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錢鉞立即和貴州總兵曹愷、中楊友發帶兵萬人圍剿,可錢鉞畢竟是新任的巡,對貴州的況并不悉,非要分兵三路,自居中軍,總兵曹愷和中楊友發分置兩路。
所謂的中,就是個太監,這位太監急于貪功,竟是命右軍疾行,遭遇了埋伏,大敗。
總兵曹愷得知中被圍,立即馳援,卻被叛軍以逸待勞,一舉擊潰,曹愷戰死。
消息傳來,錢鉞心都寒了,他一介文,連打仗都沒有見過,在河南和山東時,最大的政績就是剿滅了一伙人數兩百多的山賊,貴州的事,他真不懂。
何況叛軍悉地理,神出鬼沒,又聯合了數十個山寨,連戰連勝,錢鉞立即決定撤兵,回到貴府去。
只是……已經走不了。
四都是喊殺聲,叛軍們不知從何而來,發起了總攻。
錢鉞鐵青著臉,子瑟瑟發抖,這四面楚歌的景象,還有那沖破云霄的喊殺和哀嚎,令他心生寒意。
他臉蒼白,最終嘆了口氣,賬中幾個幕友和武看著他,希錢巡拿個主意,是否突圍。
錢鉞慚愧的看著這些人,老淚已磅礴而出,含淚道:“取筆墨。”
幕友忙是取出筆墨,低聲道:“大人,撤吧,現在叛軍合圍還未完,帶一隊忠實的衛隊,穿過山澗,便可輕裝回到貴去,這里……還有戚副總兵帶兵……”
錢鉞嘆了口氣,搖搖頭:“今已兵敗,只有死了,就算僥幸活著,也無見陛下和父老……”他嘆了口氣,提筆鄭重下文:“臣錢鉞萬死,今云南土司之、貴州土判隆暢之妻米魯作,起兵萬余,連接各寨,鼓沾益州、普安州土民作。老臣按律進剿,一路進兵,卻遇暴雨,此失天時;狂妄自大,貿然深,又失地利,今我軍大潰,總兵曹愷、中楊友發俱都戰死,臣不敢獨活,唯請陛下,赦臣萬死之罪,臣一介書生,手無縛之力,不敢失節,愿死于叛軍萬刀之下,以謝其罪……”
他一面寫,一面痛哭,這奏疏上,早已沾滿了淚水,寫到最后,竟連筆都捉不住,將奏疏封了,戰戰兢兢的去蓋了火漆,給幕友,囑咐道:“你與幾位先生,都是老夫聘來的,當初你們勸本要謹慎從事,老夫悔不聽你們的話,現如今,兵敗如山倒,老夫既為巡,自當留在此,以全忠義之名,幾位先生,你們將這奏疏帶在上,本這就命護衛送你們盡力逃出去,在此話別,還請保重!”
幕友們面面相覷,將奏疏收了,出不舍之。
錢鉞朝他們鄭重作揖:“先生們,速去,時間來不及了。”
“哎!”那收了奏疏的幕友跺腳,最后也朝錢鉞深深一禮:“大人,后會有期。”
錢鉞怕的厲害,瑟瑟作抖,卻還是深吸一口氣,似乎想使自己在臨死之前,顯得更有勇氣一些。
………………
壽寧侯府。
張家兄弟二人凍得瑟瑟發抖,雖吃了熱騰騰的粥,他們卻發現,自己的溫,竟是轉瞬間又跑了個干凈。張延齡蜷著子,看著地上火盆里空空如也:“哥,我覺得我們該買點煤來燒!”
張鶴齡凍得臉上發青,卻是怒了:“買他姓方的煤?我張鶴齡就算是這輩子不吃粥,凍死死,也絕不買他們方家半斤煤,冬天很快就過去了,別吵!”
