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離婚的第一天晚上,陳嫵將《異見時刻》連夜讀完,等從書籍里出神思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四點。
慶幸這是周末。
走出臥室時,許溯還坐在客廳里,他抬起頭,疲憊地著。
在陳嫵說出“離婚”兩個字時,許溯腦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盯著陳嫵的眼睛,懇求,這雙潤的,寶石一樣麗的眼睛能告訴他,其實也猶豫。
可是沒有,陳嫵坦然地,著他。
眼眶是有點紅,依然很漂亮,清澈。
許溯的手微微地抖,箍住纖細腰肢的手,抬起,他拂開陳嫵黏在臉頰的細細碎發,那麼,微卷。
許溯想親一親。
他只是做出俯的作,陳嫵的雙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以不容抗拒的姿態向他昭示,已經不想接來自于他的親近。
依然著他,仍然溫。
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比刀鋒還要尖利,比冰塊還要冰冷,“許溯,這件事沒得談。”
陳嫵回了臥室,只留了離婚協議在桌子上。
許溯將離婚協議看了許多遍,讀著字,腦子里卻進不了任何東西。
這份離婚協議很公平,甚至對是有損失的,當初在最艱難的時候陳嫵陪在他邊,將做演員的片酬,剩下的一腦給了他,他信誓旦旦會給公司的份。
后來他父親著陳嫵簽下婚前協議,只要他和陳嫵離婚,拿不到任何公司份,只有這一套房子,和婚姻破裂后正常流程該獲得的,無法正比的一部分現金。
一點都不惦記。
所以說財產分割很清楚,不會有任何問題。
許溯從未想過會和陳嫵離婚,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就像他的水,沒有人能離開水。
所以婚前協議對他來說,不過是為了堵住父母口的一張廢紙,誰能料到現在重新攤開在他面前,傷害一遍,也為了他們婚姻難堪開始的證據。
臥室的門有微微的亮。
許溯坐在沙發上,他像是窺狂一樣,臥室里的每一聲音,每一點靜,他都會抬起頭,他想會不會陳嫵也在哭著,然后打開門和他說,可以原諒他。
在做什麼?
他一次又一次地起,站到門外,手指已經抬起要敲門,但是又放下。
如果陳嫵已經睡了呢?
最近肯定睡不好,他不能再打擾的睡眠。
等到四點,亮也消失了。
許溯才確信陳嫵是在四點之后才睡著,以前都會早早休息,因為,會撒著說晚睡皮不好,對也不好,然后命令他也必須早早睡覺。
許溯捂住臉,淚水從指里流出來。
他開始后悔為什麼要搭理林芊,他向來知道林芊就是個自私的,一定要獲得所有人的注意。在的時候就必須所有人對一個人好。
要別人的男朋友給送早餐,要他吃醋,讓別人和男朋友鬧不開心。
看不慣別人比優秀,嫉妒。
哪怕對朋友也說似是而非的話,然后向他抱怨別人矯。
他明明知道的。
許溯忍不住在黑暗的客廳里嗚咽。
許溯一晚沒睡,陳嫵打開門時,背對著,他以為看到了幻覺。
陳嫵輕聲說:“你去睡會兒吧。”
許溯眼里,芒亮了又暗。
“沒有轉圜余地了嗎?”
陳嫵搖搖頭。
說:“明天中午你有時間嗎,我們去民政局吧。”
就像是在說“明天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一樣輕巧。
許溯麻木,他說:“我不會去的。”
“許溯,你知道我的,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再改變。”握著杯子倒了一杯熱水,也給許溯倒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拖著沒有意思。”
許溯只垂著頭。
陳嫵:“按照婚前協議,這一套房子在離婚后歸我所有,你在市中心有好幾套房產,都布置得很好,如果你還有神的話,今天就可以搬運你的品。”
字句都清晰:“不然我就得搬出去,你應該不會讓我今天開始找房子吧。”
許溯已經不到疼痛了。
陳嫵的作太迅速,許溯本沒有反應過來,他還做著能夠讓陳嫵心反悔的夢時,陳嫵已經著他離開這個他們相了三年的家。
許溯原本還想拖一拖,但是陳嫵和他說,如果今天他不離開,明天就會離開時,許溯真的沒辦法了。
堅定決絕,不給人緩沖的機會。
許溯在夜幕來臨之前搬出了房子。
當門闔上,聲音消失,陳嫵背對著大門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然后開始準備課件。
第二天陳嫵畫著淡妝上課,下課后,數學老師張老師滿面愁容地走過來:“下周就要月考了,我前兩天給他們做了一張小測,我都要氣出結節來了。”
陳嫵笑了一聲,“那我是不是也要給他們一個底?”
張老師:“我和你說,必須的,不然這群人還沉浸在暑假里!”
于是在經歷了數學突擊測驗的洗禮后,3班的同學們同日接了英語測驗的洗禮,哀鴻遍野不過如此了!
