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知道了周芳的份之後,老老實實地喊了一聲周。不曾想這一聲不止把盛昱龍愣住了,就連周芳自己也愣住了。倒不是沒應過,畢竟和同齡的姐妹裡頭早有人抱孫子了,只是陶然不是小孩子了,這麼大的孩子,還真不習慣。
不過不習慣是一回事,輩分又是一回事,陶然喊盛昱龍六叔,可不就得喊。
周芳略有些窘迫地笑著說:“這孩子長的真俊俏,建國兩口子竟然生了個這麼好的兒子。”
是見過陶建國和劉娟的,模糊記得這兩口子都是一般人,竟然生出個這麼俊秀高的兒子。
“我來也沒什麼事,就是昨天晚上見江子了,他說你前幾天住院了,我聽說都嚇壞了。你說你,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沒跟我說一聲!”周芳嗓門大,臉上卻沒斷過笑,好像人生沒吃過苦似的,從裡到外都著敞亮。
“不是什麼要的病,掛了兩天針就好了,這不這小子陪著的麼。”
周芳聽說是陶然陪護了幾天,對陶然就更熱了,不住地誇他懂事,好孩子,末了了又催盛昱龍:“你也是,要老早就聽我的結了婚,還怕邊沒個人?”
陶然聽他們母子聊天,自己就在旁邊安靜地坐著。他發現盛昱龍平日裡混不吝的,在周芳面前卻特別本分,基本上說什麼都會應一聲。周芳聽說他們盛家一個人都沒去,又是一肚子的氣:“你爹天清高的跟個什麼似的,這一會不講什麼禮節了?就算不是親生的兒子,你病了,那人還不該來看看,這就是他們高門大戶該有的禮數?”
盛昱龍說:“老頭子知道什麼事。”
當年盛昱龍的母親嫁給了盛父,周芳嫁給了個做生意的,平日裡兩家也會聚一下,盛父清高的很,嫌他們一家銅臭味,面上熱,背地裡卻不大看得上他們。周芳子直,所以也不喜歡盛父,逮著機會就要吐槽他。
“我是想著,你這大病初愈的,得好好補一補,所以過來想讓你到我那住幾天。”周芳說,“我天跟你說,缺錢了就跟我說,我有,怎麼能為了錢不顧自己的。年輕的時候拿拚錢,老了就得拿錢來補,劃算麼?”
“這兒有陶陶在呢,我也健壯,已經好了。”盛昱龍說,“你來的正好,我也好久沒去看你了,正好咱們一塊吃個飯。”
“你也知道好久沒來看我了。”周芳不無埋怨。
周芳聽說他們要去買服,自然要跟著去。最的就是逛街了。心疼盛昱龍,陶然照顧了他,自然也對陶然好,一服一服地給他買,還不準陶然說不要。陶然沒見過這麼熱的長輩,一時無法招架,隻好去看盛昱龍。盛昱龍不大逛街,通常都在門口煙等他們,看他一臉無措的模樣,就隻著煙在那笑,末了了說一句:“給你買你就拿著。”
周芳最不缺的就是錢,這兩年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盛昱龍做生意,本錢就是給的。周芳年紀大了,一則真心疼盛昱龍,拿他當自己兒子看,二則也是有點私心,想著以心換心,將來盛昱龍能給養老送終。陶然發現周芳的個跟盛昱龍非常像,大大咧咧的,不大注意小節。他買了條子,腰有點不大合適,周芳竟然直接把手往他腰裡,用自己的手來試松,可把陶然給窘迫的,周芳還說:“你這小腰,怎麼這麼細。”
盛昱龍聽見就看了一眼,那子陶然穿的有點,不過雙倒是顯得更筆直修長。陶然個頭不算特別高,但是比例非常好,條也順,那子包裹著他的,超級圓潤。
“有點勒吧?”周芳問。
陶然點點頭,因為試穿了不服,天氣又暖和,額頭都出汗了。他這人有點沉靜冷淡,窘迫的時候也會故作鎮靜,那種心翻騰但又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模樣,在盛昱龍看來就特別招人。
一上午就那麼過去了。周芳給陶然買了兩服,全套的,又給盛昱龍買了一。可能周芳知道盛昱龍的型尺寸,挑的第一件服就特別適合他,周芳看了看一帥氣人的盛昱龍,又看了看穿了新服的陶然,心下十分滿意。
吃飯的時候,周芳又問陶然學習上的事,聽盛昱龍說他績優異,就更加喜歡了:“好好上學,你六叔當初就是不肯用功,每次考試都能把我氣炸了。談朋友了麼?”
