某次溫母送水果上來給他們,聽見自家兒的問題,笑道:“雨兒,你這是在給人家查戶口嗎?”
溫母其實是喜歡南嶼這孩子的,長得清秀好看,績優異,格也安靜沉穩,和家那個調皮丫頭本是兩個極端。
要不是年齡還太小,都想撮合這倆人在一起互補一下了。
“說起來,小嶼是哪里人啊?”溫母溫和地問道。
南嶼起接過手里的果盤,放在桌面上,禮貌回道:“本地的。”
溫母眼睛一瞬間亮了亮:“本地的好啊,你父母也是在希城工作的嗎?家里是做什麼的?”
溫北雨:“……”
您這才是在給人家查戶口吧。
想起之前去南嶼家里,提及父母時,年那雙深沉如一潭死水的眼眸。溫北雨一頓,連忙扯了扯母親的袖子,搖搖頭,瘋狂使眼示意。
溫母畢竟比更有經驗,神控制的很自然,隨便找了個話題帶了回去,之后的聊天容也都有意避開了家庭相關的方面。
等走后,溫北雨又著打量了一下年的神。
依舊是毫無波瀾的。
臥室的燈明亮,籠罩在他上,卻照不進他的眼底,里面是一片晦暗沉。
“你……”溫北雨小心翼翼拿指尖了他,想問些什麼,最終還是作罷了,拿起自己的作業本遞給,著頭皮說,“我剛才沒怎麼聽懂,你再給我講一遍吧。”
半響,南嶼聲線低啞的開口:“好。”
現在已經秋,天氣微涼。
穿著一件雪紡的長袖襯,隨著懶腰的作,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胳膊,手腕上面系著一條顯眼的紅繩。
南嶼講題到一半,忽然頓了頓。
察覺到他的目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溫北雨也低頭瞥了眼,晃了兩下,那顆銀的小鈴鐺叮叮作響。
疑:“怎麼了嗎?”
南嶼:“為什麼一直戴著不摘。”
“……”
其實這個問題他想問很久了。這紅繩距離他送給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每次他看見,手腕上都會系著它。
溫北雨又沉默了一下。
出手,手腕翻了一圈出紅繩上一團糾纏在一起的紅線形的結。
“不小心打了死結,”用另只手蹭了蹭鼻子,漂亮的狐貍眼眨了眨,無辜的,“摘不下來了……”
南嶼:“……”
不過也舍不得剪斷。
哪怕沒纏死結,估計也會一直戴著。
視線掃過那紅繩,南嶼抬了抬眸,目沉靜地注視了溫北雨片刻,眼神里包含了很多復雜的東西。
最終,他輕聲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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