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娟敲了一下門推門進來說:“吃飯了, 你傻笑什麼呢?”
“沒什麼。”陶然從床上跳下來,說,“吃飯了?”
“剛才是不是你手機響了。”劉娟說, “我跟你爸剛還說呢, 手機費那麼貴,我聽說接打都要錢, 你省著點用,家裡有電話, 能用座機就別用手機。”
陶然笑著說:“知道了。”
“看把你高興的, 也不知道你都高興什麼呢。”劉娟笑著朝外走, 外頭突然傳來了隆隆的雷聲,那雨似乎更大了。
余和平在樓梯上坐了好一會也不見梁東回來,就一個人先回了家。梁母見他臉上還有淚痕, 就問:“和平,你怎麼了?”
“沒什麼,淋了點雨。”余和平說。
“別冒了,去。”
余和平眼眶又紅了, 看了梁母一眼。
他總是能在其他人上,到更多的母,比如梁母, 比如劉娟,而每次到其他人對自己的善意,他對於余歡就有更多的惡意。為什麼他們大院裡的人們都會同他,照顧他, 余歡為他的母親,卻總是那麼對他?
他從小時候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每次想的難了,就想著自己要怎麼樣擺,甚至報復。
他如今算是小小地報復了余歡麼?霸佔了曾經喜歡的梁東,讓失去了兒子,也沒有了丈夫。
但是他為什麼一點快樂都沒有,余歡的眼淚,並不能安他傷痕累累的心。
他覺得冷的厲害,於是便打開水龍頭讓熱水往自己上澆,冷的到熱的水,不可抑製地抖,難的厲害,他就坐了下來,拿著噴頭往自己臉上噴,噴頭的水很急,噴的他幾乎不能息,他憋得滿臉通紅,想陳平被淹死的時候是不是這樣,臨死之前,有沒有念他的名字。
他試圖從腦海裡回憶關於陳平的畫面,試圖從裡頭找出他或者不他的證據,他卻發現自己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他甚至都記不清陳平的臉。
他這才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陳平是真的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父親。他這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一聲爸爸。
他年時期有幾年最大的期,祈禱過那麼多次的願,再也不會實現。
他再也忍不住地吸了一口氣,水湧了他的鼻子和,他咳嗽著趴在地上,腦子卻不可控制地想,陳平死的時候是更難的,比這更痛苦,余和平抓了自己的頭髮,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他哀嚎了一聲,開始搐,梁母聽見靜開門進來,著急地問說:“哎呀和平,你怎麼了?”
余和平雙眼紅的厲害,臉更紅,好像窒息了一般,額頭冒出了可怕的青筋,一不地看著梁母。梁母嚇得有些發抖,出手了一下余和平的頭,說:“我……我去救護車。”
說著趕起,去客廳裡打了電話,然後又趕回來,去看余和平。余和平的還在搐,有那麼一瞬間,真覺得他要死了。都不敢余和平,又回到客廳給梁東打電話,梁東的手機在客廳裡響了起來,他出門的時候本沒帶手機。
梁東已經在救護車上了,握著余歡的手。余歡的意識還算清醒,似乎一直試圖要跟他說什麼,但是哆嗦了幾下,一直說不出話來。他就趴到余歡跟前,說:“你先別說話,馬上就到醫院了。”
余歡的染紅了他的手,睫抖著合上了眼睛。
到了醫院就立即被送進去搶救了,肇事司機也過來了,一直在給家裡人電話。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嚇得一直在哭,也了傷,額頭和上都是,醫生讓也去清理一下,哆嗦著看了梁東一眼,“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梁東在外頭等了一個多小時,才想起給家裡打個電話,但是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家裡卻沒人接。
他擔心的很,隻好給他的一個同事孫清打了電話,那孫清住他樓上:“你去我家裡看看。”
過了一會他又給孫清打了過去,孫清說:“剛我下去的時候見救護車從你們家抬出一個人,好像是個男孩子。”
梁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我媽在你旁邊麼?你把手機給,我跟說幾句話。”
“你等一下。”孫清把手機遞給了梁母,梁母還不大會用,彎著腰“喂”了一聲,說:“是東麼,你趕回來吧,家裡出事了,和平他好像不大好。”
就把余和平在浴室的形給他形容了一遍。梁東聽的急得不行,問:“醫生怎麼說?”
