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秋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好了大哥，走吧。”

秦沐下心頭的殺意，對自家妹子出了抹淺笑，“行，我們回去吧。”

轉離開的瞬間，秦晚秋的手微不可查的了，兩道細如髮的銀直奔那兄妹二人，微弱的芒一閃即逝，竟是無一人發覺。

且不說鄭家兄妹倆被送回鄭府後，鄭家上上下下是如何兵荒馬，卻說秦晚秋兄妹倆將人家地頭蛇的寶貝兒子閨給弄了個半死後竟是一點也不擔心，還很悠哉的在街上逛著。

在給自家老爹買了件虎裘後，兄妹倆又來到了汾城最大的書肆，給秦沐挑了一方端硯，幾支湖筆及十來塊徽墨，又買了好些珍貴的書籍才作罷。

看著銀子如流水似的花出去，秦沐手捧著墨香人的書籍，心裡是既高興又難，糾結得不行。

秦晚秋看他這樣子，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又愧不自在了，故作俏皮的拽著他的袖子撒道：“大哥，說好的啊，日後我可就指你當靠山橫行霸道胡作非爲了！”

秦沐哪裡能不懂的意思，心中甚是，只覺得這個妹妹真是他怎麼疼寵都不爲過。

忍不住輕拍拍的小腦袋，笑道：“還橫行霸道胡作非爲？這是哪兒來的一個滴滴的小土匪啊？”

秦晚秋眼珠子一轉，忽然差點笑噴了，“我們家剛好買了座山，這算不算是佔山爲王啊？爹還每天都去巡山，像不像土匪頭子？”

秦沐也樂了，擰了把的小臉，“你個促狹丫頭，娘知道你說爹是土匪頭子，看不揍你。”

看著滿眼寵溺的哥哥，秦晚秋卻是心頭一酸險些落淚。

他只知對他的好，卻哪裡知道曾經所犯的罪孽，哪裡知道心中的愧。

前世就是在這一年，一場暴風雨將家中茅草屋的屋頂都給掀了，哥哥和爹無奈之下只好冒雨爬上去修補屋頂，然而哥哥卻一時不慎從屋頂落摔斷了，那時正逢的婚期，韓擎蒼剛剛下聘，爹孃疼，用聘金和家中幾乎全部的積蓄爲置辦了厚的嫁妝，以至於哥哥出事後家中已無多餘銀錢給他治，爹孃哥哥都不願留給箱底的銀錢，便只得四借錢，爹腆著臉跑遍了全村，娘也厚回孃家朝舅舅們開了口，如此纔好不容易湊足了錢，結果卻半夜趁著大家都睡之時拿著箱底的銀子和這筆錢還有嫁妝裡的幾件首飾逃婚跑了。

以爲有那批厚的嫁妝在，只要賣了就能有錢給哥哥治了，所以走得毫無負擔，可是直到被韓擎蒼從冷宮中救出，問了他才知道，當年那批嫁妝賣是賣了，卻拿去還了韓擎蒼的聘禮，聽說這是哥哥強烈要求的，再後來，因爲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哥哥的便再沒了痊癒的可能，一輩子都是跛子，而家中卻欠了一屁債，日子艱難得幾乎過不下去了，再後來一場天災更是雪上加霜，遭了災村民們連飯都吃不上了，只得日日上門追債，阮姨得了前線打仗的韓擎蒼的囑咐，悄悄幫他們把債還清了，又留了些糧食銀錢，便連夜離開了秦家村。

想著，秦晚秋又不由的紅了眼眶，濃濃的悔恨得不過氣來。

“小晚你怎麼了？”秦沐一臉擔憂焦急的看著突然紅了的雙眼。

秦晚秋了眼睛，輕笑道：“沒事，只是眼睛裡進沙子了有點難。”

秦沐仍舊面帶狐疑，“真的沒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放心啦，我真的沒事。”秦晚秋忙用帕子了眼角的溼潤，故作輕鬆的轉移了話題，“大哥，你有什麼願啊？”

“願？”秦沐沉思了片刻，聲音略顯沉重道：“我希有朝一日，天底下所有有才華的寒門學子都能如我一般有機會能夠走進書院安心讀書，讀任何一本想讀的書，讀遍天下所有的書……”

自古以來百姓普遍供不起孩子讀書除了昂貴的束脩是一個原因以外，其實最重要的卻是筆墨紙硯和書籍的問題，這些東西價格都是極其昂貴的，就連最差的一支筆也要頂到幾斤大米的錢，書籍的價格就更驚人了，類似四書五經這樣的科舉必通書籍，一冊起步價說都要好幾百銅板，更有一些整套珍貴書籍數十兩之多，而想要讀書讀出點名堂來，又何止是讀幾冊十幾冊書籍就行的？這樣巨大仿若無底的負擔，足以拖垮一大家子。

