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的方假條是土黃的, 一共三聯,一聯給寢管,二聯給門衛, 三聯自己保管, 作為回來時進校門的憑證。
按理說空假條這種東西應該只有班主任有, 但俗話說得好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總有渾不吝的魔頭學生敢于挑戰權威,趁著班主任不在的時候悄悄溜進辦公室假條, 然后外出復印造假,甚至就連班主任的公章都敢一并造假。
一模考試結束后,高三年級的大半部分老師都被調出去改卷子了,其中就包括高三三班的班主任。這天晚上的晚自習是班長負責看班。
第一節晚自習七點半下課。下課前五分鐘,陳染音從桌里面拿出來了兩張已經蓋好了班主任公章的空假條, 按照格式要求填好, 等下課鈴一打響就去找了林宇唐。
站在桌邊,用修長且漂亮的中指摁著薄薄的假條, 仿若富婆給小鮮推支票似的將高仿版A貨假條一點點地推到了林宇唐面前, 垂眸看著他,輕啟紅:“皇后, 這是朕的心意,希你能收下。”
林宇唐垂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假條, 又抬眸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陳皇,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要是不收呢?”
陳染音眉頭一挑,眉宇間盡是挑釁:“那我就去找孟妃。”
林宇唐都被氣笑了:“他什麼時候妃了?”
陳染音:“你又不陪我, 我找他陪我, 總要給他個名分吧?”
林宇唐淡淡地、狠狠地說:“行, 你要是敢去找他,我就敢發起宮廷政變,連夜弒君登基。”
陳染音:“……”
好家伙,原來你才是最有野心的臣賊子!
林宇唐又不冷不熱地回了個:“你干脆直接封他當皇后吧,我主退出,你以后也不用在百忙之中時間敷衍我了。”
陳染音:“……”這、這、這怎麼又喝上醋了?朕不就是開個小玩笑麼?
陳皇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只好選擇破罐破摔:“你來不來,反正我只會在學校門口等你十分鐘,過期不候!”說完,轉走人。
由于在請假條上寫得請假理由是“胃病打點滴,兩小時后歸校”,所以沒敢騎托車出門,畢竟沒有哪個的胃病的人敢這麼浪的。步行走到校門口,把二聯假條給了門衛,門衛也沒多問,收了請假條之后就放行了。
陳染音出了校門后左轉,一路向東而行,走到第一個十字路口時停了下來。
紅燈變綠,也沒繼續往前走,雙手手,像是個彈簧人似的不停地原地蹦噠,每呼出一口氣,就會從里冒出一陣白霧。
十二月份的東輔,是真冷啊,尤其是夜幕降臨之后,而且附中的新校址還建在了北四環邊上,荒無人煙的更顯清冷。
陳染音頭腦地在原地蹦噠了一會兒,突然不蹦了,還傲地揚起了下,直了脊背,保持著雙手兜的姿態,甚是高傲地看向來時的方向。
還沒戴圍巾,白花花的長脖子赤/地暴在冷空氣中,凍得皮疙瘩都起來了,但為了保持造型,愣是沒一下,任憑冷風灌頸。
林宇唐嘆了口氣,一邊從自己的脖子上解圍巾一邊快步朝走,像是套猴子似的直接把圍巾套在了的脖子上,簡單暴地把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一邊給纏圍巾一邊咬牙切齒地說:“凍不死你!”
陳染音差點被勒死,連著咳了好幾下,然后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要是想讓朕死你就直說!”
林宇唐面無表地盯著:“遲早讓你死在龍床上。”
陳染音的五瞬間皺了一團:“嘖嘖嘖!這就是好學生麼?學校里面一套,學校外面一套?”
林宇唐懶得跟廢話:“去哪兒?”
陳染音撇了撇:“你就不能對朕溫點?朕對你還不夠好麼?你總是對朕冷冰冰的,搞得朕很心寒呀。”
林宇唐盯著看了三秒鐘,長嘆一口氣:“你都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了,我沒殺你的那些鶯鶯燕燕,已經是最大的溫了。”
陳染音不服氣:“我什麼時候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了?從我立你為后的那天起,后宮就為你虛設了!”
林宇唐言簡意賅地提醒:“孟妃。”
陳染音:“……”
原來結癥在這里。
立即對癥下藥,輕輕扯住了林宇唐的角:“哎呀,我說著玩呢,你還當真了。”又換上了一種含脈脈的專注眼神,信誓旦旦地保證,“你本犯不上為了他吃醋,他那種花心大蘿卜我本看不上,我的心里只有你呀,我對你可是一見鐘,你才是我的唯一!”
