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於建功立業、名垂千古的抵抗力終究要強一些,楊凌一番花言巧語,換作一位好大喜功的君主早就喜出外了,可銀琦反而一臉的警惕,楊凌見此景也張起來。
政治婚姻在古代乃至近代,無論中外都事屬尋常,而當事者也鮮有以之爲怪的。事實上在那個普通百姓家也是先房、然後的時代,這種婚姻的穩固程度、幸福比例反而更高一些。在家族利益高於一切的時代,做爲兩力量締結象徵的聯姻,還因之蒙上了某種神聖的面紗。
客觀地說,即便拋開雙方的份和聯姻的長遠利益,僅以楊凌、銀琦兩個人的個人條件來說,也不失爲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其實很琦傾心於‘楊英’,何嘗不是如此?
如果‘楊英’只是一個弓馬嫡嫺的普通牧民,做爲系全族那麼多重大責任的首領,銀琦還會那麼痛快的確定和他的婚姻麼?
然而楊凌卻很不適應這種婚姻方式,他覺的這對銀琦、對他自已,都是一種不公正的行爲。以這種方式來結合,楊凌總覺的是對的一種,有種本能的排斥。然而他現在是上梁山了。現在人家的老公忽然變了自已的老婆,這件事豈是解釋兩句就可以化解的?
再者,不管是接下來向皇帝攤牌、求準開疆拓土,還是將來與蒙古部落一起向北方進發,征服北方那些大大小小的韃靼汗國,都離不了現在已爲草原之主的朵部落的配合。
如果不以聯姻方式把兩勢力的利益合一,使兩家無分彼此、同進共退,試問怒於紅娘子扮男裝利用了的銀琦,還肯相信楊凌的話?還會幫助楊凌對朝廷施加力?還會順從他地意思。讓出遼東土地、搬往斡難河、不餘力地配合他建造遼東工業基地、建設北大荒糧倉、穩定大草原、配合他組建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征服北方,搶在羅斯公國東征之前佔有西伯利亞?
所有的一切,如今都系在一場婚姻上,意義不在於婚姻本,而在於它可以讓雙方把對方的利益看自已的利益併爲之行。當今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兼西班牙國王,歐洲最大政治集團的領導者,就誕生於父祖兩代的政治婚姻;羅斯公國從一個歐洲三流小國地位陡然飈升,得益於伊凡三世迎娶了歐洲皇族統最純正地索菲亞公主。楊凌的大明北拓。看來也不得不走上這一步了。
只不過比較荒唐的是,那些勢力的聯盟,一開始就是明明白白的並弱爲強,對外吞併和擴張,是聯起手來打別人。而楊凌打銀琦的主意,卻是爲了增強自已的籌碼,給自已準備爲之擴張疆土而鬥的大明施加力,是先聯合外人解決部。然後再爲了部去向外擴張。
不這樣又怎麼辦呢?沒有足夠地專斷之權就不可能在遠離大明的地方開疆拓土。朝野安於現狀,唯務休息,滿腦子不疲中國以事外蕃的臣屬們太多了。要想說服這些腐儒主發戰爭其難度不亞於登天。再加上皇權的強大……,不借助外力,要實現這一夢想何其難也。
楊凌曾經用過各種方法。尋找與不同勢力集團的利益共同點與之結盟,廷、外廷、地方勢力、江南士族,現在,不得不用這種特殊地方式。謀求與關外部落的結盟。
鄉隨俗吧,楊凌在心裡苦笑一聲:我在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何嘗不是也在改變著我?
楊凌緩緩開口道:“第一件事,比較簡單。”
“什麼事?”銀琦兩隻眼睛瞪著銅鈴一般,兩隻小手攥了拳頭,脊背張地弓了起來,子微微前傾著。
“韃靼草原至有十二座以上的板升城。大的三萬多人,小地四五千人。那裡大多數都是漢人奴隸,由數韃靼人和漢人首領管理,讓他們在一些沿河流域開墾土地、種植莊稼。這些人加起來有十多萬人,全都是飽欺凌的漢人。
現在那些板升城主見韃靼大勢已去,必然會向王投效,希得到你的庇護。我的第一個條件是,你先穩住他們,以防他們趁現在草原失去控制的機會攜財潛逃。待到你的軍隊開進韃韃草原全面接收統治之後。你要把這些漢一個不的全都抓起來。移大明邊軍!”
