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親授狀元，當初的確無比榮耀，但如今，卻了王元會心裡的一刺！他當年的確出首輔門下，皇帝拉攏他破例親自授予狀元，夾在兩邊的他最後選擇了做晉王的婿，因此被人暗中的掛上了‘三姓家奴’的稱號。

這些年雖然幾乎人人都知道，但大家面上一直避諱這件的事，無人在他面前提起。如今聽傅明正當面一說，儘管面無異，心裡卻如鯁在，難的很。同樣的，他再次詫異衛樵在傅明正心裡的分量。他只不過暗暗貶低了衛樵幾句，傅明正就如此犀利的迴應過來？！

“難道真的是老師看中的人？”

王元會心裡一想到這個就不舒服，畢竟他纔是傅瀝唯一的得意門生。再想著金陵最近盛傳他的名聲，覺有人刻意的推波助瀾，心裡就更不舒服了，因爲他是當今皇帝二十年唯一親授的狀元，他不想看到第二個！

目冷一閃，王元會淡淡一笑，不冷不熱道：“傅兄倒是記得清楚。”

兩人的關係可以說是有點複雜，傅明正他王大人，而他喊傅明正傅兄，不是師兄!

吏部侍郎石延秋，是皇帝提拔起來的人，與傅明正親近；楊宗天兵部侍郎，出生軍中，傅明正曾經是軍中的儒帥；史臺史大夫林正，是傅明正舉薦的。

衛樵自然不明白這些人之間的複雜關係，坐在那裡淡然自若，目如電。

傅明正笑起來總是讓人如沐春風，心曠神怡，轉頭看向衛樵笑著道：“立遠，依韻你見過吧，沒事的時候多走走。”

衛樵一愣，旋即淡然道：“是。”

幾人再次神疑，這句話怎麼有點招賢納婿的意思？

王元會輕輕皺眉，目在衛樵上淡淡一掃，忽然若有所思的一笑，道：“傅兄，衛公子倒是有你年輕時候的幾番風采啊。”

傅明正輕輕一笑，看了同樣有些恍然的幾人道：“我年輕的時候，還不如立遠。”

這句話又讓衆人心裡一震，目閃爍的看向衛樵。總覺傅明正話裡有話，看似明白，卻又隔了層窗戶紙，看不徹。

衛樵神不的端坐在那裡，對於幾人投來的善意疑目俱是點頭回應，對於王元會那倨傲的目也略帶恭敬的點頭。

不管心裡如何，他的姿態都要到位。

王元會見衛樵小心恭敬的樣子，角微翹的呵呵一笑，轉頭向傅明正道：“傅兄不必謙虛，如果不是老師阻止，當年的狀元估計還不到我。”

傅明正面淡然，笑著道：“王大人不必謙虛，隨軍出征是我自己的想法與父親無關。好了，今天說好只談風月的，那，誰先來？”

傅明正的話剛落下，楊宗天看著傅明正“啊，那個，傅帥，我有事……”

傅明正不等他說完，一擺手“好，你先去吧。”

楊宗天一見，立即起：“多謝傅帥。”然後對著幾人抱了抱拳，飛快的走了出去。

這裡都是高，自然不能落在衛樵一白後面，衛樵看著楊宗天走出門口，便站起來，對著傅明正抱拳道：“學生先來，爲諸位大人拋磚引玉。”

不想傅明正卻擺了擺手，笑著道：“你先坐下，跟著幾位大人好好學學。”

衛樵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還是躬道：“是。”說著，便又坐了回去。

有了臺階下，剩下的幾人推笑一番，在這裡論親疏遠近，最後史大夫林正站了起來，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熱鬧的人羣，驀然轉，在後婢已經準備好的桌前，拿起筆，沉氣驀然一落。

玉銅壺且莫催，鐵關金鎖徹夜開；誰家見月能閒坐，何聞燈不看來。

石延秋走過去，林正一落筆，他便唸了出來。

石延秋又看了一遍，笑著說道“林大人不愧也是曾經名金陵的才子，這首詩便可見功底。”

傅明正神不，輕輕點頭，笑著道“林大人的詩文，的確可稱大家。”

林正一聽傅明正開口，頓時滿面榮，卻還是忍不住的擺手，連稱不敢不敢。

王元會坐在那裡不，角含笑，並沒有開口評論。

到石延秋了，他看著窗外一對男在燈下輕別，眼神一亮，笑著說道“既然林大人玉在前，那石某也就獻醜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林正立即笑著道：“石大人曾經也中過三甲的，豈是獻醜，是林某拋磚引玉了。”

