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也趕忙跟了上去,一個人總比兩個人更快些,跟著,老周頭三個舅舅也追上去幫忙了。
秦晚秋糾結了一下,到底也沒攔著,洪水應該沒那麼快到他們這裡,若不讓爹去通知村裡人的話,事後他一定會自責愧疚死的,五個人分頭行應該用不了太長時間的。
家裡其他人趕忙也忙活開了,將東西都準備好,值錢的家當揣好,門鎖,兩個老人和四個小蘿蔔頭上了馬車,幾個表哥趕著馬車往西山前去,剩下的人則撐著傘慌忙跟在後面,藍也跟在了秦晚秋後面,沿路路過瓷窯時,秦晚秋進去“宿舍”通知了幾位師傅,他們大致收拾一下趕的跟著一起上山了,至於瓷窯裡其他的工人和酒坊的工人,大家都是清河縣本地人,平日並不住這裡,這段時間雨量實在太大,便不曾來上工。
西山山頂比較平緩,而且也沒什麼樹木,空間開闊,很適合人落腳避難。
秦晚秋家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自然也是第一個上到山上的,挑了塊較好較安全的地方,幾個表哥便忙著將馬車車廂頂上的櫥給卸了下來,人們進去避著,年齡大些的馮老也上了馬車,不過其他人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了,空間不夠大,大家只能撐著傘站在外邊兒。
秦晚秋留了個心眼兒,幾個表哥去找來了幾大木藏在了櫥中,往往災難來臨時,就是考驗人的時刻,平日善良的人,在面對絕境時也可能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來。
不過秦晚秋顯然多慮了,有藍在,只瞧著他腰間那把劍,就算有人想幹點什麼也沒那個膽子啊,也不怕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沒多久,漸漸的又有其他村民也陸續上山了,手裡都帶著些糧食和水,也有不人家還帶著些乾糧,顯然,擔心洪水來臨的不止老周頭一個。
就在大家都等得心慌時,秦大郎他們終於回來了,一都溼了,櫥裡的人忙讓出地方他們換上乾淨的服。
兩百多戶人家,一千多口人,全部聚集在這山頂上,卻並沒有多大的說話聲,氣氛異樣抑,顯然,大家都在害怕,在恐懼,心中又存了些許小小的期,期這一切只是個謠言,洪水不會襲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漸漸的又零星有一些鄰村的人匆匆忙忙爬上了西山,而這時,天已然昏暗。
忽而!
一陣仿若野咆哮的聲音傳來,定睛一看,遠遠的一大片黃黑的影以一種極其可怕的速度瘋狂席捲而來,所過之樹木被拔起,房屋被沖垮,就如同張著盆大口的野般殘忍的吞噬著一切。
所有人都愣住了,定定的看著瘋狂咆哮的“野”,只不過瞬間,秦家村就變了一片廢墟汪洋,上面漂浮著很多東西,茅草、樹木、裳被褥、貓狗鴨的……甚至還有人的!
很多很多,人目驚心。
鄰村而來的有人忽然一聲驚,卻原來那些中有不都是他們村子的,他們沒有那麼幸運,沒能提前早早得到消息,以至於大多人都沒能來得及逃命,被洪水給吞噬了。
秦家村的人這時是真的非常激秦大郎他們,若不是他們提前得到消息並且冒險通知大家,他們之中,說不準有多人此刻已經喪命了。
這時,下面傳來了呼救聲,原來有個男人正在一塊浮木上,一臉恐慌的對山上的人喊著救命。
大家都聽見了,可是沒有人有所行,秦大郎有些不忍,卻被周氏死死拉住了,底下的人越來越聲嘶力竭,充滿絕的聲音直刺衆人心底,這時,有個男人了,只見他小心翼翼的往下面去了些,手抓住了底下那男人的手,用力想將他拽上來,臉都憋紅了,卻突然一個猛烈衝擊,底下那男人被洪水衝著跑了,連同去救他的那人也跟著被拉扯了下去,一同被卷跑了,瞬間不見了蹤影。
“大力!”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男人的媳婦跪趴在地上痛哭了起來,邊上的孩子也嚎了起來,還有家裡的老人,蒼老的哭聲中滿含絕。
那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哭泣悲鳴,彷彿打開了某種閥門一般,人羣中哽咽低泣聲越來越響,所有人心中都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烏雲。
