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泰寧衛的阿古達木領著三千鐵騎趕到了朵衛。

朵三衛本來一向是同進同退，朵衛大首領但有命令，其餘兩衛莫不聽從，但是現在直到那達慕即將召開，阿古達木才姍姍來遲，人人都看得出他和白音前嫌未釋。可是福餘衛即將和朵衛結盟，他獨力難支，只怕也是不得不屈從於大勢。

銀琦王年紀雖小，禮數上倒毫不差，從公講，是大明朝廷欽封的王爺，地位遠高於阿古達木，但從私講，卻是阿古達木的子侄輩，所以便以私禮親自迎出城來。

白音即將大權在握，心中十分高興，也不計較往昔之爭，陪著銀琦出來將阿古達木迎進城去，表面上看來，三人談笑風生，倒似十分融洽。

此時，綺韻營帳中，一個常今的年輕人正在稟報著對那個商人的調查結果。

“要調查那人份十分困難，草原太遼闊，彼此不相識的人太多，即便聽說了他公開的份，一時也無法去查證。昨日屬下向人打聽，知道那人艾慎，原本是行走於關外的一個大商賈，不過主要是從事由朝鮮、日本拐賣奴隸的生意。現在兩國被劫掠的人口太多，彼國朝廷已經加強了防衛，生意不太好做，所以想轉作皮貨生意，特地到這裡來結識些蒙古權貴，以便爲以後行個方便”。

綺韻笑道：“雖然都是生意，但隔行如隔山。他貿然改做皮貨生意，如果在西北，就該去拜拜韓老爺子的碼頭，在這東北，就該來拜我二爺。好啊，徑直去找蒙古權貴，他就是購進了皮貨，有門路輸進關麼？做這樣的長途的販運生意。沒有走單程的，他有什麼門路從關輸出各種商品？”

常今恭謹地道：“二檔頭說的是。本來這份是無法查證清楚的，我們只好用守株待兔之計，暗中監視他的行爲。昨夜，發現幾個武藝高強的黑人閃進他的營帳，由於他的營帳附近也暗伏警衛，我們無法靠得太近，不過看這樣子就不象個要安分做生意的商人。

今天一早，泰寧衛地阿古達木到了，艾慎帶著人去圍觀，咱們的一個手下見了他面貌，竟然認出了這個艾慎的真實份。屬下令他帶人繼續監視，這才急急趕來”。

綺韻神一振，忙問道：“快講，這個艾慎到底是什麼人？”

常今稟道：“認出他份的那個兄弟是白軍初到塞外時劫掠伯猛可部落救下的漢人奴隸，轉賣給咱們後，大人見他識蒙語、瞭解關外形。爲人機警而且還有些功夫底子，便招納進了咱們的外圍組織……”。

紅娘子剛剛到了塞外時到劫掠，曾經向綺韻付過許多解救出來的奴隸，其中有些漢人識草原生活和蒙人語言，對於綺韻的組織來說十分有利，所以擇選錄用了一些。綺韻點點頭，表示知道此事，又道：“說下去！”

常今道：“那個艾慎倒是沒有改名字，不過這裡認得他的人還真不多。他是伯地盤一個很大的板升首領，託庇於伯之下，勢力相當大，花當攻陷伯的地盤時，因爲伯正在聲東擊西，僞作在九邊劫掠，爲了怕驚他，花當沒有向邊城方向發展，而艾慎的地盤距邊城較近，得以倖免。

白軍出塞，沿途劫掠，攻陷了他的一個城池，擄走了大批奴隸，咱們那個兄弟就是原來板升城的一個漢奴，艾慎是板升首領，經常巡視城寨，所以這位兄弟認得他。”

楊凌一直在旁邊聽著，板升城的事他在大同時也聽說過，一聽之下立即火上心頭。什麼板升城主，說穿了，就是漢！

後世的一些傳記中，曾對板升的存在給予積極的評價，諸如加強了民族融合、促進了關外遊牧部落接農耕文明，促進了邊疆各族人民的流等等，而實際形如何呢？

板升，是關外漢人城廓的稱呼。最初的確是一些亡命關外的漢人聚居形的農耕部落，但是那並不是一種詩畫、開荒墾山的普通百姓部落，而是一些豪強勢力組織的。在關外生存就得託庇於蒙古人的勢力之下，他們心甘願地投靠了韃靼，把自己的族人奴役爲奴，地位比普通的蒙人還要低賤得多。

每次韃靼擄邊，這些人或收集報，或爲軍前嚮導，或在邊境應。對待漢人，他們比蒙人更狠。最可惡的是，爲了擄取大量農奴爲他們耕地，爲了擄奪漢人子供他們樂，當蒙人年景好，不需要冒險跑來攻城掠地的時候，他們也會主爲雙方製造，提供便利條件，以便在戰爭中可以得到大批人力可用。