而有些百姓雖咬牙供上了，然這些寒門學子卻也鮮有真正能出人頭地功名就的，大多止步於生、秀才，甚至更多人可能考一輩子連個生都撈不著，因爲他們本就買不起幾本書，肚子裡的墨水遠遠不夠。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平民百姓的悲哀。

秦晚秋微一愣，道：“那我開家書院怎麼樣？”

“開書院？”秦沐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啊，開家書院專收寒門學子，不收束脩，只要能通過學測試的便可免費進學，每人發一個硯臺，筆紙墨每月限量供應，學院再蓋個食堂和宿舍，遠道而來的學子們也無需擔憂食宿問題，再蓋個圖書館，裡面放滿各類書籍，想要看的去登記一下便可借閱……”

秦沐被所描繪的好藍圖給吸引了，心中振雀躍不已，如此一來，寒門學子就有出路了！只要有真才實學，將沒有人會再被拒於學院之外，沒有人會再懷揣著滿腔激卻只能無奈向現實低頭！

秦沐幾乎真的要歡喜得蹦起來了，只是轉念一想，真想要實現這個願，得需要多麼龐大的財力才能支撐？

倒不是他捨不得錢財，若他自己有錢，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去實現這個願，可眼下要做這件事的是他的妹妹，那些錢財都是他妹妹辛苦掙來的……

秦沐很糾結，一方面是真的很希能夠給全天下寒門學子一個機會，一方面卻又捨不得妹妹用那纖細的肩膀卻扛起這樣沉重的一件事，要知道這件事真的想實現，並不是一次巨大投就夠了的，而是永無止境的一個無底深。

“就這麼決定了！回去後我就先去找孫縣令談談，他給我弄一塊大地皮咱們先將學院給蓋起來……”秦晚秋果斷拍板道。

原只是爲了替哥哥實現願，只是仔細想想，這件事也的確可行。

所謂窮則獨善其，達則兼善天下。

雖沒有什麼想拯救天下蒼生的聖母心思，卻也願意在自己有能力時去做一些善事。

再者，做這件事看似付出巨大卻全無一回報，實則不然，試想一下，待有朝一日門生遍天下，那該是何等盛況？甚至可能朝堂之上都會出現他們的影，屆時，那又該是一何等龐大的勢力？

兄妹倆找到車伕上了馬車，那匹赤兔便跟在車邊跑，秦晚秋不肯騎它它還老大不樂意，跑的時候都時不時打個響鼻似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滿，瞅著那匹拉車的馬眼神兒也很不善，似是恨不得給那馬兒一蹄子般，逗得秦晚秋是啼笑皆非。

冬日裡天黑得早，待兄妹倆到了鎮上時，天已經完全都黑了，爲了守住這個驚喜，秦晚秋還刻意將赤兔留在了極味樓，囑咐王掌櫃好好餵養照看，琢磨著待韓擎蒼生辰時馬兒應該也能養得壯實些了，現在它因著絕食顯得較瘦，上的髮也黯淡了，瞧著倒是人好生心疼。

臨走前，秦晚秋還悄悄給它餵了些靈泉水，原本這馬兒就很聰明很通人，相信開啓了靈智後定會爲韓擎蒼的好搭檔好夥伴的。

馬車剛到村口，就見黑暗中一個高大的影正在翹首張，秦晚秋心下一暖，又有些酸酸的。

“爹，這天寒地凍的還下著雪，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快上車暖暖吧。”見那傘上已是積了一層雪，那黝黑的臉也變得有些泛青，顯然他在外面已經等了好些時候了。

見一雙兒平安歸來，秦大郎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也終於落了回去，憨厚的臉上出了抹笑，“就這麼兩步路，還上啥車啊？”說著拍拍車伕的肩，“陳老哥，趕的回去吧，家裡頭熱湯熱菜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們回來呢。”

“哎！”

繮繩一抖，馬兒便又緩緩前行起來，秦大郎則撐著傘大步跟著走。

秦晚秋微嘟著，心裡頭脹脹的有些不舒服。

回到家後，周氏自是又免不了一通關切嘮叨，抓著自家閨的手左看右看上瞧下瞧，生怕了塊似的，又是給端薑湯，又是給端飯菜，忙碌的影溫的嘮叨都秦晚秋深窩心與。

吃完飯後，秦晚秋將給爹孃買的禮拿了出來，至於表姐周巧月，原本秦晚秋也是打算給買首飾的，只是被那姓鄭的兄妹倆給攪合了還沒來得及挑選，好在雲掌櫃贈送的那支累鑲紫水晶蝶花金簪的確是緻，倒也拿的出手。