林宇唐:“……”
別看陳姐的語文績不怎樣,哄他時所用得小詞小句卻一套一套的,還能張口就來,可謂是出口章。
他無奈地回了句:“你要是把哄我的心思分出來一半用在寫作文上,也不至于作文只得三十分。”
陳染音:“……”
好端端的,提什麼學習?
林宇唐又嘆了口氣,極為認真地告誡:“詐騙違法,數額巨大或節特別嚴重者,判十年以上或者無期徒刑。”
陳染音:“……”
這是,什麼意思啊?
屏住了呼吸,弱弱地說了句:“林警,我真的沒有搞詐騙。”
林宇唐板著臉說:“騙也屬于詐騙。”
陳染音眨了眨眼睛:“我沒有哦,我說你我就是你,不信的話你可以把我的心挖出來看看上面是不是寫滿了我林宇唐。”又說,“我整顆心都是你的。”
林宇唐不為所,繼續給普法:“故意殺人罪最高判死刑;販賣節嚴重者,五年起步。”
陳染音:“……”
行行行,好好好,你懂法,你了不起!
恨恨地咬了咬牙,忍不住慨了句:“幸好你的理想是當老師,你要是當了警察,還讓我們這種犯罪分子怎麼活啊?”
林宇唐微微瞇眼,咬字輕緩:“你們這種犯罪分子?”
在這一瞬間,陳染音忽然到了一強大的迫,仿若警徽高懸,頭皮一麻,立即改口:“他們!他們!我說錯了!是他們!”又信誓旦旦地保證,“我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好人!”
就你還大好人呢?
林宇唐忍著笑意,繼續板著臉:“老實代,要帶我去哪?”
“就是去吃個飯。”陳染音把右手進了他的兜里,“放心,絕對不會有任何違法行為。”
林宇唐也把手進了兜里,握住了的手:“遠不遠?”
陳染音:“不算遠,走路的話二三十分鐘?”
也不算近。
今晚算是徹底搭給陳皇了。
林宇唐輕嘆口氣:“帶路吧皇上。”
陳染音滿意地勾起了角:“好的皇后。”
紅燈再一次的變綠,兩人一起過了馬路,繼續朝東走。
北四環尚于開發建設中,兩側的高樓倒是林立著不,但多是尚未竣工的樓盤,部分已經了樓的小區住率也不高,這附近可謂是人煙稀,隔許久才會有一輛打著燈的轎汽車從寬闊的馬路上飛馳而過。
“這兒真黑啊。”陳染音看了看側的綠化帶,除了黑黢黢的樹從之外什麼都看不見,總覺得像是有人藏在里面似的,怪嚇人的,不由自主地往林宇唐邊湊了湊,吐槽了一句,“竟然連個路燈都不開。”之前都是騎著托車出門,開著大燈也沒注意到。
林宇唐:“因為人口度低吧。”
陳染音撇了撇:“不是還有個學校呢麼,咱們學校好幾千人呢!”
林宇唐看著問:“有幾個半夜逃學的?”
陳染音:“……”
其實是有點不服氣的:“我這學期還沒逃過學呢,本學期第一次逃學都是為了你!”把左手進進了自己的校服兜里,從里面拿了個東西出來,然后把拳頭到了他的面前,“手!”
林宇唐笑了一下,按照要求出了右手。陳染音把拳頭搭在了他的手心上,緩緩地松開了手。一樣沉甸甸的片狀掉落在了林宇唐的掌心中。
陳染音收回了自己的手,也沒忘了說一句:“生日快樂,送你的生日禮。”
林宇唐意外的。今天確實是他的生日,但一直沒提這事,他還以為忘了呢,他自己也懶得提。
躺在他手心里的那片東西材質不明,有分量,黑黢黢的像是金屬又像是陶瓷,形狀也奇怪,不方不圓,更像是從一個環形的價上面截取下來的東西。
他用食指和拇指著這片東西,哭笑不得地問:“托車剎車片?”
陳染音重重點頭:“對啊,陶瓷的呢!”
一片陶瓷材質的剎車片是金屬材質的價格的四到五倍。
林宇唐笑著點頭:“行,謝謝你,我爭取畢業后就去買輛托車。”
陳染音白了他一眼:“誰要讓你去買托車了,我的意思是讓你以后認真行使后宮之主的職責,當好我的剎車片!”
林宇唐微微蹙眉,神中流出了困:“什麼意思?”其實他明白是什麼意思,就是想聽親口說出來。
陳染音有些難為,別開了自己的目,試圖蒙混過關:“就是那個意思唄。”
林宇唐繼續揣著明白裝糊涂:“你說明白點,我真不懂。”
真是沒有慧!