“誰知道他怎麼說的,你說怎麼辦呢,你趕回來,他們讓人跟著去醫院呢。”
“你讓孫清去,我就在醫院呢,到了我們再聯系。”
他又拜托了孫清兩句,掛了電話,抹了一把臉。
半小時之後余和平就被送過來了,醫生檢查了一遍,說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可能是神了刺激。”醫生說。
余和平沒什麼問題,就是人很憔悴,很消沉,醫生建議觀察半天再說。
梁母最終還是太擔心,老太太傍晚的時候冒著雨過來看了一眼,還陪到深夜。醫生說什麼都沒檢查出來,讓他們多關心,保持心舒暢就行:“短期之別再讓他什麼刺激。”
梁東點點頭,帶著余和平和梁母回來,余和平回去之後就躺下來了。梁東從臥室出來,說:“媽,你看著他點。”
“你還要出去?”梁母說,“夜都這麼深了,你還出去幹什麼?都這時候了,是不是該讓孩子他媽把他接走?咱們可負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梁東沉默了一會,說:“他媽出車禍了,還沒醒呢。”
梁東就把余歡出車禍的事跟梁母講了一遍,梁母聽了臉蒼白,說:“造孽啊,怎麼會出這種事。”
“他們家別的人我暫時也聯系不上,得過去守著。家裡你看著點和平,有事就找孫清,我已經拜托他了。”
梁母點點頭,說:“那你自己也注意,路上小心點。”
梁東點點頭,說:“我沒事。”
梁母送他出了門,梁東在車裡想了一會,給陶家打了一個電話。
好在當初分別的時候陶建國留了他家的電話。
陶家一家三口正在看洪澇災害的專題報道,客廳裡電話響起來,陶然以為是盛昱龍打過來的,猛地站了起來,說:“我去接我去接。”
劉娟嚇了一跳,說:“你一驚一乍地幹什麼呢?”
陶然笑了笑,跑去客廳接電話。他們家的電話安了就像個擺設,除了盛昱龍會打,很會有別人。他聽到對方“喂”了一聲,男聲都有些相似,他以為是盛昱龍,笑著說:“你怎麼沒打我手機,敢往我家電話上打,膽子真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問說:“我是梁東,請問是陶家麼?”
陶然大囧,一張臉瞬間變的通紅,說:“……梁老師,我是……陶然,你找我爸麼?不好意思,我以為是別人打的……”
梁東說:“沒事,我找你。你明天有空麼,有空的話到我家來一趟。”
“有什麼事麼?”陶然問。
“和平出了點事,他也沒什麼朋友,市裡也就認識你一個老鄉,我有事不能在家陪他,你能過來看看他麼?陪他說說話。”
陶然點點頭,說:“好,那我明天就去。”
梁東就把他們家的地址告訴了他:“麻煩你了。”
“沒有沒有,我明天一早就過去。”
掛了電話之後,陶然還愣了好一會。回到他爸媽的臥室,劉娟回頭問:“誰打的?”
“還能有誰,肯定是老六。”陶建國說。
“不是,是梁老師打的。”陶然坐下來說。
“梁老師?他怎麼會打電話,說什麼事了麼?”陶建國問。
“他說余和平出了點事,讓我明天去他們家看看。”
“他還真跟著梁老師去他家裡住了?”陶建國說,“他能有什麼事?”
“還用問,肯定是他爸爸陳平的事。”劉娟說。
他們就又說起余和平來,劉娟說余和平子冷:“自己親生父親死了,也沒見他多難過。”
“從小不是一起長大的,除了那點緣關系,估計也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不難過也正常。”陶建國說,“他那麼大的人了,突然冒出一個爹來,能有多深的,不排斥就不錯了。”
“那個陳平也是真可惜,”劉娟說,“坐了那麼多年牢,剛出來,沒幾天福,人就沒了。”
“那余和平也很可憐啊,”陶然說,“剛有了爸爸,就又沒了。”
“他們家還真是……”陶建國吸了兩口煙,說,“既然梁老師開口了,你明天就去看看,別空著手去,買點水果。”
陶然點點頭。陶建國將煙頭撚滅了,扭頭看了一眼窗外,說:“都是這雨下的,毀了多人家。”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盛昱龍又把電話打過來了。陶然本來還在洗手間洗漱,聽見靜立馬跑了出來,差點撞到劉娟上。劉娟說:“又不是必須得立馬接,你不能慢一點麼?越大越不穩重了。”
陶然噙著牙刷撲到床上,接通電話說:“喂?”
“睡了麼?”
“我要先確定一下你是誰啊?”
“我是你男人。”盛昱龍說。
陶然這才站起來,噙著牙刷說:“我不是故意逗你,剛別人打電話,我都弄錯了,還以為是你呢,丟死人了。”
“誰給你打電話?你這號碼除了我還給誰了?”
“不是打的手機,是我們家的電話,你等一會啊,我去漱個口。”
陶然說著就拿著手機去淑了個口,劉娟看了他一眼,陶然心虛地跑到臥室,把門給關上了。
劉娟去洗手間關了燈,然後回到臥室對已經開始打瞌睡的陶建國說:“陶然會不會談了?”