陶然搖頭說沒有,周芳瞅了一眼盛昱龍說:“嗯,不該談的時候不要談,不要學你六叔,不該談的時候瞎談,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倒沒音了。”
“周家裡很有錢麼?”等到吃完飯,送走了周芳之後,陶然終於忍不住問。
因為今天周芳帶著他試了好多服,一件比一件貴。
“比一般人強點吧,家裡有個說大不大的廠子。”
“人真好。”陶然說了一句。
“因為給你買了新服?”
陶然說:“不是,因為周一直笑瞇瞇的,覺對誰都很好。”
別看嗓門大,穿的隆重,好像很難伺候的貴太太,但實際上卻很有禮貌,買服的時候對導購員都很禮貌熱。好像人人都是喜歡的。覺這人像太,雖然那和熱不是人人都習慣,但烤的周圍的人上都暖洋洋的。
盛昱龍說:“聽你周,還真別扭。”
陶然說:“直接麼,也別扭。”
“其實要不是我跟大哥這層關系,咱們倆大概也算一輩的人。”盛昱龍突然莫名其妙說道,“也沒差多歲。”
如果他們倆是陌生人,見了面打招呼,大概是會以兄弟相稱。
不過那是如果,事實上他就是他六叔啊。陶然不知道盛昱龍為什麼突然做這個假設。輩分和年齡也未必呈正相關,他在他們那輩分就高,有些三十多歲的,見了他都還喊一聲叔叔呢。他媽劉娟才四十來歲,就有年人喊五了。
陶然今天心好,忍不住開玩笑說:“那如果你不是我六叔,我就不用喊周了。”
“不六叔,什麼?”
陶然笑著說:“龍哥啊,跟別人一起,喊你龍哥,怎麼樣?”
他說著自己默念了幾聲龍哥,就自己先笑了:“更別扭。”
他都喊慣六叔了。在他心裡,盛昱龍就是他六叔,深固。
“那還是喊六叔,龍哥人人都能,六叔的卻沒幾個。”
也就陶建國這幫兄弟的孩子會喊他六叔,但是其他孩子加起來也沒陶然一個人喊的多,久而久之,好像六叔這稱呼就是給陶然喊的一樣。
周芳給陶然買的服,最後一他穿著就沒下來。陶然高174,冬天穿的厚的時候不顯高,如今穿了薄一些的春,整個人都輕簡了許多,也時尚很多。盛昱龍在後頭瞧著他,覺得陶然真該生在大城市裡,好吃好喝地供著。
然後在某一個瞬間,他突然想,要是有一個稱呼,只有陶然喊他就好了。就像他喊陶然“陶陶”,印象中就只有他在喊。
人在社會中存活,份有很多,有人喊他盛總,有人喊他老六,有人喊他叔叔,有人喊他哥哥弟弟,每一個稱呼都對應一群人。好像一個人對於另一個人的專門稱呼並不多,就連爸爸媽媽也未必只有一個人在喊。
他就想到一個稱呼,這個稱呼嚴格來說,每個人在世上都只有一個人能喊,譬如老公。
人的社會份千姿百態,唯有排他的,獨佔最強的關系裡,隻關乎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