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傳書比起尋常的人力傳送的書信要快得多了。姜韶收到江平仄飛鴿傳書的時候不過僅僅隔了一日。
小麗的出現讓江平仄糊涂了起來,比起仿佛事事都一腳、做主的大麗,小麗更似的影子一般。
可這等時候,突然失蹤的小麗居然出現了,且還是在江南道出現……
聯想到同樣在江南道的楊衍,雖說沒有確實的證據,可當時截走小麗的八九不離十當是楊衍了。
沒了大麗,便弄來了小麗,楊衍為什麼非這對姐妹花不可?他這位看似世清白的姑蘇才子背后藏著的到底是什麼份?
姜韶對楊衍這個人越發好奇了。還有那楊老夫人的拐杖,楊家一家子怎麼看都有些莫名的古怪。
這些事鐘會和林彥會查,便不手了。比起這個來,眼下,還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起喚來小午,姜韶道:“備馬車,我要出一趟門。”
周方,來消息了。
……
……
馬車在街尾新開的一家藥鋪前停了下來。
姜韶下了馬車,走鋪子。
正在柜臺后盤點藥材的史要謙聽到靜抬頭,一見是,立時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走了過來。
施禮含笑道:“東家!”
姜韶朝他點了點頭,抬頭掃了眼已經布置妥當的藥鋪:不出彩亦不差勁,同尋常藥鋪一般無二,沒什麼不同。
這就是對史要謙的要求:盈利什麼的另算,莫要太過惹眼就好了。
“人到了?”姜韶咳了一聲,問道。
史要謙點頭,努了努后頭,道:“來抓藥的,在后院呢!”
姜韶輕“嗯”了一聲,去了藥鋪的后院。
進去時,周方正背對著低頭看一個小搗藥,那小是史要謙的孩子,自小也習得一手搗藥的本事,幫襯著史要謙。
聽到靜聲的漢子回過頭來,看到掀開冪笠的姜韶時有一瞬的錯愕,不過很快便恢復過來,抱拳施禮,道:“姜四小姐!大恩不言謝,此番恩周某牢記于心,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必這般客氣,我也不消你赴湯蹈火什麼的,你做好份之事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孩子說著,目落到了他上包扎的繃帶上,開口問了出來,“你的傷怎麼回事?”
開這個藥鋪確實有讓周方借傷前來買藥接頭的意思,可看他渾上下都是傷的,若只是為了接頭,著實不必弄出這麼多傷來。
所以,這傷不會是周方有意弄出來的,而是不得已的傷。
“這是同宮中軍隊長手弄出的傷。”周方解釋道,從袖袋中取出一枚腰帶給看了看,道,“我被陛下編整宮中軍了。”
由先時隨時可能人頭落地的殺人兇犯搖一變了宮中的軍護衛,周方算是領教到何謂天子一言的份量了。
“你見到陛下時是如何取信于陛下的?”姜韶開口,看向周方,眼底多了一分審視。
雖說周方叛變的可能不大,況且還有方二小姐在,他都愿意為了方二小姐去死,足可見這段在他心中的份量。
可份量再重,這件事一著不慎便有可能滿盤皆輸,不敢賭,自是要問清楚的。
對于姜韶的審視,周方笑了笑,心頭那顆始終沒有完全落地的石頭至此才算落了地。
審視自己,才更證明姜四小姐的可信。
“我祭出江先生他們投誠,還說出了他們曾經呆過的山寨據點,雖說已算極為誠懇了,可陛下還是問了我一句為什麼。”周方說道。
這個問題并不意外,去見陛下之前便已經料到了。
“除卻不甘心不想死之外,我還說了另外一個緣由。”周方說道這里,苦笑了一聲,幽幽嘆了口氣,“我道這麼多年堅持我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即便真的手能勝得過陛下嗎?這場仗有打的必要嗎?不是必輸的嗎?”
必輸的仗同送死有什麼區別?