這些板升城主，勢力大的手下有上萬漢人奴隸，的也有幾千。大明朝廷無論民，對這些漢都是恨之骨的，一聽竟是這麼一個畜牲，楊凌已經氣得臉微紅。綺韻卻相對冷靜得多，在考慮的是這個人出現在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毫無疑問，在瓦剌、韃靼、火篩、朵三衛訌如此激烈的時候，不同部落的蒙人出現，更易引起朵衛的警覺，相反，一個漢人商賈，卻不易被人聯想到伯上。朵三衛如果融合，對伯是最爲不利的，他當然不希看到這種局面。如果艾慎這個狗漢是伯派來的，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破壞聯盟！

毫無疑問，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綺韻想通了這一點，臉上忽地出似笑非笑的古怪神。

這場關外盛會還真是暗流涌、羣雄覬覦，人人都在打著算盤要做那隻捕蟬的螳螂。

昨日紅娘子和銀琦議合作的條件又在腦海中回現了一遍，綺韻有竹地笑了，既然伯有這樣的目的，自己似乎可以再退後一步，把這個螳螂的角給伯猛可去扮演，而自己麼，不妨去扮演一隻黃雀！

綺韻想得得意，顧盼左右，妙目睇視，那靈的眼神兒，還真有雀兒的神韻……

阿德妮必須先離開了。按照楊凌和綺韻商議的結果，必須馬上趕去會合由親手訓練的那支僱傭兵隊伍，指揮他們開始一項行。楊凌親自送離開營帳，乍合又分，兩個人必然有很多知心話兒要說，綺韻和紅娘子很乖巧地都沒有跟上去。

阿德妮一走，紅娘子便也在房中整束起行裝。

按照與銀琦的約定，明日開始的那達慕大會，和的人要配合並支持銀琦肅清、整合三部。一頭烏黑的秀髮盤在了頭上，換上了的短靠衫，外邊再穿上一件蒙古長袍，汗巾腰帶束得的，再對臉容稍做修整，讓那之氣變得淡一些。

一夜歡好，男恩，滋潤了的，也滋潤了的心田。儘管再三修飾，的眉眼仍滿蘊春，那雙眼睛亮亮的、的。

“準備走了？”綺韻施施然地走了進來，那步伐類似於現代的貓步，尤其注意腰、姿的韻律，步態實在妖嬈。

可惜，眼前這個俊的令人也嫉妒的‘男人’是紅娘子，對的風完全免疫。正癡癡出神的崔鶯兒只是向鏡中的瞧了一眼，看著慢慢走了過來，仍然若無其事地小心把眉描。

綺韻毫不介意，自顧笑盈盈地在一旁坐下，過了片刻，忽然道：“銀琦還是個小孩兒，可不愧是花當的兒，氣魄還是蠻大的。居然早就下定決心除掉白音，強行整合三圍。可以說，如果沒有你的出現，功的可能不到三，敢這麼冒險，實出我的意料。

你與結盟，功的把握大增。但是我們的目的，不止是結盟那麼簡單。一旦三衛合一，甚而擊敗伯、火篩、瓦剌，那麼朵三衛就將爲草原上最大的力量，就算銀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下的部將們也必將蠢蠢，朝廷未必能控制得住他們”。

淡淡地瞥了一眼，紅娘子道：“這個計劃不就是姐姐設計出來的麼？現在又怕養虎爲患，你到底如何打算？”

綺韻笑笑道：“那又不然，我的原計劃裡，並不打算徹底吃掉他們，有瓦剌留下制衡銀琦，的人就不敢存有背棄朝廷，因爲那樣一來，就得兩面敵。而且再給朝廷幾年時間，朝廷的大軍就備了出征塞外的實力。[天堂之吻手打]

現在，大人的意思是……盡一切可能儘快掃清整個草原，因爲他的目已經放在更遠些的地方呢。這一來，我們就得想辦法把銀琦牢牢的控制住。

銀琦的那達慕大會，本就是公開清除的一場戰鬥，則三衛合一，敗則徹底分裂，甚至首異，最後迎來的只有腥一戰，所以是不必考慮擇婿這件事的。

現在不同，有我們攜助，可以不聲地清除異已，在不和福餘衛徹底決裂的形下來完統一。那麼那達慕大會結束時，必然得面對自己當初親口許下的喏言：嫁給那達慕三藝奪冠的人。

崔鶯兒眉尖一挑，說道：“那個人不會出現了。我和封雷、荊佛兒將親自下場參與競技。有我三人聯手。我就不信有人能從我們手中取勝”。

綺韻無奈地搖了搖頭，崔鶯兒很機警，在草原征戰中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可是對於人心、人，的子卻太枝大葉了。

綺韻耐心地說道：“癥結就在這兒，你沒想過銀琦爲了加強聯盟地牢固，當衆提出下嫁你這位與結盟、助清除、而且在那達慕上公開奪冠，與承喏相符的英雄？”