旁的人死了,大家最多也只是嘆息一聲,可是自己邊一直那麼親近的人突然就這麼很輕易的去了,大家才真正更直觀的意識到,這場災難有多麼殘忍兇險,死亡,其實離自己很近很近。
周氏忍不住抹了抹眼淚,秦大郎也是紅了雙眼。
那個大力是秦家村的人,是秦大郎表叔的兒子,很忠厚老實,心地善良的一個人,平日裡誰找他幫個忙他都樂呵呵的,一直以來在村裡人緣很好,秦大郎跟他的關係也很好,因爲他的好脾氣好心地,可是此時,秦大郎卻多希他自私冷漠些,只要能活著就好。
天已經完全黑了,大家各自拿了饅頭餅子就著水啃了兩口,誰也沒敢敞開了吃,雖然東西準備得不,可誰也不知道他們要在這裡呆多久,乾糧能多堅持一段時間,儘量避免吃生食自然是最好的。
周圍其他人也紛紛填起了自己的肚子,有乾糧的啃乾糧,沒幹糧的只能抓一把米直接塞裡慢慢嚼吧,或者是就著水吞些玉米麪,東西再難吃,也好過肚子。
這一天經歷的事太過沉重,每個人的神都繃著,大家都累了,草草填了下肚子,便紛紛睡了去,只有秦大郎秦沐和周曉青周曉海手裡拿著子守夜,下半夜再換下來去休息。
他們這羣人帶的糧食多水多,難保不會有人起了賊心,雖然他們也不想將別人想得太壞,但良知這東西,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卻未免有些太脆弱了。
秦晚秋向來淺眠,如今周圍那麼多外人,又是蜷在櫃中,便睡得更不好了,天還未亮就醒了過來,蜷了一夜子很是痠痛疲倦,只好出來到外面活一下筋骨。
外面還在下著雨,天氣沉沉的,更添了幾分抑。
漸漸的,天漸亮,越來越多的人從不太安穩的睡夢中醒來,這個時候水太珍貴,也沒人顧得上洗漱,只草草填了肚子作罷,秦晚秋有些難以忍的是,除了家帶著馬桶,別的人家都沒有,解決個人問題竟是直接就在外面天,人還好些,知道要跑遠點到沒人的地方,男人可就沒那麼講究了,隨眼一瞥就看到幾個正在“排水”的男人的背影,頓時心裡膈應了一下,不想到,這山上這麼多人,每個人每天都要解決大小“問題”,這麼大波人的分量,還不得薰死個人?雖然有雨水能隨時沖刷,可也架不住人多力量大啊。
是想想,秦晚秋就不覺得胃裡一陣翻涌,臉都變得不太好看了。
“小晚,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秦沐擔憂的問道。
秦晚秋搖搖頭,“沒事,就是忽然想到一些噁心人的事。”
“沒事就好,去裡面呆著吧,別淋了雨生病了就不好了,記得吃點東西,你早飯還沒吃呢,別傷了胃。”
一聽“吃東西”,秦晚秋的臉又是一變,“我現在還不,等會兒了再說吧。”
天大亮,衆人可以清楚的看到,水上漂浮著的更多了,有些被泡了一夜已經變了形,看起來既人噁心恐懼,又有幾分悽楚悲涼。
這時,又有人抱著浮木飄來在下面喊救命,彷彿看到昨晚那一幕重演似的,這一次,再沒有一個人過去,所有人都沉默著,很快,那人就被沖走了,再不見了蹤影,也聽不到聲音了。
大家都垂著頭,有人重重嘆息,有人輕聲啜泣,也有人事不關己,只冷漠的看著。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大家終於會到了何爲度日如年,所有人都期盼著雨趕停,大水趕退去,可十四天過去了,雨卻還是沒有一點要停的跡象,而此時,大多數人家的水都已經告罄,只能接雨水來飲用,口糧也只還剩一點,幾乎所有人的心都被抑到了崩潰的邊緣。
“老東西你給我拿過來!大半個子都土了還浪費糧食做什麼?你怎麼不早點死了算了!”
一道尖銳的罵聲響起,只見一狼狽不堪蓬頭垢面的秦小燕猛地一把從秦勇他娘手裡搶回了他給的一把米,指著老太太的鼻子大聲咒罵著,聲聲句句老太太去死,老太太怔怔的看著,老淚縱橫。
秦勇怒極,一掌直接將秦小燕打趴在了地上,“要死也是你去死!你這個毒心的人,別想再從老子手裡拿到一粒糧食!”
秦小燕臉一變,恨聲道:“我說錯了嗎?攏共只剩了那麼點東西,能夠誰吃的?不是疼孫子嗎?怎麼不把糧食省下來給孫子吃?反正也沒兩年好活了,不如趁現在死了算了,還能孫子多吃點!”
“你!”秦勇已是被給氣得不行,起袖子就上前去將那婆娘狠一頓。
“大勇,別打了,別打了。”在山上熬了這麼些日子,老太太的子更虛弱了,滿是皺紋的臉上佈滿了淚痕,“大勇,說得多,娘也沒幾天好活了,你就別管我了,省下來糧食,你和小寶還能多撐幾天。”
“娘!你這不是拿刀子在扎我的心嗎!”秦勇眼睛紅了,“小寶是我兒子,你是我老孃,舍了誰也不!”
