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了?”不姜猛地看向簪星,“什麼意思?”
長空之下,星河盡頭,子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顧白嬰抿著,年慢慢地、一字一頓地開口:“你早就知道了嗎?”
簪星垂眸,輕輕嘆了口氣。
早就知道了。
在黑石城七夕過后的兩日里,從明凈里得知都州各大門派這些年靈脈都有枯竭之勢。那天夜里,簪星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孤在浩洪水中沉浮。
洪水浩浩滔天,席卷萬朝撲來,邊再看不到一個悉的影,天地化為汪洋,吞噬一切。
突然記起了《九霄之巔》的結局。
其實自打到了姑逢山以后,時日過得越久,簪星能記起來關于《九霄之巔》的節越。
一開始,是因為改變了“天道”,這世上經歷的一切,已與簪星記憶中的不再相同。后來,縱然再努力回想,關于這故事未來的走向,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霧,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簪星一直以為,是時日過得太久,記不住了。直到那天夜里,從噩夢中驚醒,突如其來的,想起了那個結局。
《九霄之巔》最后一卷中,都州迎來一場天劫,天地崩塌,此地億萬生靈盡數隕落,唯有牧層霄與他的夫人們飛升上界,開始了他新的一程。
對于牧層霄來說,都州不過是他未來無盡修道生涯中,短暫的一程。整個故事,也不過是卷帙浩繁里,渺遠平淡的一卷,而對于都州,對于都州的生靈來說,這就是他們的結局。
那天夜里,細雨靡靡,簪星獨自一人提燈來到冥冥河邊,著從河浪中浮起的黑龍魚,終于意識到這令人悚然的。
記不清故事未來的走向,或許并不是因為記憶出了差錯,而是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見的巨掌,遮住了的眼睛。直到最后一刻,無法回頭之時,才揭下長布,讓窺見這殘酷結局。
看見了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
黑龍魚沉默地浮在搖曳河浪之上,向的目里,似有淡淡悲憫。
這只曾躍過龍門的黑大魚,也曾見過、不,或者說載過無數如這般的修士,走向那盤注定贏不了的棋局嗎?
著龍魚,輕聲開口:”小雙說,你是從仙山上躍過龍門的鯉魚。既然已經躍過了龍門,為何沒有化龍呢?”
“仙山......又究竟是什麼樣子?”
水聲起伏,浪翻涌,黑龍魚不曾回答。
神仙是什麼?天界是什麼?
九霄之巔,蒼穹以上,到底又是什麼?
是天道。
九霄之上,是天道。它冰冷,麻木,沒有七六,也沒有喜怒哀樂。它最公平,也最不公。抹殺一切,如抹殺螻蟻一只。
螻蟻窮盡一生的掙扎,在浩瀚天道眼中,卑微又可笑。
它輕而易舉,就能讓一切傾覆。
“楊簪星,”顧白嬰注視著簪星,他語氣平靜,眸里,仿佛有巨大風暴翻涌,年開口:“為什麼不告訴我?”
簪星沒有說話。
那天夜里,他從雨中走來,坐在簪星邊,轉抱住了他,將頭埋進了他懷里。
年的懷抱又溫暖,他忙著將傘往上撐,怕雨淋了的肩膀,卻沒有發現眷的神。
不是沒有過膽怯與猶豫,簪星也想將頭埋進沙子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然而有些事,終歸不是假裝就可以當作不會發生。
對顧白嬰說:“在我們那邊有一個習俗,對著鯉魚許愿,就會心想事。”
雨夜里,對黑龍魚許了一個愿。
“我希......我能改變這個結局。”在心里輕聲道。
真人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二十多年前,我與青華卜卦,卦象顯示,都州未來有天劫將至,唯有有緣之人,方可拯救蒼生。”
顧白嬰一怔:“有緣之人......”
那時候他與簪星在離耳國的畫中境時,曾聽青華仙子說起過。他們一直以為所謂的天劫,是魔王復生,魔族作,卻原來是千年前的浩劫再臨,都州將迎來多年前就被寫好的結局。
“青華在境中等到了你,”真人看著簪星,“你是那個有緣之人。”
“笑話!”不等真人說完,不姜就打斷了他的話,紅袍子眉目冷厲,那張總是帶笑的眸中,第一次染上淡淡殺意。盯著真人,“所謂的有緣之人,就是要替你們白白送死?憑什麼?憑什麼要我兒救人?憑什麼該為天下人犧牲?”
“你們修仙界名門正道,口口聲聲心系萬民,難道找不出來一個愿意為天下人犧牲的活菩薩嗎?”
說得惡毒:“你什麼都知道,萬事盡在掌握,為何你自己不去拿梟元珠,做那顆補天之石,功德千載,萬世流芳?”
“我們是魔,不是佛!”
剎那間,天魔之力從魔后上流淌,那頭如緞長發似為這滔天殺氣所激,在風中肆意飛舞。
真人淡淡看著,眼中掠過一不忍。
他道:“沒有用的。梟元珠是補天之石,也是上古魔石,注定只能為魔族擁有,也只能為魔族找到。”
“天道如此安排,自有深意。”
“所以當年的魔王找到梟元珠,想要用它復蘇黑石城枯竭的靈脈,卻只會試圖煉化它,不曾想過其他。”
無關別的,魔族與人族,生來就不同。人族總是出大善人,修道者心系蒼生,以百姓心為心。可魔族不同,魔族自私、明、冷酷,居于至暗之地的族群,縱樂,絕不會為旁人犧牲自我。
天道從未想過給都州一生機,所以這是盤死局。
都州注定會崩落,而天道看似留下一塊補天之石,可這補天之石只能為魔族擁有。如當年的鬼雕棠一般,任何一個魔族拿到梟元珠,都會拼命想要煉化它。
所以魔王沒能煉化梟元珠,終至走火魔。
所以鬼厭生也沒能煉化梟元珠,反將靈魂獻祭。
這世上,不會有想要拯救蒼生的魔族。
最后一塊補天之石,永遠都不會復歸原位。
這就是天道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