石延秋淡淡一笑，同意屏氣凝神，提筆，勾勒。

百枝火樹千金屧，寶馬香塵不絕。

飛瓊結伴試燈來，忍把檀郎輕別。

同樣，石延秋一落筆，林正就大聲唸了出來，然後笑著道：“石大人這首詩倒是讓人眼前一亮，恍然回到二十年前。”

石延秋面矜持一笑，落筆餘卻看向傅明正。

傅明正瞥了眼神依舊淡然自若的衛樵，笑著道：“呵呵，石大人人老心不老，此詩甚佳。”不理會滿臉興，連連自謙的石延秋，傅明正的目轉向王元會，笑著道：“王大人，傅謀詩詞不佳，你來軸，讓立遠先來如何？”

王元會淡淡一笑，餘卻微不可查的瞥了眼衛樵，儘管不太明白傅明正的意思，還是笑呵呵點頭道：“也好，讓我也看看金陵盛傳的第一才子會寫出怎樣的詩文來。”

傅明正笑著點了點頭，只是笑容裡多了幾分王元會看不懂的意味，轉頭看向衛樵道：“立遠，你來吧，寫上三首，多了不限。”

衛樵微微一楞，心裡轉起來，傅明正的這句話，總有些不對味。

王元會聽了傅明正的話，心裡忽然有些不好的預，但又見衛樵好似在猶豫，反而又了下去，一臉淡笑道：“衛公子不必張，我等只是談些風月，不會外傳，也不會影響你的大比績，儘管放開寫來。”

他顯然是認爲衛樵被三首難住了，擔心出醜，影響進士大考的績。表面一臉關心，卻是綿裡藏針的針對的傅明正。

衛樵瞥了眼始終安坐的傅明正，站起來對著幾人抱拳道：“那學生獻醜了。”

傅明正這才滿意點頭一笑，道：“嗯，我給你的那份名帖好生收著，大比之前去躺傅府，父親想見見你。”

衛樵又是一愣，他的思維極其發達，卻還是捕捉不到傅明正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衛樵索姓也就不再去想，走到桌前，提起筆，眉頭卻又是輕輕一皺。他記得的詩詞可都是千年華，如果真要寫出三首來，估計後面的王元會就不用軸了？

嗯？想到這裡，衛樵忽然心裡一，想起韓元給他描繪的皇帝，晉王，首輔，老帥四人的複雜關係，他把握到了傅明正的真正心思。

“不要藏拙。”衛樵剛要筆，傅明正又笑著說道。

衛樵一聽，頓時心裡肯定了。卻也不再多想，筆尖重重的落在潔白的紙上。

林正與石延秋當即一左一右的走了過來，目落在衛樵的筆頭。

去年圓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圓月時，花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石延秋與林正看完，兩人對一眼，很有默契的沒有出聲。

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

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

滿街珠翠遊村，沸地笙歌賽社神。

不展芳尊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石延秋兩人再次對一眼，微微皺眉，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蕭聲，玉壺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石延秋兩人面戰慄，俱是低頭看著紙上墨跡未乾的字跡，擰著眉頭沒有說話。

衛樵落筆，長舒了一口氣。

“呵呵，不錯。”不知道什麼時候，傅明正與王元會已經走了過來。傅明正拍著衛樵肩膀，笑呵呵說道。

衛樵連忙轉，抱拳道：“多謝大人誇獎。”

傅明正笑意，王元會面震驚雙目難以火。他這一刻心裡已經肯定，衛樵就是傅瀝新培養的門人，是用來取代他的，也完全可能爲第二個皇帝親授的狀元！

這個是他絕對絕對不會允許的！

“不能，絕對不能！”王元會面冷清，心裡怒吼咆哮。

他臉鐵青的轉頭看向傅明正，眼神毫不掩飾的怨毒。他現在已經明白傅明正的意思了，他早就知道衛樵的才華，說不準還是先前準備好的，今天特意來打他的臉的！

“好！很好！打的好！響亮，乾脆，我還換不了手！傅明正，傅家，果然真好！”王元會牙齒咬的格格作響，臉龐更是狠狠的搐，極力的抑著起伏的口，心裡憋著滔天的怒火，幾近一字一句的在心裡怒吼著。

石延秋林正兩人低頭站在一邊，覺到在抖，目裡還帶著一恐懼。

他們如何不明白這個場景的意思，完完全全就是用來打王元會的臉的，甚至，還是隔著王元會打晉王的臉！

他們這些小蝦米完全不夠看，只能躲在一邊。

傅明正笑呵呵的看著，一手始終搭在衛樵的肩膀上。

衛樵儘管剛纔已經想到傅明正的用意，可還是照做了。因爲他猜到，傅明正今天代表的或許不僅是傅家，更有可能是宮裡的意思，不然，王元會即便是傅家的叛徒，也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利用他公開打他的臉，畢竟王元會是晉王的婿，而衛樵可以說是皇帝的人。一下子得罪兩家，傅明正沒有這麼蠢。