“,你吃。”秦小寶將自己手裡的一點大米塞進了老太太的手裡,乖巧孝順的模樣總算老太太和秦勇心裡得到了些許安,總算孩子不像他娘。
雖說老太太可以爲了兒子孫子犧牲自己,可兒媳婦指著的鼻子那樣罵,心裡哪能不難不傷心?好在的兒子還是孝順的,孫子也是好的。
老太太滿臉欣,卻怎麼也不肯再吃東西,這把老骨頭,到脖子都土了,還不如多給兒孫一點活下去的希,秦小燕的話雖難聽,卻也說出了實。
秦勇急得要死,任他如何勸說哭求他娘已是鐵了心不肯再吃東西,最後秦勇不得已,只得同樣以絕食威脅,老太太只能反過來哭著求他,可秦勇和一個脾氣,倔得不行,老太太只得吃下了一點點,眼見又過了兩日,糧食都快見底了,可雨還未停,老太太是真怕了,看著越來越瘦了形的兒子孫子,心裡疼得厲害,最後竟是趁著秦勇不注意,直接跳下山淹進了洪水中!
“娘!”
秦勇驚嚎一聲,撲到邊上往下看,竟是已找不到老太太的影了,頓時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大家都愣住了,幾個關係親近的紛紛上前安,這時秦勇像是想起了什麼,爬起來大步走到秦小燕邊,拽起就是一頓狠揍,拳頭掌毫不客氣的呼上去,一腳一腳的狠踹,那一臉猙獰雙眼通紅的瘋狂架勢,只恨不得要殺了秦小燕一般。
秦小燕被他揍得鼻青臉腫,在地上打著滾大聲哀嚎起來,秦大郎忙將他拉住,“好了好了,再打下去就要把人給打死了!”
“要不是這毒婦我娘也不會尋死!我今天非要殺了不可!”
“大勇,冷靜些,你要真把打死了,以後你蹲了大牢小寶怎麼辦?”
秦勇一愣,看了眼邊上已經被接連發生的事嚇傻了的小兒子,見他眼睛紅紅的,滿眼恐懼,卻咬著脣始終不敢哭出來的樣子,頓時心下一酸,上前把兒子抱進懷裡。
秦小寶被父親抱進了寬厚的懷抱中,猛地“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秦勇罷了手,可秦小燕卻是被他剛纔那狠勁兒嚇跑了,在一旁呲牙咧卻也不敢靠近他。
這事之後,秦勇沒有再給秦小燕一粒糧食,任如何哀求,也拘著秦小寶不讓給,無法,秦小燕只得去找娘,可孃家那麼一大家子,消耗更大,哪裡肯分給,這個時候,秦小燕娘再是厲害,也架不住幾個兒子兒媳都反對,跟旁人求,旁的人更是不可能將自己保命的東西給,最終,秦小燕實在得不行只得去揭了樹皮來啃。
“臭娘們兒撒手!老子的命都快保不住了,你還吃什麼?給老子滾遠點!”
不遠,又是一道嘎冷酷的聲音狠狠咒罵著。
只見一個瘦弱矮小的男人一兇悍的架勢,從一個人手上將裝糧食的袋子搶了過來,連那人手中抓著的一點大米也都給了出來,竟是一粒也不給留。
人哭罵不止,“你這個沒良心的王八蛋殺千刀!我是你媳婦兒啊!”
“媳婦兒?”男人冷笑一聲,眼睛裡著無麻木,“命都沒了,還要媳婦兒做什麼?”
人依舊在淒厲的哭著,可是卻始終沒能男人心半分,那剩下的唯一一點糧食,被他死死抓在手裡不肯鬆開。
“造孽啊。”周氏嘆了口氣,拿了些麪和一碗水塞給秦晚秋,“小晚,你這都兩頓沒吃了,好歹填填肚子吧。”
他們家的饅頭餅子也已經沒了,這幾日男人都生嚼大米,人老人和孩子則吞麪,奈何秦晚秋實在無法吞嚥下去,每每都會引起反胃嘔吐,實在無法,只一天吃一頓,這些日子下來,整個人更瘦了,原本就小的小臉這下真就只有掌大了,原本水白皙的也不復往日彩,變得有些糙發黃起來,整個一難民形象,一家人擔心不已。
秦晚秋邊艱難的吞著麪,邊靜靜看著不遠那對男,眼中盡是一片淡漠。
這些日子這樣的事已經發生好幾例了,早已見怪不怪,在絕之中,有人互相謙讓,寧可自己苦一些也要讓家人好過些,而與之相對的,父子母子反目,夫妻仇也不稀奇,人的醜惡暴得*,似乎只要自己能活下去,一切都可以犧牲,哪怕是自己最親的家人。
“嫂子,求你給我點糧食吧!我實在得不了了,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秦小燕猛地一下跪在地上,衝著周氏就連連磕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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