因為白天工作量多,陳嫵將卷子帶回了家批改,晚上九點已經批完,又將批改完的試卷全部重新翻了一遍,登記在表格里。
然后又出了一本沒拆封的書,緩緩看了起來。
許溯一天沒有回微信消息,中午沒有去民政局。
陳嫵淡淡然然、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試卷批改完,想到什麼,翻出齊飛涯的試卷,81分。
及格分數線是90分,還剩一周,他沒有及格。
第二天陳嫵觀察著學生們的表,總分數比之第一次底考試進步了一些,有些同學臉沉沉,有些則欣喜若狂。
分數不會欺騙努力過的人。
陳嫵提醒他們:“第一次月考要來了哦,如果有不懂的問題我在辦公室隨時等候。”
陳嫵把試卷給季時雨也發了一份,讓他今晚做好傳給。
下午沒有的課,陳嫵把底考試的試卷復盤了一次,檢查學生錯誤最多的幾道題。
齊飛涯在辦公室門口探了一圈,坐在門口的張老師沉聲:“齊飛涯,做什麼呢?”
齊飛涯著一張試卷,張老師一看,背面全都是英文字母,欣喜:“找陳老師問問題?”
齊飛涯點了點頭。
“快過去,陳老師等著你們呢。”
張老師是真開心,只要班級里的學生能主問問題,那都是有上進心的好孩子,就怕學生有問題,害或者懶得問老師,問題越積越多,最后反映在績上。
陳嫵正在做筆記,覺有影投下,抬頭,視線掃到齊飛涯手里的試卷。
陳嫵手往旁邊拖了一個空置的椅子,“來,坐下吧。”
齊飛涯就是個悶脾氣,他一連問了五道問題,陳嫵給他一一講解,再從一本厚得像字典的書里練地翻到其中一頁,將答案用白紙蓋住:“把這三道題做一下,答案寫在白紙上。”
齊飛涯埋頭苦做,陳嫵沒盯著他,繼續在寫筆記。
大約五分鐘后,齊飛涯抬起了頭。
陳嫵對了一遍答案,圈出來一個知識點,又給齊飛涯講解了一遍。
“還有什麼問題嗎?”
齊飛涯搖頭,低聲道謝。
陳嫵彎起角:“有問題隨時來問我,我還能給你出一些類似的題。”
齊飛涯猶豫了一會兒,陳老師的目溫和極了,他得到,他深呼吸一口氣:“陳老師,你能再給我一張試卷嗎,我明天做好再來問你要答案,我自己批就可以。”
陳嫵笑意更濃:“當然可以,明天拿過來讓我批也可以。”
站起在玻璃柜里找卷子,卷子都是剛打印出來嶄新的,每一沓折三疊,好幾沓堆積在玻璃柜里相當厚,陳嫵原本準備在期中考之前讓學生當作自測卷做。
手指靈活地在其中一沓試卷中出一張。
“先從這張開始做,自己定好時間。”
齊飛涯再次道謝,隨后拿著試卷走了出去。
陳嫵接著寫筆記一分鐘不到,又有學生站在的邊。
大概是看齊飛涯走了,才走進了辦公室。
“老師,我……”
生格外向,垂著頭,不敢看老師,大概走進辦公室已經是鼓足勇氣了。
孟馨月的績每一門都平平,從分數看,總來說是中等偏下的學生。
在班級里也不算打眼,班級里有績優異的,也有一些績不好但大大咧咧的,上課一個月下來,陳嫵大約能出其中一些學生的格。
孟馨月上課不敢與老師對視,下了課,陳嫵看到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寫作業,又或者是發呆。
陳嫵拍了拍旁的椅子,聲音也放輕:“坐著說,有什麼題目不會嗎?”
孟馨月問了兩道題,問好之后連忙道了謝。
當陳嫵問還有沒有不會的題目時,生猶猶豫豫地咬起了指甲,但還是搖著頭,迭聲說了謝謝走出辦公室。
生的背影微微傴著背,陳嫵看走出了辦公室,才繼續低著頭寫筆記。
張老師笑瞇瞇地走過來,“今天來找你的學生不啊?”
陳嫵道:“上課時提醒了他們一次月考要到了。”
張老師揚眉:“就這樣?那麼有用啊,我回頭課上提個兩三遍,重要的事說三遍。”
陳嫵笑了。
張老師覺得哪里有點不對,上下打量陳嫵,陳嫵就任看。
張老師眼睛和雷達似的,陳老師的發型,還是黑長發,只有幅度看上去有點微卷,pass;妝容,淡妝沒有問題,pass;天氣漸冷,陳老師穿的長袖淡藍條紋T恤搭配鵝黃開衫,下面是休閑寬松的淺藍牛仔,pass——
但總覺得哪里不對。
張老師突然盯住了陳嫵纖細白皙的手,像是找到盲點的華生:“哈!哈!陳老師你今天忘戴戒指了!”