如果說侵略者該死,幫助侵略者殘害同胞的漢就該死一萬倍!無論古今。這種豬狗不如地畜牲總是最招人痛恨的。楊凌並沒有忘了他們,更不會看著他們搖一變,投靠一個新的主人,繼續用同族的。
“這個好辦,我答應你”,銀琦鬆了口氣,立即爽快應道。
“我還沒有說完,那些漢人今後也不可再以奴隸相待,他們願意回到關的,放他們離去,願意留下的,他們開墾的土地,要分給他們做爲個人財產,當然,他們是屬於你治下的平民,你有權向他們收取糧食做爲稅賦。”
“行!”銀琦地角牽起一輕鬆地笑意:他不但人長的還不錯,心地其實也不壞,嗯……和我楊英哥哥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第二件事。你該知道,大明衛所自京師往北直至奴兒干,綿延數千裡,但是卻被朵三衛和真部落割離開來,彼此不能呼應,這在軍事上,已經毫無地利可言。就是往來地驛站,都有許多是設立在你們朵三衛和真部落境,通、輸極不便利。
你們的轄地,是因當年靖難時立下功勳,永樂皇帝賞賜給你們居住,併爲大明屏障的。如今,你們取代韃靼爲草原之王,已經不備朵、福餘、泰寧三大明衛所本該有的職責。那麼這三領地就該歸原主。”
“出朵三衛的領地?”銀琦吃了一驚,臉上微微變,輕鬆的笑意也不見了。
“你不要張”,楊凌端起茶來輕輕撥著茶水,若無其事地笑道:“朵三衛不過彈丸之地。你往西瞧瞧,過卓爾河,天高地闊,一無邊。草原之大數十倍於朵三衛。擁有這麼大一片土地,還不該還朵三衛?
再者,你既做了草原之王,偏居於大明領土之,怎麼統轄治下的千百部落?呵呵,我是很公平地,銀琦啊,你看。河套平原本來就是我們大明的,我們拿回來;至於遼東三衛的土地,現在你已升格爲草原上的可汗,不再擔負大明衛所責任了,我纔拿回來。本沒佔你一點便宜啊。你說是不是?”
銀琦哼了一聲,不和他爭辯口頭之利,仔細思索了一下雙方的各項條件:
看他方纔展示的強大火力,至陣地戰的話。大明軍隊的武力是難以對抗地;如果大明扶植瓦剌,那麼瓦剌恐怕佔有的地方也不止現在提出的這些了;打得下來不代表統治得了,自已要想統治韃靼草原,在政治、軍事、經濟上還需要大明的支持和配合。
何況,這裡左右以及後翼全是大明的衛所,勢必不能作爲可汗的駐地所在。一旦自已的大軍撤離,此地事實上也就了大明的勢力範圍,與其如此。不如示之大方,對以後雙方合作更有好。
草原上地經濟以遊牧爲主,固定領土的概念極爲薄弱,一個地方水草枯竭,毫不猶豫就會棄之不顧遷往他地。逐水草而居的部落,他們眼中最有價值的就是草原。荷蘭人能用幾顆玻璃珠子從印第安人手中換到曼哈頓島,並不是印第安人愚蠢,而是在這些狩獵爲生的部族人眼中。最有價值地並不是土地本。
朵三衛的草原。無論是地域大小還是草原的沃程度,和韃靼的地盤本無法相比。得到整個韃靼草原,那就象是一個原本窮地只有兩個銀角子的人,忽然撿到了滿滿一褡褳的金錁子,原本當眼珠子的那點財產,現在當然很難再放在心上。
銀琦蹙起秀氣的眉,仔細盤算了半天,覺的這筆生意還是很劃算的,於是很認真地點點頭,說道:“好,這一條我也答應你”。
銀琦隨即狡黠地一笑,歪著頭,斜睨著他道:“不過……我要你先兌現答應我的條件,待我地城池築,我纔會帶領全族遷徒。建城地點,我們也得好好商量一下,共同確定”。
“那是當然,你不嫁我,這城就沒築的必要了,我安安份份回北京當國公去。要是嫁我,你的城就是我的城,你這主人當然得滿意才”,楊凌覺的自已很邪惡,有點象個哄小眉去看金魚的怪叔叔。
他呵呵一笑道:“沒有問題,悉遵王之意”。
