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顧扶洲笑著他,帶著眷,亦帶著欣賞,“‘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齊’,這才是我的林大夫。”
林清羽輕笑一聲,道:“《九章》背的這麼,《詩經》為何又背不好了。”
顧扶洲知道林清羽意指上元節那段失敗的告白,笑道:“不一樣。那個時候,你讓我張了。”
回想起當日種種,好像還是昨日之事。滿城的絢麗花燈,人湧,笑語盈盈……還有林清羽的那句“我也中意你”。
顧扶洲盯著鋒利的槍尖,喃喃道:“清羽,我是真的……有點怕。”
林清羽站起,命令他:“把青雲九州槍放下。”
顧扶洲依言照做。林清羽緩緩走近,搖曳的燭映得人如在霧中。他抬手解開帶,袍落至腳踝,清瘦白皙的軀便毫無遮擋地呈現在顧扶洲眼前。
若冷玉,紅點如櫻,長發垂於背,仙姿昳貌,容華絕代。
“手給我。”林清羽道。
顧扶洲眸暗了暗,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上卻笑道:“你在做什麼啊寶貝,我?”
“不是。”林清羽打開顧扶洲的手,將親手調製的膏放在他掌心,“我在——邀請你。”
顧扶洲瞳仁大睜,整個人像是釘在椅子上,彈不得。他強迫自己低下頭,卻被林清羽住下頷,強迫對視。他別無他法,只能去看那不著寸縷的人。
“你若是嫌累,我便自己來。”
顧扶洲艱難道:“要不,等我回來,你再邀請我吧。”
“為何要等你回來?”林清羽眼圈毫無預兆地紅了,“和當年在夢裡,你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是同一個理由嗎?”
顧扶洲拿過一旁掛著的狐裘,披在林清羽上:“當然不是。你想啊,我這一走則半年,多則三五年。你讓我開了葷,食髓知味了,再把我丟去西北吃素,這誰能忍得住?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先忍一回。就像你說的,得而複失比未曾擁有更難。”
若沒有最後一句,顧扶洲此話還算風趣。林清羽一彎,神之中,卻有幾分淒然之意。顧扶洲看得出來,林清羽沒有信他的話,他只是,裝得信了。
兩人誰都沒有說破。顧扶洲怕林清羽著涼,將人抱上了床,用被子牢牢裹住他。林清羽也不反抗,低眉斂目,一副任人擺布的模樣。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顧扶洲前的襟,急切道:“你給我寫了保證書的。”
“對啊,我給你寫了保證書。”顧扶洲鑽進被窩裡,把脆弱的大人抱進懷裡,“我若騙了你,你可以去閻王爺那告我的。”
林清羽輕聲道:“我想把你藏起來,關起來,讓你哪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邊,只能看著我。”
顧扶洲抬起林清羽的臉,細看他的神。只見心狠手辣的大人容茫然,眼眸潤,似在努力克制著什麼。顧扶洲便將他抱得更,笑道:“求之不得。你最好再尋條鐵鏈把我栓起來,讓我除了吃喝睡覺,就是陪你做事。”
林清羽勉強一笑,在顧扶洲懷裡黏得更:“好主意。”過了片刻,他終於下定決心,“你去吧,但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
顧扶洲這時候話倒不多了,他輕著林清羽的長發,隻應了一聲:“好。”
初熹元年小雪,顧扶洲掛帥出征。天子攜文武百,於城門相送。
顧扶洲抬眼去,只見城門之上,林清羽站在蕭玠後,幾乎與其平齊。他穿著天青的朝服,披著雪披,脖間一層潔白的貂,單看氣質可謂是清冷如月,可朝又在他上投下暖紅的芒,襯得他的臉龐好像也染上了淺紅,明眸善睞,流暗藏。
兩人四目相對之時,林清羽紅微啟,說了五個字。
顧扶洲耳旁唯余蕭蕭風聲,但他能看出來,林清羽說的是:我等你回來。
這句話之後,林清羽又說了兩個字,看口型不像是“將軍”,也不像是“夫君”,更不是“扶洲”。
顧扶洲稍作思索,角微微揚起,隨後拉起韁繩掉轉馬頭,對側的武攸遠道:“走了。”
顧扶洲轉之際,一隊銳林軍跟在他後,浩浩地離開了上京城。
此後,他再未回頭。無論是否被無奈,無論勝算幾何,到真正離去的時候,他總能如此瀟灑,和昨夜在林清羽面前說“有點怕”的年判若兩人,一如……一如當年他在夢中和他告別一樣。
一次都沒有回頭看他。
號角聲裡,悲歌擊築,壯士鐵馬,旌旗半卷。一轉戰三千裡,贏得千古萬世名。
此際,當為年英雄笑,莫為經年離別苦。日後關山阻隔,山高路遠,唯願黃沙百戰時,勿忘故裡上京,漫漫長夜,有人穿秋水,靜待君歸。
作者有話要說: 13w營養的加更~還欠大家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