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毓專門點那兩位夫人,也是下了功夫的,這倆人從小就不對付,從在家時候的待遇到出嫁時候的排場,乃至於丈夫、兒子、兒,都得分個高下才行,這會兒聽了學排名的事兒,不興趣才怪呢。
長平侯夫人當即便拍板道:“秦國夫人此言大善,若真有了學,我便將小送去,看能不能得個前名回去。”
“嗬嗬嗬嗬嗬,”兵部尚書夫人掩口而笑:“我也是這個意思,隻是也要先勸長平侯夫人一句,若是令媛不幸敗北,名落孫山,也別責備孩子……”
這倆人你來我往的懟了幾句,卻也將場中的氣氛帶起來了,命婦們左右商量幾句,神皆有些意,隻是因為從前沒有過學這樣的事務,尤且有些遲疑。
“秦國夫人,若興辦學,在哪兒請先生教授課程?請男先生還是先生?”
有命婦問道:“當世名儒不在數,雖大多品行高潔,但若是遇上幾個不好的,豈不是壞了一個班的郎名聲。”
“教授日常課程的都是先生,必以品端方、學識過人為先,咱們可以如同慈善總會一樣,組建一個學理事會,授課先生們必須要經理事會批準,才能前往任教,”喬毓早就想好了,笑道:“武安大長公主還在忙活慈善總會的事,這回就不勞煩老人家了,常山王妃來做這個理事長,再選幾位品守出眾的命婦做理事,好不好?”
常山王妃是明德皇後的姐姐,又是宗室王妃,眾人自然挑不出病,又有其餘命婦參與其中,也再無後顧之憂,紛紛出言讚同。
常山王妃搖頭失笑:“我也沒個兒,卻攬了個為兒辦事兒的活計。”
命婦們聞言笑一團,喬毓也是忍俊不,吩咐人傳膳來,又與們商討應當如何。
宮宴一直持續到傍晚,眾人方才意猶未盡的離去,皇帝聽人說了今日之事,晚膳時候就問喬大錘:“是不是早就合計好了?”
“今日說的熱鬧,但我的心思還真沒怎麽在這上邊,”喬毓夾了隻翅膀吃,咽下去之後,方才道:“大唐風氣開放,高門勳貴家的郎日子大多過得不壞,出嫁之前,中饋跟際往來也都有人教,再不濟,送幾個得力人跟著,也不至於拙荊見肘……”
皇帝聽出未盡之意了:“你是為了平民出的子吧。”
“是啊,”喬毓輕歎一聲,道:“先把貴族郎送進學,多學點東西,等風氣蔓延開,國庫裏的錢多了,再普及到平民百姓家裏去,他們的兒也能讀書識字。這事兒難啊——我都沒敢往外提,隻先婦人們學針線手藝,再說開設醫學的事兒,敲敲邊鼓……”
普及教育這種事,說來容易做來難,對於平民百姓家的郎而言,就更難了。
兒子念了書,還有科舉仕的可能,兒呢?念書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別人家的人。
沒有千金小姐的命,那就得認啊,老老實實在家做些刺繡,既能給自己攢點嫁妝,也能補家用。
這就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可悲,但也無奈。
這麽個社會背景之下,喬毓麵向底層開設學,也不會有人去的,在家做活能掙錢,去識字得學費,誰願意做賠錢買賣?
喬毓也隻能春風化雨,徐徐圖之。
皇帝知道的心思,不說是舉雙手支持,但也不反對,百姓開化,於大唐而言,其實也是好事。
侍斟了酒,他舉杯去敬喬毓,飲下之後,方才笑道:“見過趙家的兒了?覺得如何?”
“很好。”喬毓頗為喜歡趙杳娘這個未來兒媳婦,讚許道:“不急不躁,很是沉穩嫻靜。用過午膳後,我與命婦們說話,就郎們各自去玩,也能將場麵把控住,照拂年的郎們。是皇太子妃,將來是要做皇後的,這子的確得宜……”
皇帝含笑聽完,卻還是偏自家大錘多一點:“你與南轅北轍,皇後不也做的很好嗎。”
“這怎麽能一樣。”喬毓也不避諱,搖頭道:“你看你那群兄弟姐妹,就沒幾個討喜的,我不需要跟他們際,見了也沒給過好臉,可阿琰呢?他下邊還有弟妹,又頗深厚,要真娶個不好相長嫂的進門,幾個小的怕有苦頭吃。”
“敢,”皇帝嗤笑道:“阿琰要真連親疏遠近都分不清,那這個太子他別當了。”
“你火氣怎麽比我還大?”喬毓輕推他一把,勸道:“太子妃是皇太子的妻子,婚之後就是一家人,說什麽親疏遠近?我嫁了你,李家還把我當外人?做媳婦的也難,做皇家媳婦更難,多諒些便是。我跟孩子們都沒說什麽呢,瞧把你給氣的。”
皇帝看這態度,便知道是中意趙杳娘的,哼了聲,沒再提這一茬:“阿昱跟阿巍呢,有相中的王妃人選嗎?”
“忙著談事,竟把這茬兒給忘了!”喬毓一拍腦門兒,有些懊惱。
“忘了就忘了吧。”皇帝還想著自己娶媳婦的事兒呢,給皇太子讓路也就算了,總不能再給後邊兒倆兒子讓路吧?