周巧月哪裡見過這麼緻的簪子，當即眼睛就亮了，只是這東西看著就很珍貴的樣子，而且還是金的，就更不敢要了，連連推辭不肯收，最後還是周氏發話了才紅著臉收下了。

周氏瞧著自己那份禮，雖然是不認識什麼寶石，但瞧著也知道那些東西價值不菲，不由的又嘮叨著嫌棄花錢云云，只是臉上卻滿滿都是笑容擋都擋不住，拿著幾件首飾簡直不釋手。

秦大郎也是高興得很，捧著那件虎裘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個不停，角都恨不得要咧到耳去了，傻乎乎咧著一口白牙的樣子更顯憨厚，周氏好一通嫌棄。

秦晚秋忍不住捂著竊笑不已，和秦沐一同跟著科打諢，昏暗的燭更渲染出了幾分溫暖，屋子裡歡聲笑語不斷，彷彿這雪花飄飛的季節也不那麼寒冷了。

日子依舊過得忙碌而悠哉，一晃便到了生試的前一天。

這些日子秦沐一直是滿懷興又張，卻哪知這一日回來時卻是黑著一張臉，渾冷氣颼颼的往外放，都快趕上韓擎蒼了。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秦晚秋一臉驚訝，“出什麼事了嗎？”

看到自家妹子，秦沐的臉好轉了些，只是卻仍難掩荒唐之，“那吳兒，今天竟然來找我說要我……要我與私奔去！簡直荒唐至極！”

秦晚秋也傻眼了。

“說我要是不肯與私奔，就要被迫嫁給一個醜八怪大傻子了……”天知道嫁給誰與他何干！

秦晚秋忍不住輕咳兩聲，什麼醜八怪大傻子，人家李公子只是俊得不明顯，聰明得不明顯而已，好歹人家也對一片癡心啊，還嫌棄個啥。

見一臉不自然，秦沐疑心頓起，“小晚，你知道怎麼回事？”

秦晚秋眼神飄忽了一下，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道：“吳家人居心不良，吳兒接近你也是另有所圖，所以我就設計吳家生意出了些問題，吳家不得不與李家聯姻，那吳兒沒法再纏著你了……”

“他們圖什麼？”秦沐皺眉，雖然他不喜歡吳兒，但任誰被人這樣算計差點被利用心裡也絕對不會舒服。

“圖我的醫，我手中的藥方，還有那所謂能生死人白骨的神丹仙。”

秦沐的拳頭都得咔吧咔吧作響了，“那李家是？”

“李家是鎮上的富戶，聽說那李家公子一心癡吳兒，只不過他長得有些不好看，腦筋也鈍了些，所以吳兒一直看不上他。”

嗯，的確只是“有些”不好看而已，頂多只是將他親孃給生生嚇死了，腦筋也只是“有些”鈍而已，頂多只是二十幾歲了還整天拖著鼻涕流著口水罷了。

不過一千個不好一萬個不好也總無法否定一個事實，那就是人家李公子對吳兒是真的癡心一片啊，君不見每每見到吳兒，那李家公子的口水就更氾濫災了，哭著喊著求抱抱求埋呢。

秦沐直覺有哪裡不對勁，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便不管了，反正那人嫁誰和他沒半分關係，何況還曾費盡心機想算計他妹子，要他說，只是設計嫁人還真是太便宜了，他家小妹果然還是太善良了啊。

“大哥，最近你可小心些，別那吳兒狗急跳牆把你牽扯進去。”倒是真沒想到那吳兒竟會去哥私奔，不過這也給提了個醒，這段時間得將那人看點兒，等到進了李家，哼，就算上翅膀也別想再飛出來了，傻子娘是沒了，不過祖母可還在呢，那李家老太太可不是個吃素的。

翌日，一年一度的生試第一場縣試便開始了。

縣試只需在縣裡考，由縣監考，共需考四場，每場一天，每場後隔五日揭曉一次結果，第一場未能考取者不可繼續考第二場。

因著黎明前便要到達考棚，是以天還未亮，一家人就都起來了，吃過周氏心準備的熱氣騰騰的早飯，帶上餡餅、水等食，又再一次檢查了下考籃中是否忘了什麼，秦沐便在自家父親和妹妹的陪同下一起出發去了縣裡。