這點小事都理解不了麼?
陳染音沒好氣:“不懂就算了!無所謂!”
林宇唐長嘆口氣,無奈地把剎車片塞進了兜里:“不說就算了,我就當是稀里糊涂地收了份禮。”
稀里糊涂?這可是朕送你的十八歲生日禮,你竟然說你收得稀里糊涂?
不,你不能稀里糊涂!
你必須明明白白地給我收下!
陳染音再一次恨恨地咬了咬牙,瞪著他說:“你給我來這套!”
林宇唐依舊是一副什麼都不明白的表:“那你倒是說清楚點啊。”又重申,“我真不懂。”
陳染音氣得不行,索破罐破摔了:“我就是輛托車,不了你這個剎車片!”
是個什麼樣的貨自己心里清楚,天生就是一紈绔,仿若一輛油門加到底的、橫沖直撞的托車,“肆無忌憚”這個詞就是用來形容的。
需要一個剎車片,需要一個人來控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讓聽控,也不是所有人都樂意去接近一個紈绔,就像是孟牧丞說得那樣:“正經人誰愿意搭理咱們這幫紈绔啊。”
林宇唐愿意。
他能夠幫助變得理智,可以控制的速度,他也不嫌棄是個紈绔。
他就是的剎車片,只要有他在,就不會有一頭撞到碎骨的那一天。
林宇唐終于笑了:“行,好,我知道了。”
陳染音蹙眉:“就這?”
朕一番深告白,你就給我回一個“知道了”?
林宇唐明知故問:“皇上還想讓我說什麼?”
陳染音也沒客氣:“說你這輩子只我一個,只給我當剎車片,不然你就失靈。”又狠狠地說,“終失靈,遇見誰都沒反應!”
林宇唐:“……”
真狠啊。
陳染音:“不敢發誓了?”
林宇唐長嘆一口氣,看著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行,我發誓,這輩子只陳皇一個,只給陳皇當剎車片,不然就終失靈。”
陳染音這才滿意,高高地揚起了角。
兩人又往前走了十分鐘,路過了一棟廢棄的紅磚房,要拆未拆的狀態,一樓的門面房已經搬空了,窗框和門框上皆是空空如也,里面黑的像是個異界空間。
這棟房子長的,像是個筒子樓,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附近也沒人,四靜悄悄的,陳染音不敢走里面,生怕有東西從窗戶里面沖出來抓,于是就和林宇唐換了位置。
即將到樓尾時,一輛破舊的銀面包車忽然從后方沖了上來,又急剎車停到了馬路邊。
林宇唐瞬間蹙起了眉頭——他剛才在校門口見過這輛車,但當時它只是停在了路邊,掛得還是東輔本地的牌照,所以他并未多想。
現在這輛車跟了上來。
多年的習慣使然,他清楚地知到了危險,渾繃,一把將陳染音推向了后,急切大吼:“跑!往學校跑!”
他心里清楚兩人一起跑肯定跑不掉,更清楚,他們一定是來抓他的。
陳染音懵了,踉踉蹌蹌地往后退了幾步,呆若木地看著他:“怎麼了?”
“嘩啦”一下車門打開了,從車上跳下來一胖一瘦兩個年男人。
胖的那個形高大虎背熊腰,穿著一件黑羽絨服,額頭上有一條刀疤,臉極為鷙;瘦的那個穿著件土灰的外套,幾乎瘦了相,像是個裹了一層人皮的骷髏。
瘦子最先跳下了車,第一件事就是去抓陳染音,林宇唐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再次沖著陳染音大喊:“跑!”
他喊得撕心裂肺。
瘦子的力遠不如他,消瘦的被年強健有力的手臂錮著,不得彈分毫,氣得破口大罵:“小雜種老子遲早剁了你喂狗!”
林宇唐一直在不停地沖著陳染音大喊:“跑!快跑!”
陳染音已經被嚇傻了,六神無主地盯著林宇唐的背影,渾抖著,全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去幫他。
胖子很快就沖了過來,手里面還拎著一把砍刀,重重地將刀把砍在了林宇唐的后腦上。
伴隨著一聲悶響,年的一僵,無聲地癱在了地上。
陳染音的瞳孔瞬間放大,蒼白的臉中斥滿了驚恐,然而雙像是灌了鉛,無論腦子如何發號命令,雙卻邁不開分毫。
好幾秒鐘后,的才做出反應——跑,必須跑,我不想死。
然而已經晚了,才剛跑出一步,胖子就沖了過來,一手勒住了的腰,一手捂住了的口鼻,強行將拖上了面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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