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健又重新了方繼藩的跟屁蟲。
這是方景隆吩咐的,沒了那五萬兩真金白銀,好不容易覺得祖墳冒了青煙的父親又抑郁了。
好端端的一個武將,居然平添了婉約詞人們的愁緒,抬頭看到了月兒,便一聲嘆息,著池塘里的粼粼秋波,便有了詩抒的沖。
萬萬千千愁緒織一起,方景隆又恢復了郁郁不樂的樣子。
之所以安排鄧健跟著去當值,是因方景隆決心守護好他最后的一筆財富,這筆財富是他完一個大膽想法的質基礎,可不能再讓方繼藩糟蹋了。
于是乎,方繼藩清早穿了麒麟出門,鄧健便可憐地跟在后頭,方繼藩讓府上給他套了車,乘車而行,他便氣吁吁的跟在后頭小跑。
到了詹事府,卻見朱厚照翹腳在等候什麼,一見到方繼藩來,喜出外的道:“來,先下一局棋,本宮苦思冥想了一夜,專等你來,一定要殺你片甲不留。”
等鄧健氣吁吁的趕來了,朱厚照皺眉,冷冷地看著鄧健:“這人是誰?”
方繼藩道:“這是臣的家仆。”
朱厚照大抵明白了,家仆,算是跟他邊的宦差不多。
鄧健似乎沒見過什麼大場面,一見到太子,就有些發,下意識地道:“小的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宇軒昂,真……真是英武非凡。”
朱厚照詫異的道:“這話,本宮怎麼像是聽過,這樣的耳。”
“……”方繼藩汗,直接踹了鄧健的屁:“就你話多,本爺的臺詞也搶?”又干的笑著對朱厚照道:“殿下,耳濡目染嘛,時候不早,這棋怕是來不及下了,左春坊那兒,楊侍讀,還等著殿下去讀書呢。”
朱厚照撇撇:“不去,本宮讓劉伴伴去和楊侍講說,就說本宮今日子又不適了。”
說著,也不理方繼藩是否同意,便拉著方繼藩到了寢殿,擺下棋局,咬牙切齒:“今日殺你片甲不留。”
方繼藩聳聳肩,這家伙還嫌自己輸的不夠啊。
那麼……來吧。
朱厚照是個極專注的人,一旦對某種東西有了興趣,便開始鉆牛角尖了,他托著腮幫,眼里布滿了,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卻是低聲咕噥,有時大笑,有時又愁眉不展。
方繼藩有一搭沒一搭的陪他下著。
不過這朱厚照竟是有些棋藝見長,這令他不得不小心應對。
不知下了多久,方繼藩竟也全神貫注起來。
四周仿佛沒什麼聲音,方才還聽到幾個宦的腳步,偶爾,劉瑾等人會沏茶來,可現在……四周竟是說不出的寂靜,朱厚照完全沉浸在棋中,而方繼藩卻總覺,哪里有什麼不對。
他忍不住抬眸起來,卻發現朱厚照的后,竟是如鬼魅一般,站著一個影。
方繼藩定睛一看,呆住了,竟是弘治皇帝。
方才下棋下的聚會神,竟是疏忽了有人進來。
問題在于,陛下怎麼來了?
誰他來的?
他既來了,為何劉瑾等人,沒有一點響?
方繼藩心里咯噔一下,他瞬間明白,這是來捉jian,啊,不,是來捉贓的。
卻見弘治皇帝背著手,面上帶著似笑非笑,他顯得很安靜,依舊是長佇立,渾上下,著一儒雅的氣質,一雙眼睛,落在朱厚照的手指尖上,見朱厚照移棋子。
“哈哈,本宮炸了,炸了你的都指揮使,喂喂,你快下,快下啊,該你了!”
方繼藩目瞪口呆,不理會朱厚照,看向面帶微笑,只是這微笑總好像有點滲人的弘治皇帝,下意識地道:“陛……陛下……”
朱厚照眉一挑:“你說父皇啊?父皇什麼都好,就是太溫和了,你看歷朝歷代的皇帝,哪一個不是嬪妃無數,再看看父皇,哎,搞不懂他。繼藩啊,你是不知道,父皇見了母后,便溫順的像……像鵪鶉一樣,上次他還想揍本宮,嘿嘿……母后一聲厲吼,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
“快下啊,你!”