“大哥，張嗎？”秦晚秋關切的問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很悲劇，那就是平時非常優秀，卻每每到臨考就怯場，還真有點怕大哥也有這種病。

秦沐搖搖頭，“還好。”雖然臨考前幾天他心裡一直都忐忑的，不過真到了這一天，他反而倒淡定了。

見他的確沒有一點張忐忑的樣子，秦晚秋暗自鬆了口氣，接下來也沒再跟他說話，想著這個時候還是他一個人靜一靜清清頭腦思緒比較好。

到達考棚時，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學子，細細一看，年齡越度還是蠻大的，有十幾歲的年，有青年、中年，甚至秦晚秋還看到了兩個頭髮都有些白了的，還真是人唏噓慨。

目送著秦沐被檢查搜完畢安然進了考場，秦晚秋和秦大郎父倆便去了極味樓，打算到下午再去接他一起回家。

“爹，你怎麼比大哥還張啊？”看著秦大郎坐立難安跟屁底下長了釘子似的，秦晚秋不由覺得好笑，這到底考試的是誰啊？

秦大郎尷尬的腦袋，他能不張嗎？祖上數代都是地裡刨食的泥子，他兒子要是真出息了，他家老祖宗估計都得樂得從地底下爬出來！那可是宗耀祖的大事！

就在秦大郎眼穿之中，好不容易捱到了考試結束，一見著兒子出來，秦大郎就憋不住了，“沐，考得怎麼樣？試題難不難啊？”

“還行吧，到底績如何還得等五天後才知道呢。”

見他神輕鬆，秦晚秋心裡有底了，也有了說笑的心思，“還要等五天，我看爹這五天都別想吃好睡安穩了，大哥你是不知道，今兒一整天爹可就眼的盼著了。”

秦大郎老臉微紅，拽著兒子道：“趕上車回去，你娘肯定也早盼著了。”

“呀，爹也學壞了，竟會拿著娘來擋箭墊背了呢。”

秦大郎的臉更紅了，秦沐憋著笑，輕輕敲了敲的腦袋，“好了你這丫頭，就欺爹捨不得罵你。”

三人說笑著正上馬車，突然一抹影從一旁飛奔而來。

“秦郎！”

一聲飽含深的呼喊，將三人都給震住了，連周圍的一些人也是一臉呆滯。

這是哪兒來的姑娘，竟當街喊“郎”？！

秦沐的臉“唰”一下黑了，狠狠甩了下袖子企圖將那揪著自己袖子的手甩開，哪知一個姑娘家力氣倒大，是死纏著沒被甩開。

“吳姑娘請自重！”

“秦郎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吳兒一臉泫然泣，“枉我對你一往深，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周圍人看秦沐的眼神兒都有點不對了，像是在看負心漢一般。

秦大郎憨厚的臉也沉了下來，“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兒子在外邊兒耍姑娘？

“爹，這姑娘就是先前家裡說過的一直纏著大哥的那姑娘。”秦晚秋故意拔高了聲量解釋道，聞言，秦大郎的臉好看了些。

“什麼纏著？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吳兒一臉委屈道，滿眼控訴的看著秦晚秋。

秦晚秋輕揚角，出了抹譏諷的笑，“你自己一個姑娘家都不要臉不要皮好意思做出這種事了，還怕別人說？我大哥心地善良路見不平救了你一次，你卻不顧他的意願死纏著他不放，非要以相許……一個姑娘家，要點臉不？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妁之言，豈可如你這般輕浮草率？你不介意沒關係，我們秦家是有規矩的人家，做不出這種醜事！”

吳兒被刺得滿臉通紅，眼裡憤恨一閃即逝，眼睛眨眨，一串淚珠便落了出來，“我，我只是心悅秦郎，難道這也有錯嗎？”

“麻煩吳姑娘請喚我秦公子，我跟你不！”秦沐咬牙道，一手用力掰開的手，將自己的袖子拽出。

“我……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啊！我喜歡你，一點也不想嫁給那個李公子，秦郎你娶我好不好？我只想嫁給你！”

“吳姑娘這話說得好生可笑，因爲你喜歡我所以我就必須娶你？那是不是所有喜歡我的子我都要一個個娶回去呢？”秦沐沉著臉，一臉諷刺道。

吳兒一噎，說不出話來了。

“吳姑娘，我早已說過數十遍了，我對你沒有男之，請你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還有，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非要嫁進我秦家到底是存的什麼心思！若早知今日，當日我絕不會多管閒事去救你！”

吳兒呆住了，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