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錦萍和高煜到的時候,布莊門前已經聚滿了人,來的卻不是應征繡娘,還有純粹看熱鬧的看。這還是穆錦萍接管布莊以來,第一次這般盛況空前,竟是惹得對面品坊的夥計都頻頻探頭張。
穆錦萍剛一出現,小劉掌櫃就看到了,當即排開眾人朝迎了上去。
“萍兒小姐。”
“熱鬧的,小劉掌櫃費心了。”隨著小劉掌櫃走上布莊臺階,穆錦萍誠心的道。
“萍兒小姐哪兒的話,這都是奴才應該的,應該的。”小劉掌櫃點頭哈腰,待穆錦萍轉面向眾人時,方才接著道,“今兒個來應征的人有些多,奴才也早些做了安排,後院也都騰出布置好了,就讓這些來應征的繡娘各繡一件繡品,質優著留,小姐您看……”
“這主意不錯。”穆錦萍點了點頭,“就照小劉掌櫃說的辦吧。”瞥了眼旁看得有趣的高煜,穆錦萍抿了抿,還是決定不做介紹了。
布莊的後院不小,可一下子了這麼幾十號人還是略顯擁了些。
院子裡的矮桌十張一組豎著排了三排,每一張桌面上都防著一方白娟及針線。待人紛紛落座後,小劉掌櫃親自講解了應試規則及一些鼓勵人心的場面話,這才揮手示意大家開。
“應試時辰為一炷香,前十名留下,大家開始吧。”
一炷香的時辰枯燥而漫長,穆錦萍著場中正埋首刺繡的眾人,心裡卻有些跑偏。想起母親所說的南疆暗繡雙繡,眼下這些繡娘都是地地道道的天朝人,就算繡品出眾也只能是對目前的生意起到帶作用,若真要想與對面的品坊一較高下,首先就得解決暗繡雙繡的事,難道,還得為這專門尋個南疆人來不?
“在想什麼?”
正想的神,耳畔忽地吹來一清冽熱氣,刺得穆錦萍一個激靈。轉頭就差點親到高煜的臉,心頭當即一嚇,本能的挪開段距離來。
“沒想什麼。”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過大,穆錦萍不瞥了眼高煜的臉,見到依舊笑得如沐春風,這才訥訥的放下心來,卻是沒忍住小聲嘀咕道,“殿下幹什麼突然湊那麼近,嚇我一跳。”
話音剛落,高煜就笑出了聲來。
“不是說好了,不用這麼稱呼我的麼?”笑夠了,高煜這才道。
“禮數不可廢。”穆錦萍被笑得惱,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對於的執拗,高煜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隨即便也不再過多言語,將視線轉到場中正埋首刺繡的眾繡娘上。
一炷香的時辰過去,幾十人中有人自信出了品,有人沮喪的放下來不及收尾繡品或是半品。
小劉掌櫃將那些品遞到穆錦萍面前,“小姐請過目。”
穆錦萍接過繡品仔細翻看了一下,很快就挑出了幾件出挑的品,有的雖然針線還缺點火候,但繡樣新穎討巧,大有可造之。而那些針線細,繡樣卻固守塵封的,卻是被毫不猶豫的淘汰掉。
“小劉掌櫃也看看吧,若是覺得沒問題,便就是這幾人了。”說著,穆錦萍將挑好的繡品遞給小劉掌櫃,將淘汰的放到了面前的矮桌上。
“呃……這才八件,咱們的預計人數還差兩名。”小劉掌櫃對於穆錦萍的眼挑選出的繡品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卻在注意到樣數後愣了一下。
“把那些沒完的繡品也收來看看吧。”穆錦萍想了想道。
小劉掌櫃應了一聲,隨即便親自去把那些沒完的繡品也麻利收了上來。
別說,從這些半品中,還真讓他們給挑出了兩件不錯的來。
“這件是誰繡的?”穆錦萍指著手上一件頗立的牡丹繡品,抬眼看向眾人。
話音落下好一會兒,一名著灰藍碎花補丁裳的小孩兒這才戰戰兢兢的站起來。
“回,回東家的話,那件牡丹仿雙繡,是,是奴婢繡的。”小孩兒聲音怯怯的,人也瘦小的很,五長得還算清秀,就是面黃瘦的,看著頂多不過十三四的模樣。
“你說,你這件繡品是仿雙繡?”穆錦萍詫然,當即再次仔細就著手上的繡品翻來覆去的看了起來。
看到正反兩面頗立的牡丹花樣,穆錦萍眼睛一亮。
還真是件仿雙繡!除了兩面花樣差上與正宗雙繡頗有差異,竟是並無多大區別,想不到這丫頭看著年紀不大,手倒是巧!
“你什麼名字?”和小劉掌櫃匆匆換了個驚喜的眼神,穆錦萍這才看向小孩兒問道。
“春丫。”怯怯的應了一聲,春丫很是兩手張的揪著兩側的角。
穆錦萍沖小劉掌櫃點了點頭,便將手上的仿雙繡半品遞了過去。
小劉掌櫃會意,忙接過去將其放在了錄取的那一摞。
最終,原本預計的十人名額,篩選下來,卻以九人錄取告終。
當錄取的幾人被告知第二天上工先行離開後,春丫,卻是被刻意留了下來。
“東家留下春丫,可是有什麼吩咐?”低頭站在穆錦萍面前,春丫張的聲音都抑制不住的發抖。
“你別張。”穆錦萍溫和的笑了笑,眼睛卻晶亮亮的含著期待,“那個春丫,你除了仿雙繡,你可會暗繡?”