崔鶯兒遲疑了一下，手停了下來：“不會……吧？”

想了一想，臉上又出輕鬆的笑意：“那也無妨，封雷、荊佛兒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哪一個都配得上，兩家結親家，對我們的聯盟是好事”。

綺韻搖頭：“崔家妹子，的力量一旦合一，那就比你更加強大。是朝廷欽封的順明王，地位又尊崇無比，試問，兩相比較，無論實力還是地位都在你之上，這位王會下嫁你手下的一員將領，還是選擇你這位年輕英俊、得到過蒙古可汗敕封爲副汗、北英王的楊將軍？”

崔鶯兒一怔，失笑道：“我是人……”。

綺韻笑微微地道：“但是這個，只有我們才知道”。

崔鶯兒不以爲然地道：“那也無妨，既然結盟，我便私下對說出份便是，呵呵，難道人也要？”

說到這兒崔鶯兒的臉蛋忽地一紅，想起了昨晚與楊凌鬥氣，譏誚他“男人也要？”的話來，崔鶯兒臉上不覺火辣辣的怯起來。

那個壞蛋……又哄又求的，弄得心，真的就讓他遂了意，含帶怯地做了回兔兒相公才能做的事來。現在這一想起來，子都不自在起來，不覺扭了一下部。

綺韻立即斬釘截鐵地道：“那不行！這世上可以有男人和男人之間結盟、可以有男人和人之間結盟，我卻不相信兩個各擁兵權的人可以同甘其苦、意氣相投！”

崔鶯兒想想和綺韻既合作、又勾心鬥角的形，不覺嘆了口氣，只得接了的話。

綺韻又道：“你不能爲朝廷所用、又是漢人，這纔是放心和你結盟而不擔心被你吞併的基礎。讓你爲的夫君，我想……”。

綺韻上下瞧了幾眼，笑道：“除了你確實有令心的條件，這也是個主要原因。你這樣地人了的夫婿，才放心地配合你發展，而不必擔心有朝一日你勢力壯大，反過來一口吞併了。我們要充份利用這一點”。

“另外，我們得爲大人打算！”

綺韻的神嚴肅起來，古往今來帝王無、過河拆橋的腥事例從裡娓娓道來，聽得崔鶯兒骨怵然。

綺韻道：“不瞞你說，我支持你建城、支持你儘快發展自己的勢力，讓阿德妮組建一支僱傭軍，都是爲了想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擁有一支自己的力量，這樣皇帝家就算起了異心，投鼠忌，也不敢輕易大人。

爲了更安全，我甚至想養匪自重，把瓦剌部的力量保留下來，給朝廷留一個不大不小的敵人。但是大人一心爲國，本不曾爲自己的家命去想過這些事，大人過於自信、也過於信人了”。

綺韻幽幽一嘆，說道：“古往今來，那些立下無數功業的文臣武將，哪個不是明強幹的人中之龍？哪個不是朝堂、沙場久經風雨的老將？他們個個才智過人，若是風無限時能夠考慮一下失去聖寵的可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又豈會落得首異、抄家滅族的下場？”

“大人躍起之快，大明前所未有；似這樣仕途坦、竄升如煙花火箭一般的人，從古至今還沒有一個能得善終的，而且無論生前多麼風，死後統統被羅列無數罪名，被斥爲臣、佞臣、權臣。

大人所立之功前所未有，論爵已升無可升；論功已功高震主；論賞已經賞了兩位公主。在朝裡，他已經攀升到了盡頭，而他方過弱冠之年，以後要怎麼辦？

就算皇帝現在視大人如胘，可是朝中擺著一個聲、權威甚至可以威脅到天子的人，隨著天子逐步親政，他就會從許多事中漸漸覺到大人在朝野中無以倫比的大影響，任何一個不甘大權旁落地天子都不會容忍這種事的存在。”

“但是……我以前雖然一直在同朝廷作對，現在又遠在塞外，可是當今皇帝對大人的倚重和親近。那是普天下都看在眼裡的，那也有假？”崔鶯兒遲疑地道。

綺韻肅然道：“沒有假，絕對是真心真意。但是對於人，你瞭解多？也許有一天，皇帝會覺得楊凌這個人僅僅是影響太大了，大到搖了天子的權威，他或許只是會削去他的實權，做出一些樹立自己權威的努力。

但是朝廷不是隻有皇帝和大人。現在懾於大人的威被迫匿伏下來的一些大臣、一些未來到皇帝重用，卻有大人橫亙在前邊擋了他們前程的野心家，會敏銳地發現這一點，並立即予以利用。

先是進些讒言，加深皇帝的猜忌，然後就開始炮製罪證，讓皇帝心中的疑忌越來越深。哪怕皇帝最初本沒有想過要害他，最後也必然走向徹底決裂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