弘治皇帝瞇著眼,回味著朱厚照的評價,眼眸幽深,影下,看不出他的喜怒。
方繼藩已經嚇尿了,忙是道:“臣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朱厚照笑了:“你這小子,竟敢來嚇本宮,這時候,父皇該在暖閣里批閱奏疏呢,哪有空閑……”他下意識的回頭,然后……臉部的表瞬間僵,宛如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手輕輕的搭在了朱厚照的肩上,目又掃了一臉無語的方繼藩。
弘治皇帝淡淡的笑了:“朕聽說,皇兒病了,特意來看看,看來,皇兒很神。”
“父皇,兒臣……兒臣……”朱厚照想說什麼。
弘治皇帝又笑道:“這里……太狹小了,施展不開,不是說話的地方,朕在左春坊的明倫堂里,等你吧,噢,方繼藩……”
方繼藩一臉尷尬:“臣在。”
弘治皇帝風淡云輕道:“你也要來。”
說罷,徐徐踱步,當真是走離了寢殿。
方繼藩和朱厚照大眼瞪小眼。
歷來都是方繼藩坑別人,可今兒,也算是老師傅失了手,被朱厚照給坑了。
弘治皇帝一走,那劉瑾便抖著子進來,額上是黃豆一般的大汗。
“殿……殿下……”
朱厚照怒極道:“狗一樣的東西,父皇來了,你怎麼不通報?”
劉瑾瑟瑟發抖道:“奴……奴婢見了陛下的時候,還沒喊,隨駕的侍衛就……就……作勢拔刀,奴婢……奴婢嚇呆了。”
徹底完了,這是有預謀的行。
想來是朱厚照太過得意忘形,隔三差五就‘病’,那位楊侍講轉過頭,就去告狀了。
這下……是真的要完。
“這一次準又要挨揍了。”朱厚照打了個。
廢話,現在的問題就在于,是打死還是打殘,是你朱厚照死得慘還是我方繼藩死的更慘一些。
卻聽朱厚照嗖的一下起來:“劉瑾,趕去坤寧宮,去見母后,就說兒臣命垂危,救命!還有,回去穿一件厚的襖子墊在上。”
“太子殿下!”方繼藩大:“給我找幾件,我也要穿襖子!”
……………
明倫堂。
弘治皇帝面無表的高坐于此,在他邊的幾子上,是一棒子。
沒辦法,方繼藩的鞭子沒有順手帶來,于是在半途,弘治皇帝親自撿了幾柴枝,選了最大的一,試了試手,效果還不錯。
今日算是抓到了現形了,楊卿家已經來宮里告了幾次狀,一開始,弘治皇帝還沒有引起注意,只是今兒清早,楊廷和又氣咻咻的跑來告狀,才讓他審慎起來。
棒底下出才子,這是方繼藩教的道理,現在……真是越來越深信不疑了。
對于繼藩,弘治皇帝是心復雜的,方繼藩的父親方景隆為朝廷出生死,幾代的忠良,這也使弘治皇帝對這個敗家子有所縱容。
除此之外,弘治皇帝多也覺得,這個敗家子雖然荒唐,卻也不乏閃點,弘治皇帝賜他金腰帶,此后命他以羽林衛總旗的份來詹事府,本就有磨礪他的意思。
畢竟詹事府的文武員,都是朝廷儲備起來的朝廷棟梁,他們會圍繞在皇太子邊,為皇太子的班底,隨著年紀和資歷的增長,會慢慢變得穩重,最后為皇太子的肱骨之臣。
年郎胡鬧一些,其實沒什麼,弘治皇帝滿心希,方繼藩能在詹事府里磨去那年時的荒唐勁,漸漸才,心存著為方繼藩鋪路的意思。
可誰知……兩只臭蟲在一起,竟是臭味相投起來了!
老虎不發威,當朕是病貓嗎?
只一剎那間,弘治皇帝的眼眸里,閃過了一墜囊中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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