陶建國睜開眼睛說:“跟誰談?”
“我哪知道跟誰談啊,”劉娟趴近了他,說,“我看他每次打電話那興勁,很像在談。他們班畢業之後不是拍過畢業照麼,我看上頭都有同學的聯系方式,說不定是跟哪個小姑娘打電話呢。他總不會跟老六打電話吧,老六要有事肯定打咱們家的座機啊,他跟陶然有什麼好聊的。”
“怎麼,他談你不高興啊?”陶建國笑著要關電視,劉娟說,“別關,我還不困呢。”
陶建國就躺了下來,說:“孩子大了,都要上大學了,談就談唄,找個本地的,總比以後上了大學,給你找個廣州的強。”
“他才多大啊,還不到十九呢,是不是有點早啊?”
陶建國笑著說:“你忘了你十九歲那會了?”
“你討厭,”劉娟說,“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男孩子,十八九可以談了,又不是閨,你還怕他吃虧啊?以前是要考大學,管的嚴就管得嚴了,如今孩子都出息了,要上大學了,你還要管?”
劉娟坐在床沿上,說:“你別說,我心裡還真有點不樂意。”
陶建國就笑了,說:“依我說,找個當地的最好,要是找個廣州的,兩家離這麼遠,團圓年都不能過一個。你沒看老李頭的兒子娶了個廣東的媳婦,逢年過節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孫子兩年才能回來一趟,一口廣東話,老李頭聽都聽不懂。”
“你想的還真遠。”劉娟笑著說。
“不是想的遠,孩子大了,早晚都要談,只要別學的花心就行。”
劉娟回頭說:“你剛才不說又不是閨,你還怕他吃虧?”
“不是怕他吃虧,是這胃口一放開了,收就不好收回來了,你沒看老六不就是個例子,年輕的時候就花,大把年紀了連個媳婦都沒有。我還等著早點抱孫子呢,可不想陶然三十多了還不結婚。”
“你看看你,我平時說老六兩句看你那不樂意的樣子,你自己怎麼說上了?老六怎麼了,我覺得老六還真不錯,人長的好,家庭也不錯,又有出息,只可惜我沒什麼合適的姐妹,不然肯定給介紹他。”
“你這麼喜歡他,乾脆咱們再生個閨,你把老六招了上門婿得了。”陶建國笑著說,剛說完,就被劉娟拍了一下腦袋。
隔壁陶然還在跟盛昱龍打電話,陶然躺在被窩裡,笑的不行。
盛昱龍剛給他講了個葷笑話,真是又臊又搞笑。
“最近明德縣也出了個笑話,你聽說了麼?”盛昱龍聽見陶然的笑聲心裡就得很,忍不住又要講一個。
陶然躺在被窩裡,紅著臉問:“什麼笑話?”
“有個記者去山區采訪,見一個老頭,於是就采訪那老頭,問說,大爺,你這一生最難忘的事是什麼呢?那老頭就一邊著煙一邊說,最難忘的事啊,就是有一年,我們村丟了一頭驢,大家夥上山找了一夜,最後找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外頭又下大雪,我們二十幾個人和那頭驢就在山裡睡下了,晚上的時候大家夥寂寞難耐,就把那驢給上了。記者是的啊,臉皮薄,聽了很不高興,覺得這也不能播啊,於是又問,除了這件事呢,還有麼,比這更高興的?那老頭說也有,有一年啊孫家的媳婦在山上走丟了,我們大家夥上山去找,也到大雪,大家夥又在那個山,就……那老頭沒說完,就被記者打斷了,說,那大爺,你有沒有什麼恐怖的事要說的?”
盛昱龍聲音自帶味,講這種又假又誇張的葷段子就別有一番味道,都讓陶然忽略這個故事的變態,盛昱龍講到這裡就停住了,陶然急著問:“然後呢,最恐怖的事是什麼?”
“那老頭一聽記者這麼說,啪嗒一聲,裡的煙就掉了,說,有一天,我丟了……”
“哈哈哈哈哈……”陶然笑的不行,汗都出來了,說,“你淨瞎扯。”
結果盛昱龍就在他高興的時候說了一句:“我就喜歡聽你笑。”
陶然本來還沉浸在笑話裡,一聽這話心立馬了一下,那滿腔的意溫啊,握著手機躺在枕頭上,“切”了一聲。
“真的,真希一輩子都讓你這麼笑,希我一直有讓你快樂的本事。”盛昱龍渾和深的尺度拿的剛剛好,語調從自然而然地變了溫,直接擊中了陶然的心。
“你有啊,我現在很快樂。”陶然說。
這是他目前能對盛昱龍說出的最甜的話了。
盛昱龍說:“那就行,你是我盛昱龍的寶貝,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