衛樵早就上了賊船，從各位大人的燙金名帖，到賜金牌，皇帝的賜婚許諾，路引，軍中鐵牌，以及各種暗中的幫助，可以說，老闆已經給他預支了足夠的好，他要是再不幫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再說了，今天傅明正前面一番也是給足了他好，有了那幾句話，即便有人想他或者衛家，也要先考慮一下承傅家怒火。

所以，他按照傅明正安排好的步驟走了。或許，他還可能比傅明正想象中完的更好。

“傅大人，王某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王元會對著傅明正一臉沉的一抱拳，雙目冷森，冷怨毒，轉就走。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王元會也沒有必要在虛假意的敷衍了，一甩袖子，轉就走。

“傅明正，衛立遠！今天的恥辱，我要你們百倍的償還！”王元會踏出門的一剎那，心裡怒火沖天，雙目紅閃著厲芒。

傅明正至始至終，臉上始終帶著淡然從容的微笑，對於王元會那恨之骨的眼神，似乎本就沒看到一般。看著王元會怒氣衝衝的走出門口，轉頭看著衛樵笑呵呵道：“怎麼樣，將一個六部侍郎，首輔曾經的得意門生，二十年唯一的授狀元，如今晉王的婿，給狠狠的得罪了，有什麼想？”

石延秋與林正低著頭，悄悄的退後了幾步。他們兩人自然很有眼力勁的，這個時候，他們只能儘量讓自己明。

衛樵心裡倒是沒什麼覺，反正自己前都有高個子頂著，但面上還是苦笑道：“傅大人，這次學生可是被你害慘了。”

平時自然沒有人敢跟傅明正說這種話，但是如今這種場合聽來，傅明正卻是哈哈大笑，拍著他肩膀道：“你還不知足，整個大齊你看看，有哪個能夠讓王元會落荒而逃的，不出明天，你的名字肯定就會在金陵傳遍了。”

看著傅明正那似乎很暢快的笑聲，衛樵臉上的苦就更多了：“傅大人，學生擔心今天晚上會被人殺死扔到莫愁湖，一年兩年估計都沒人知道。”

傅明正笑聲就更大了，轉走向座位，衛樵自然也要跟過去，傅明正坐下來轉過，笑意稍稍收斂，看著衛樵道：“你估計還不知道那塊金牌的作用，他就是一塊保命符，整個大齊，除了皇上沒人敢你。”

衛樵一怔，他還真不知道那塊金牌有這個作用，也約明白，爲什麼論佛鬧了那麼大靜，沒幾個人真正找自己麻煩的原因了。

不過即便如此，衛樵還是一臉苦笑，道“傅大人，就算沒有生命之虞，學生今後是也步步艱難了。”

傅明正指著衛樵，哈哈一笑，卻還是一臉滿意笑容道：“好吧，你想要什麼，看在雲崖最近懂事不，加上你表現不俗的份上，不過分的我考慮考慮。”

衛樵早就等他這句話了，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我聽說今年關外駐軍棉缺口比較大？”

傅明正轉頭看向衛樵，角掛著淡淡的玩味笑容。

衛樵吸了吸鼻子，低著頭躬站在那裡不。

關外駐軍棉缺口自然是有，但說較大自然是扯蛋。關外駐軍棉是三年一換，今年是第正好是第三年，衛樵的盤算是隻要衛家能夠爲關外駐軍補足缺口，那麼就等於爲衛家明年爲關外駐軍棉供應商打開了一扇門，到時候努努力，說不得真能吞下這塊。

不過傅明正顯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心裡的算盤，眼神笑意閃，又看了眼已經退到一邊的林正與石延秋，低頭思索一陣，擡頭看著衛樵笑著道：“好吧，我給你問問，爭取將明年棉更換也給你們衛家做。”

衛樵一聽，立即抱拳道：“多謝大人。”

‘爭取’自然是不用了，這句話基本就算是定了。

傅明正搖頭笑了笑，道：“你還是關心這些事，將心思放在大考上，關外匈奴又蠢蠢，好男兒不能盯著自己家那點小地方不放。”

衛樵輕輕一笑，也不反駁，笑著道：“學生記下了。”

傅明正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忽然轉頭看了眼樓下，只見永和橋上滿了人，火通紅的花船在河裡慢慢靠向拱，各種歡呼聲此起彼伏，極其高。

傅明正臉上笑意一閃，轉頭對著衛樵笑道“好了，今天是皇后大壽，我現在要進宮，就不陪你了。”

衛樵立即躬，道：“學生告退。”

傅明正點了點頭，衛樵轉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