“我還道走到街上,隨便抓個百姓來問上一問,有哪個百姓想打仗的?我真真想不到打這場仗做這些事的意義。我當年參軍便想的是做出一番就來,眼下已經浪費了二十年,不想再浪費下去了。”
這些話的意思,昭然若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想為自己而活,當年一腔熱的兒郎早已過了年兒郎的年紀,有這個變化也不奇怪。
這些話半真半假,卻又對上了上位者的想法和心思。
“我還道大事者不拘小節,但凡奪位哪個不是要流的?有人贏便有人輸,輸了的坦然接就是了。”周方說道,“我道陛下是明君,民心所向,無人能夠撼。”
這些話正是陛下心里想的,周方這句可說是正中下懷。
“當然,我一個尋常的武夫,陛下也不會看在眼里,覺得我說的不假,贊了我幾句便將我安排去了軍之中。”
軍離天子極近,既是榮寵,又是一種變相的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監視。
“我那一支的軍隊長姓陳,名喚千語。”
陳千語?這名字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有些耳,姜韶臉微變:“難不……”
周方點頭,坦然道:“他有個兄長,名喚陳萬言。不是巧合,就是我殺了的那個晏城縣令陳萬言。”
將殺兄的兇手放在邊,想也知道陳千語會做什麼了。周方的日子不會好過。
周方苦笑了一聲,指著自己上的繃帶,道:“我這些傷,就是拜他所賜!”
這位趙家大郎同他悉的趙小郎君截然不同,算計人心、城府極深。
不過,雖是舍了一的傷,倒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的。
“一次陳千語把我出去練練,我實在是夠了,一時氣急,便使了全力還了手,他上因此掛了不的彩,惱怒之下口不擇言,說了。”周方說道。
他這次出來配藥就是為了這一句說的話。
“他說什麼了?”姜韶問道。
周方看向,說道:“他罵了我一通,而后恨恨的罵我們是勾結前朝段氏、居心叵測的惡徒!”
姜韶臉微變:這句話看似只是陳千語憤怒之下隨口一提,可細想之下似乎有些不對勁。
周方等人在陳千語口中可以是“居心叵測的惡徒”,可這所謂的“勾結前朝”又是從何而來的?
白帝兵敗的周方等人若說最恨的非當時互相勾結聯手陷害他們的當今陛下同前朝段氏了。好端端的,江先生等人怎麼可能去勾結前朝段氏?
“我們不曾勾結過前朝段氏,”周方認真的說道,“他們害我們這般慘,我們怎麼可能同他們勾結?”
可陳千語又確實說了這等話,且看樣子不似開口唬他的,而是當真這般以為的。
如此……陳千語又是從何聽來的前朝段氏的消息?周方覺得除了死在他手里的那個陳萬言之外不會有第二個可能了。
“可我不覺得陳萬言這等人不會無端泄查到的消息,畢竟他若是個藏不住事的,陛下頭一個不會饒過他,也不可能在江南道一代呆了這麼多年了。”周方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半晌之后,才再次開口道,“所以,我想到了一個可能!”