張延齡打了個寒:“可是哥,現在才是中秋……”
張鶴齡頓時開始齜牙,氣啊。
其實以往天寒地凍,張家還是要燒炭的,雖然再節省,可也不能凍死啊。
可現在,市面上開始出現了幾文的無煙煤,再去花十倍的價錢買木炭,張鶴齡就覺得自己是十足的大傻瓜了,從前覺得木炭的價格還能接,現在卻覺得這是被那些賣木炭的商將自己的智商按在地上死勁的。
因而,現在木炭舍不得買,無煙煤……更不能買。
熬著吧。
這天氣越冷,張鶴齡越是覺得日子沒法過了,便連看到方的桌子,方的椅子,本是用作附庸風雅,墻上著的,那四四方方的字畫,都覺得可恨起來。
“老爺,老爺……”府里的管事急匆匆的跑來:“老爺,快看,邸報,邸報……”
張家的管事,其實有很多的油水,不過卻不能在老爺面前財,不然非要被兩個老爺死不可,所以管事穿著一件滿是補丁的衫,卻是喜滋滋的手里拿著一張邸報來:“老爺快看,方繼藩被彈劾了。”
張鶴齡一聽,喜出外,抖擻神,忙是搶了邸報來一看,眼睛頓時亮了:“都察院的北直隸科道史張芬……罵這方繼藩侮辱大臣錢……錢,他誹謗和侮辱的錢什麼來著?”
管事笑嘻嘻的道:“錢鉞。”
張鶴齡噢了一聲,隨即一擊掌,激起來:“這個張芬好,老爺我喜歡他,仗義執言啊這是,罵得好,罵的痛快,老爺我現在高興啊,太高興了。”
管事笑嘻嘻的道:“可不是嗎?這份奏疏,反響很熱烈呢,這天下苦……苦方繼藩久矣,張芬史,而出,這是墻倒眾人推的征兆啊。老爺,我看哪,方繼藩要完了。”他瞇著眼:“錢鉞巡,在就任河南、山東、貴州巡之前,在都察院里任職了十幾年,老爺,你懂了吧?”
張鶴齡撓撓頭:“懂什麼?”
管事不為張鶴齡的智商著急:“哎呀,老爺,他在都察院里十幾年,現在這都察院里不知多人,都是他的老下屬呢,就說北直隸的都察史吧,當初,就是他下頭的一個小史而已,是他舉薦,才得以升任都察史的。”
“噢。”張鶴齡似乎覺得已經開始明白了一些:“你的意思是,方繼藩侮辱了這個錢……錢鉞?所以呢,都察院里的史們生氣了,鬧將了起來,非要將這方繼藩罵死才干休?”
是這個理。”管事喜滋滋的道:“那方繼藩,被罵的狗淋頭,定當……”管事捋著自己山羊胡子,搖頭晃腦,眉飛舞的道:“定當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嘔三升,生生被氣死不可。”
“哈哈。”張鶴齡叉手大笑,頓時覺得心里一口惡氣吐了出來,痛快:“不錯,他還好意思出門見人?這個無恥之尤的敗家玩意,定當愧難……”說到此,他臉上的笑容漸漸的凝固起來,張鶴齡的智商其實還是不低的,卻是突然道:“愧難當?這姓方的這般臭不要臉,愧二字,他會曉得怎麼寫?”
管事呆了一下……
方家兄弟也大眼瞪小眼。
廳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
首先,方繼藩是個人渣敗類,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一個人渣敗類,早就聲名狼藉了,會在乎別人文縐縐的罵幾句嗎?
倘若罵幾句,這廝就悲憤死、愧難當,這還是方繼藩?
所以……
似乎……所謂的彈劾奏疏,對有的人而言,簡直就是殺人誅心,可對那臉皮有八尺厚的家伙……似乎不痛不。
“狗一樣的東西,滾!”張鶴齡然大怒,一腳將這該死的管事踹飛:“扣你這個月的月錢,快滾!”
管事的忙是夾著尾,灰溜溜的去了。
“哥,且息怒,說不準,那方繼藩,還要一點兒臉呢?”張延齡很不自信的安著。
“要不……我們也罵罵?”
“哥,你咋不說話了?”
張鶴齡長呼了口氣,憋紅了臉,才道:“省點氣力,說話,多說一句,上的氣就散了一分,蓄在子里,就暖和了。”
“……”張延齡佩服的看著自己的兄長,兄長什麼都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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