張老師抬起眼睛,正想笑。
卻見陳老師剛才放在筆記本上的手,手指彎曲,托住了腮。
陳嫵笑意淡淡的:“不是忘戴。”
張老師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
等下了班,陳嫵接到了徐文靜的電話。
電話那頭,徐文靜語氣藏著擔心:
“陳一嘉說許溯狀態不對,這兩天發什麼信息給他都不回。你是不是和許溯提了離婚,不是說先去首都玩一圈?”
陳嫵走在下班路上,過了馬路,沒繼續走,站在咖啡店外布滿藤曼的圍墻旁邊,將發生的事告訴了徐文靜。
徐文靜遲遲無語,半晌,冒出一句:“林芊也夠……”大律師收住了口,后面那些詞匯不說也罷。
陳嫵對面的紅綠燈紅了又綠,秋天的涼風一陣一陣的,澆得人思路清晰。
徐文靜:“如果許溯還拖著不去,你怎麼理?”
陳嫵說:“周三之前還不給我回復的話,周四就由法院理了。”
徐文靜一噎:“雖然我是站在你一道,但旁觀者角度看你的確干脆果斷,也狠心。”
陳嫵:“這種事只能快刀斬麻,越拖越難過。”
曾經陳嫵是真心想和許溯在一起,當發現許溯和林芊又開始糾纏不斷,也想過是不是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給許溯留了不余地,最后許溯將余地的子都吃了,陳嫵只剩下圍墻。
陳嫵想要打破圍墻,林芊毫無顧忌、刻意在面前獻上的那一枚吻就是最鋒利的電鉆,現在墻破了一個。
許溯想要找水泥匠人,陳嫵選擇藍翔挖掘機把圍墻鏟平。
等陳嫵回到家樓下,門口站著許溯。
許溯看上去整潔了許多,刮干凈了胡茬,頭發也經過修理,如果不看他的黑眼圈的話,多虧一副好相貌,仍舊是很清爽俊朗的男人。
陳嫵拿出鑰匙,問他:“今天下班很早。”
許溯著,從陳嫵遠遠走過來時就無法離開看的視線。
無論什麼時候,陳嫵都是人群中最漂亮、最顯眼的那一個,他知道陳嫵和他一樣難,許溯有這樣的自信,陳嫵有多他沒有人比許溯更清楚。
但陳嫵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悲傷關在房門,在房門外,清新秀,沒有人會把和婚姻聯想到一起。
忽然,許溯一頓。
他的目停到了陳嫵拿著鑰匙的手上。
他看了好一會兒,“陳嫵,你把戒指摘了。”
許溯抬起一雙愈發變紅的眼睛,瞳孔漆黑,哽咽道:“陳嫵,你告訴我是掉了,我重新買。”
陳嫵沉默,問:“今天中午為什麼不回消息?”
許溯搖頭:“你把戒指摘了。”
他的拇指不自覺地挲無名指上悉的戒指廓。
他還記得換戒指的那一刻,笑靨如花,像是新生的月亮,無暇,俏生生的,臉頰微微的紅,當時的許溯被幸福充溢膛,牽著的手,將戒指緩緩地戴的無名指。
他和說:“我你。”
陳嫵,但仍然抬著亮晶晶的眼睛和他說:“我也你。”
現在。
陳嫵和他說:“周三我們還沒有去民政局的話,周四我會提資料到法院。”
許溯整個人一震,不敢相信地著陳嫵:“你怎麼——”
陳嫵保護著許溯的面,告訴他:“在離婚手續辦妥之后,怎麼宣布由給你,但我希這件事不要拖太久。”
許溯落荒而逃。
當晚,先是明揚打電話給陳嫵。
明揚揚先抑,先是罵了許溯一通,講他沒有分寸、不守男德,最后峰回路轉,說許溯已經痛改前非,陳嫵如果還他,能不能給一個機會。
陳嫵謝了明揚的關心,并笑著說不可以了。
接著是陳一嘉。
陳一嘉估計是過了徐文靜的教育,他支支吾吾說了半天許溯的好話,最后又突然義正言辭說尊重陳嫵的選擇。
陳嫵估計最后那兩句話是徐文靜坐到了陳一嘉邊,陳一嘉為了擺明立場才說的。
陳嫵在等是不是還有周聿,但是等了許久沒有等來周聿的電話。
想,周聿應該不會站在許溯那一邊。
他可是帶著“撞破”的人。
許溯的兄弟群策群力,又紛紛落敗。許溯想不到其他人能勸陳嫵,只能打電話給徐文靜,他以為徐文靜會責怪他,說他令陳嫵傷心。
但徐文靜只字不提那些話。
只跟許溯說了一件往事:
“陳嫵在答應你的求婚之后,我問,還介不介意林芊?因為目睹了你最熱烈的初,這對暗了你三年的人來說,哪怕再理智也會胡思想。陳嫵說,守得云開見月明,能得到現在你,許溯,心里只有了。”
許溯啞著聲音說:“我現在的心里也只有。”
徐文靜說:“那就是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