“嗯!”銀琦滿意地點點頭,忽然發覺自已其實已經不小了,起碼和這個狡猾的大明國公斗智鬥勇地進行談判就沒吃什麼虧。
悄悄直起腰,努力起膛,瞧見自已口那曲線曼妙的凸起,忽然發現其實自已地脯也不算小了,自信十足地道:“說吧,國公地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這回換楊凌張了,他鬼鬼祟祟地朝外邊看了一眼,綺韻和紅娘子還沒來呢。楊凌只好著頭皮道:“呃……,這第三個條件,就是我個人的私事了。瓦剌使者來見我時,帶來幾個西域、波斯、天竺地絕舞伎,可是……曾經滄海難爲水呀,那些麗人我都沒有看進眼去,卻只喜歡了朵部的一個麗子,我想……咳咳,向王要一個人”。
銀琦的俏臉騰地一下紅了,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呢,這個楊國公……剛剛誇了他就原形畢了,男人真沒幾個好東西!
銀琦暈著臉,忸怩了一下,才鼓起勇氣道:“這個……,國公人才出衆、位高爵顯。能有侍奉於國公邊的機會,我想被你喜歡的子也會非常開心的。國公喜歡的話,我自然願意玉其事。只是不知國公喜歡了哪個子?”
楊凌乾笑兩聲道:“雖說漢蒙不婚姻,不過……這個子份特殊,如果王不點頭,這樁好事終究難”。
銀琦好奇心陡起:“我族哪個子讓國公如此青睞?再說男婚嫁事屬尋常,國公地份,要娶什麼樣的子娶不到。何以還需我答應才行?”
楊凌尷尬一笑,腦門上有些冒汗:“呃,因爲此人就是王府上的人”,他溜了外邊一眼,紅娘子和綺韻還是沒有面。
“我府上?是我府上的舞伎還是……”銀琦忽地想到一人,心裡不由一驚:“難道是?上次宴請威國公時,向楊凌獻過哈達和酒。要說妖豔人,豔冠羣芳。朵城裡大概就只有阿茹娜夠資格了。
父親沒有得到塞裡木卓爾之前,四十多房妻妾之中最寵,現今才二十一歲,年輕貌,難怪楊國公喜歡了。是我父親的妾室。要把許人,當然得我答應。可……可是堂叔兀良哈歹那裡……?”
銀琦有些犯難,按的部落習俗,一個男人死了。他的妻子可以由平輩兄弟收繼或者由兒子收繼生之母之外的妻妾。這個習俗就是在王公貴介府上也不例外,吉思汗死後,他地兩個兒子就相繼要求迎娶他最寵的一個。
但是他們的習俗中卻沒有漢人士大夫或貴宦人家哪怕偶因斗酒論詩,又或意氣相投,一時豪爽,便贈妾、借妾的習慣,儘管私相贈與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花當份不同。在大明這邊算,他是皇室所封的王,他的妻妾就是命婦;在蒙古那邊算,他的妻妾可以因俗下嫁與丈夫地兄弟或兒子,卻沒有送與外人的道理。何況兀良哈歹在朵部落中也是銀琦的有力支持者,也不願傷了堂叔的心。
銀琦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想要的,不是我父王地妾侍吧?”
楊凌一呆,啞然失笑道:“自然不是”。
銀琦頓時放心。爽快笑應道:“好!只要不是我父親的姬妾那便容易。只消國公開口,我的府上子。任你索求”。
楊凌一聽,雙目一睜道:“王此話可做的準麼?”
銀琦傲然道:“我雖是子,倒也言出必鑑!”
“如此……”,楊凌離座一揖,厚道臉皮道:“楊凌多謝娘子了”。
“哈哈哈……,不必客……呃?你說甚麼?”銀琦見他離座施禮,連忙起相扶,陡聽到楊凌後半句話,把嚇了一個趔趄,反要楊凌扶了一把。
銀琦甩開楊凌地手,紅著臉忍氣道:“國公請自重,我……我已許北英王,難道你不知道?”