“暗繡?”春丫茫然的抬起臉來,隨即又低了下去,局促的搖了搖頭,“不會,春丫不懂什麼暗繡,這個仿雙繡,還是阿娘再世時教給我的。”
穆錦萍眸底劃過一抹失,不過很快又被亮點燃。就算沒有暗繡,有仿雙繡也算是收獲頗了,不管怎麼,總之是有了與對面品坊一較高下的資本不是?
穆錦萍這暗自走神,就見春丫眼含希翼的抬起頭來,咬了好一會兒下才問道,“東家,春丫真的可以留下嗎?”
被這麼一問,穆錦萍這才回神,“當然是真的,你也回去收拾準備一下吧,明兒便來上工。”
“我……”春丫神微黯,“其實,沒有什麼好收拾的,我原本是貧民窟一帶的乞丐,是得知了布莊招工的消息才想著來試試運氣的,我……如果可以的話,我今天上工也行。”
“你沒有地方去?”穆錦萍試探的問道。
春丫點了點頭,“容之地一隅便罷,只是今兒沒能去乞討……”
穆錦萍瞬間明白了,上前拍了拍春丫,轉頭問小劉掌櫃道,“可方便給安排一個住?”
“小姐,今兒恐怕不行。”小劉掌櫃為難道,“工人房裡還住著老繡娘呢,新人沒找來之前也不敢貿然把人給辭掉,所以,住的話,怕得等上兩日才行。”
聽小劉掌櫃這麼說,穆錦萍略微沉後便做了決定。
“既然這樣,那春丫就暫且隨我回府吧。”
聞言,不說春丫,就是小劉掌櫃都愕然一驚。
春丫激不已,卻是愈發局促了起來,“東,東家……”
“行了,就這麼說定了。”穆錦萍笑著道,“你也別東家東家的喚我,我呀也不過是替娘親接管打理而已,頂多是個管事的,你便隨他們那樣我就好。”
“是,奴婢多謝小姐厚待!”說著便跪地對著穆錦萍叩了三個響頭,作之快,穆錦萍是想攔都沒來得及反應。
“別輒就跪跪拜拜的,你趕起來吧。”穆錦萍趕將人拉了起來,轉頭卻見高煜一臉謔笑的看著自己,不愣了愣,“殿下幹嘛這麼看著我,怪慎的慌。”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趣罷了。”說完高煜也不管穆錦萍的反應,當即便轉率先出了布莊大門。
穆錦萍,“……”
和小劉掌櫃匆匆道了聲別,穆錦萍便帶著春丫跟了出去。
高煜並沒有走遠,人就等在門外,見穆錦萍倆人出來,笑了笑便道,“今日有萍兒作陪當真不枉此行,果然比行宮呆著充實有趣多了。”
“殿下能夠盡興,民也倍榮幸。”穆錦萍福了福,對於某人這搖一變的親切勁兒有些接不能,“時辰不早,民也是時候回……”
“不急。”高煜打斷穆錦萍道,“一個人逛街甚是無趣,不如萍兒再陪我逛逛?”
“可是……”
“你要實在擔心回去會責罰,一會兒我送你便是。”不給穆錦萍拒絕的機會,高煜說完轉就走。
穆錦萍鬱悶得,果然是皇子,不管外在看著再怎麼優雅高華,這霸道都是深骨髓的。
無語的搖了搖頭,穆錦萍只得跟了上去。
“殿下可有想去的地方?”走近了,穆錦萍問道。
高煜側頭斜了穆錦萍一眼,“都說了,我高煜就可以了。”
“切,皇家威嚴,我就是有九條命也沒那膽兒冒犯。”撇了撇,穆錦萍自認為很小聲的嘀咕道。
高煜心裡好笑,正想再說什麼,卻被突兀沖上前來的穆錦槐給怒然打斷了。也不說個子醜寅卯,上來對著穆錦萍的臉揚手就是一掌。
啪的一聲脆響,卻是落在了高煜及時阻擋的手背上。
“穆二公子這是作何?”隨手將愣住的穆錦萍拉到後,高煜面冷凝的瞇眼看著穆錦槐。
“你誰啊?”穆錦槐被高煜的氣勢一震,眼眸一,語氣卻毫不減跋扈強橫,顯然是沒有認出人來,“我教訓舍妹,與你何幹?讓開!”
“教訓?”穆錦萍冷哼一聲,從高煜的後走了出來,“我做什麼了,犯得著二哥這麼急吼吼的趕上來教訓?”
穆錦槐警惕的瞥了高煜一眼,這才怒指著穆錦萍的鼻子道,“我外公被打是不是你找人幹的?!”
“什麼?張知府被打了?”聞言,穆錦萍心道那鐵雲幫辦事還真夠利索的,面上卻裝著一副震驚道,“不過張知府被打,二哥理應捉拿兇手才是,跑來找我做什麼?”
“你裝蒜,不是你還會有誰?!”穆錦槐怒紅著一雙眼吼道。
“哦?”穆錦萍眉角冷謔的揚起,“二哥何以篤定,這事就是我幹得了?再你誣賴我之前,你可別忘了,我也不過是個十三歲不到的小孩子而已,自認沒有年人的某些心機和手段。”
“哼,你牙尖利也沒用,總之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穆錦槐瞇眼盯了穆錦萍良久,才冷哼一聲,撂下狠話拂袖而去。
之前外公買兇刺殺穆錦萍他雖然沒有參與卻也是知的,所以才會第一時間聯想到是對方的報複,不然誰敢堂堂知府大人?當然,這想法穆錦槐卻是不能說出來的。盡管現實看來將雇兇打人這件事和個未年的小姑娘聯系起來是稽的,可他就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看著穆錦槐憤然而去的背影,穆錦萍眸微斂,角卻勾著抹不屑的弧度,“腦袋長得好看的,卻是塞了一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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