到底是兄弟,陳千語同陳萬言走得近,偶爾自他口中聽到一兩句似是而非的話便自己做了猜測。
陳千語知道陳萬言在查一些事,查白帝舊部的事不算什麼大的,可旁的事就是了。只是這些,陳千語不會知道。
“若是從陳萬言那里聽到段氏兩個字,他自也會本能的把這些都歸咎到我們的頭上,而后得出我們同段氏勾結的結論也不奇怪了。”周方說到這里,不忘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是與不是還不好說。”
“我倒不覺得這是猜測,我覺得你說的很是合合理。”孩子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所以陳萬言除了查你們的事之外,極有可能還領命在江南道一代查段氏的事。”
這個段氏的事不太可能指的是東川王父子,當是另有其人。
所以江南道一代還有別的前朝舊事不?除了九龍嶺上那些搖不了大周基的舊事,暫且想不到其他了。
周方不能多留,拿了藥便離開了。
姜韶也出了藥鋪,走到馬車前,正要踏上馬車準備回去時,冷不防斜刺里突然出一只手向口鼻捂來。姜韶臉微變,正要手去拔發髻上的發釵,卻聽得后一道悉的聲音響起:“阿,是我。”
是季崇言的聲音。
原來是他!姜韶松了口氣,瞥了眼站在原地還特意走到一旁擋住二人的小午,任由季崇言將帶到了一旁的暗巷里。
朝比了個噓聲的作,季崇言手推開了一旁的宅門,帶著閃進了宅子,而后關門落栓,才聽后一道聲音傳來。
“鐘某還當世子出去做什麼去了?同我說話說到一半,莫名其妙、不說一聲便將鐘某拋到一邊,原來是去私會佳人去了。”
姜韶順著聲音的來源了過去,卻見不遠的涼亭里,有人坐在一只擔架上,正含笑向他們來。
姜韶的目落到他盤在前的腳上頓了一頓,對著面前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施禮喚道:“鐘大人。”
“姜四小姐。”鐘會同樣點頭,朝致意。
兩人皆沒有見過對方,卻不妨礙道明對方的份。
沒有見過原先的樣子,鐘會自也不會出什麼錯愕之,點頭致意之后,他便看向季崇言,似笑非笑,道:“季世子,這等事都不瞞著姜四小姐,便不怕嚇到姜四小姐?”
季崇言搖了搖頭,垂眸看向孩子,神溫:“不會。”他看著孩子說道,“不會怕,且非但不會怕,我若要放火,還會在一旁給我遞個火石。”
這話一出,方才見到姜韶時面無異的鐘會這才出了一錯愕之:“原來是個中豪杰似的人,失敬!”
比起眼前孩子外表的麗,顯然膽識更能打鐘會。
姜韶道了聲“不敢”之后,便同季崇言走過去,一同在鐘會面前坐了下來。
鐘會這才悠悠開口道:“季世子,你知曉我此番尋你是為什麼嗎?”
季崇言沉默了一刻,抬頭看向鐘會:“同臣子私下會面這等事你不能做,也不方便做。能不帶什麼護衛就帶著兩個尋常的抬擔架小廝就同我見面,必然是為皇命而來。”
鐘會聽到這里,立時掌而笑,道:“果然瞞不過世子!陛下要我查滿朝文武百有無異心,同前朝同白帝舊部是否有關,要無一,我如今查到了世子這里。”
季崇言“嗯”了一聲,問鐘會:“我這邊,你準備怎麼同陛下說?”
鐘會坦言道:“自然是如實回答。你的年歲同前朝哪來的糾葛?可你的份同相貌,未免軍中有些人有所異,還是要重點關注的,不可松懈。”
季崇言“嗯”了一聲,面上的神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坦然道:“那無妨!我這麼些年都是這般過來的,沒什麼不同。”
“當然沒什麼不同,”鐘會含笑的神卻在此時突地變了變,輕嗤了一聲,冷笑道,“因為世子從來都是主出手的那個,而非被坐以待斃的那個。”
季崇言看了他一眼,UU看書 www.uukanshu.com道:“鐘大人,你特意跑這一趟是因為只我一個主出手的嗎?”
當然不是!鐘會面上的嗤笑轉為贊賞:“果真瞞不過世子,我今日特意走這一趟為的當然不是同世子說這些廢話。”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從懷中出一卷卷宗扔到了他二人的面前,“想要搖大周基的,不止你一人。”
扔到他二人面前的卷宗顯然已十分陳舊了,甚至卷首還有被蟲蟻蛀去的開口。
不過再如何陳舊,也不妨礙他們翻看這份卷宗。
在打開卷宗之前,季崇言看向鐘會,開口問了出來:“你口中那個想要搖大周基的同前朝段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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