楊凌苦笑一聲道:“自然知道,銀琦,中別有,我一會兒再細細說與你聽。我只想知道,世上若沒有楊英此人,你覺得我還配得起你麼?”
銀琦目閃爍,變的有些詭異起來。
楊凌踏前一步,展開攻勢,低聲道:“自白登山相識,姑娘的聰慧和姿容,就給楊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次塞北之行……”。
“嗆”地一聲,銀琦手中的短劍出鞘了,那劍正是紅娘子和銀琦換的信。鋒利的寶劍在楊凌的肩頭,楊凌不由一愣,失聲道:“你做什麼?不答應我也用不著殺人吧?”
“我明白了”,銀琦咬牙切齒地道:“默許我們和白軍結盟,只是你地緩兵之計!現在伯猛可這個大敵被消滅了,狡兔死,走狗烹,你又甜言語地打我的主意,想讓我幫你一起對付楊英哥哥了是不是?”
叱問是不是的時候。劍鋒朝下一,楊凌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苦笑連連地道:“你誤會了,事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唉!這個未來老婆貌似對那個老婆比較忠心,居然不怕翻臉,當堂出劍,楊凌實在不知是該哭該笑。
由於楊凌所議之事實在不宜讓人聽見,早就屏退了左右。嚴令不得靠近,四下竟是無人幫他。銀琦冷笑連連,說道:“我說你打了勝仗留連不走!我說你開出這麼好的條件!你說,世上若沒有楊英這個人是什麼意思?”
想起楊凌的手段,如果他真地想除掉白軍、除掉楊英,很可能已經對楊英設下重重計,銀琦的聲音都不覺發起來。
楊凌這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他正不知該從何說起消除銀琦地誤解。門口忽然傳來兩聲驚,隨即一個人大喝道:“銀琦,住手!”
銀琦一回頭,瞧見來人正是楊英姐弟,不由喜道:“楊英哥哥。你來了,他……他想策我一起對付你地白軍”。
紅娘子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麼談的,不過現在也顧不上問了,那把明晃晃地寶劍架在楊凌頸上實在人看著心驚跳的。急忙道:“你先把劍放下,有事慢慢說”。
銀琦頓足道:“你怎麼不信呢?這裡是他的軍營,若是放了他,他一聲令下,我們就全陷在這兒了”。
紅娘子輕輕一笑,看了楊凌一眼,然後對聲道:“放開國公爺,他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你,相信我,銀琦!”
銀琦定定地了片刻,漸漸被鎮靜地眼神平息了下來,緩緩收回寶劍,退開兩步,疑地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
人的直覺。讓從三人表上細微的變化。察覺到了‘楊英’、楊凌、綺韻三人之間似乎有種不同尋常的關係。
“銀琦,我們完全是爲了對付伯猛可這頭野心的草原之狼。所以早在關時就定下了以寇掩、混水魚之計,可不是一早就針對你。白軍,本就是朝廷的軍隊。
聽說你召開那達慕,我們也只是想趕來幫助你統一三衛,挫白音野心避免分裂,外抗伯強虜平定草原,至於你的婚事……我們事先也沒有想到,一切都是差錯!銀琦,世上的地確確沒有楊英這個人!”
銀琦聽了楊凌的話,霍地轉向楊英,睜大一雙眼睛,驚疑、可憐地道:“白軍本就是大明朝廷的軍隊?你……你不是響馬、不楊英,那你是誰?”的心中猶自抱著幻想,就算他不是響馬,不楊英,那又有什麼關係,他這個人還在呀。
紅娘子輕輕嘆了口氣,這是一家三口,欺負人家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孩子了。輕輕踏前一步,聲說道:“銀琦,我……我不楊英,我崔鶯兒,我是……他地人”。
眼波盈盈飄向楊凌,紅娘子舉手過頂,摘下束巾一拂,頓時滿面,一頭秀髮翩然落下。
銀琦呀地一聲,那一顆心,連著手中劍,也‘當’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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