他心裏邊兒這麽思量,上卻也不提,隻道:“你既見了趙杳娘,又覺得這姑娘甚好,那咱們就把婚期定下吧,趙老夫人子不好,別再往下拖了……”
喬毓自然沒有異議,夫妻倆合計了一會兒,便決定將婚期定在五月,至於的日子,就給欽天監去算吧。
一幹製都是早就備好的,禮部跟侍監也早就擬定了大婚章程,隻是因為喬妍過世,方才中止,這會兒倒可以重新開始持了。
兒子要娶媳婦了,再往後,也就有了自己的小家。
喬毓欣之餘,又有種說不出的傷,第二天午膳時候,一個勁兒的給皇太子夾菜,依依不舍的看著他吃完,眼眶都要了。
皇太子被母親看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心疼,臨走前抱了抱,溫勸道:“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阿娘的兒子啊。”
喬毓應了一聲,目送他走了,終於忍不住出小手絹來眼淚。
皇帝滿頭黑線的坐在一邊兒,道:“至於嗎?他是娶媳婦,又不是出嫁,你怎麽搞得跟兒子贅,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一樣!”
“你不懂,”喬毓哽咽道:“從前他是我的,我看著他長大,從那麽小一丁點,到現在這般模樣,但婚之後,他就是別人的了。”
無論什麽時候,“母親”永遠都是最特殊的一個詞匯,在即將“失去”兒子的時候,屬於喬妍的某些,似乎都從靈魂深浮現出來了。
皇太子是喬妍第一個孩子,也是投最多的一個,他要家了,要做別人的丈夫,再往後,又會是別人的父親,不可避免的會與母親越來越遠,怎麽會不傷心呢。
這麽多愁善的喬大錘可太見了,但皇帝仍舊沒辦法會到母親對兒子的微妙占有,瞅了半天,又挨挨蹭蹭的在邊坐下,提議道:“外邊兒莊園裏的櫻桃了,咱們去吃吧。”
“我一點胃口都沒有。”喬毓神萎靡,眼睛紅紅的道:“幾個孩子裏邊兒,你不是最喜歡淑質嗎?你就想想要出嫁了,要從宮裏搬出去,做別人家的兒媳婦,你心裏是什麽滋味,那我心裏就是什麽滋味。”
一提起若掌上明珠的小公主,皇帝可就紮心了,臉往下一耷拉,怏怏道:“淑質還小呢,說這個做什麽。”
喬毓忍不住又了眼淚,繼續道:“最開始的時候,淑質或許還能每天來看咱們,但是等有了孕,誕下兒之後,來的也就了。人生的重心也會從父母轉移到丈夫與兒上去,這當然沒什麽不對的,隻是做父母的,這心裏總是空落落的,就跟了一塊兒似的……”
皇帝痛心不已:“我的伢!”
秦王跟兩個弟妹一道進了太極宮,就看見天下最尊貴的那對夫妻神落寞的坐在正殿前的臺階上,正迎風流淚,不知道是怎麽了,哭的那一個傷心。
幾人嚇了一跳,忙近前去道:“父皇,母後,出什麽事了?”
能他們倆掉眼淚的事兒可不多,晉王左右看看,見皇太子不在,心就提起來了:“難道是皇兄出什麽事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個死孩子,怎麽不忘好想!”皇帝好容易醞釀出來的傷全給敗掉了,往小兒子屁上拍了一掌,又一把將昭和公主摟住了:“好孩子,快父皇抱抱!”
昭和公主一腦袋問號,卻也沒將父親推開,扭頭一瞅,就見高庸站在不遠,滿臉都寫著槽多無口。
兒幾個好容易將爹娘給哄好了,又領著往城外皇莊裏去摘櫻桃,這空檔裏從高庸那兒聽了事始末,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便差人去萬年送信,將皇太子又回來了。
皇莊裏的櫻桃黃中紅,晶瑩剔,也是整個長安最早的一批,按照舊俗,供應宮中之外,往往都會用來賞賜親貴。
喬毓有幾個孩子陪著,倒不像先前那般悵然,拎著籃子跟小兒一塊兒摘櫻桃,見前邊兒有個高枝,正待將籃子放下,提氣跳上去,就見那枝頭一低,竟是被人按下來了。
皇太子含笑看著,目和,帶著淡淡的無奈:“怎麽還哭了呢?兒子是娶妻,又不是外嫁。”
喬毓過了那一陣,自己也覺得臊得慌,跟昭和公主一起把枝頭上的櫻桃摘了,又低下頭,小聲道:“一時之間轉不過那個彎兒嘛。”
皇太子笑著從手裏接過那隻籃子,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前半段有父母同行,後半段有妻兒相伴,這不是阿娘當初教我的嗎?這會兒卻又想不明白了。”
重活一回,境界還降低了!
喬毓頗覺丟臉,哼道:“我不記得了!”
皇太子知道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取笑,用空著的那隻手抱了抱,悄聲道:“父皇看見,肯定又在心裏罵我了。”
喬大錘正是子之心棚的時候,橫眉立目道:“他敢!”
“阿娘不信?”皇太子練的上眼藥,道:“馬上他就要扯麵旗子出來,明正大的訓我了。”
喬毓眉頭擰個疙瘩,沒等說話,便聽皇帝沉聲道:“阿琰,你過來。”
皇太子順從的走過去:“兒子在。”
“你是皇太子,是儲君,怎麽這麽沉不住氣,聽見個消息,就丟下政務跑過來了?置屬臣與朝政於何?”皇帝坐在櫻桃樹下的石椅上,著臉訓兒子:“三歲小兒都做不出這種事!”
喬大錘站在不遠,靜靜的對他進行死亡凝視,見他說完了,又近前幾步,把兒子拉回來了:“阿琰別理他,咱們摘櫻桃去。”
皇太子深明大義的說了句“父皇也是為了兒子好”,卻誠實的跟親娘走了。
“你站住!”皇帝看得眉頭一跳,道:“大錘你別打岔,我這兒說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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